胡金带着对张小龙满腔深情的爱,大义凛然地赴汤蹈火。
突然间,场地中央多出一个人来,谁也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到来的,竟然还只是个孩子:衣衫褴褛,光葫芦头,戳天辫子,时有鼻涕挂下,一手持破碗,一手持筷子,一名小叫化子。
“祈少帮主!”张小龙又惊又喜地叫了起来。
祈小豆朝张小龙笑了笑,做了个轻松滑稽的手势。
“请问你是……”沙成堆诧异地问道。
“本人祈小豆,丐帮祈大嘴的儿子。”祈小豆落落大方地回答。
“啊,原来是武林龙头帮丐帮的祈少帮主大驾光临,甚幸甚幸,有失迎迓,尚请宽宥。”沙成堆慌忙请祈小豆入座。
“沙掌门,你们九流门平乡分舵好热闹啊。”祈小豆说完,又指着铜鼎问:“这是怎么回事?”
“一道世上绝无仅有的美味佳肴,名叫《油煎美狐》,就要新鲜出炉了。”沙成堆洋洋自得地卖弄道。
“好菜!好名!”祈小豆赞道:“那就恳请沙掌门,让小叫化子也开开眼界,饱饱肚福吧。”
“承蒙赏光,荣幸之至。”沙成堆吩咐为祈小豆斟酒。
祈小豆道:“家父有训:乳臭未干,不得饮酒。故,小子不敢擅越雷池一步。还是以水代酒吧。”
沙成堆命人奉上香茗。
祈小豆递上破碗,盛满茶水。
沙成堆举着酒杯,道:“难得少帮主光临我九流门,难得少帮主遇上我九流门的盛宴,本掌门先敬少帮主一杯。”
祈小豆举着破碗,道:“难得沙掌门如此热情好客,难得小叫化子遇上如此盛宴,多谢款待之谊,谢谢。”
沙成堆一饮而尽。
祈小豆一甩手,破碗脱出,在空中滴溜溜地旋转着,直近铜鼎。
碗中水呈扇形洒出,泼灭了鼎下火焰。
破碗转了一圈,复归祈小豆手中,被放回桌上。
沙成堆目瞪口呆,旱烟枪指着祈小豆道:“你……你好大的胆子……”
祈小豆淡淡一笑,道:“沙掌门,自古以来水火不容,乃天经地义之事,万万不要见怪。倒是我这讨饭的破碗,若是真正和你那千斤铜鼎计较起长短高下来,不知沙掌门见不见怪。”他用筷子轻轻一拨,破碗便翻着筋斗直击铜鼎。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破碗撞上铜鼎,只听“咚”一声大作,千斤铜鼎四分五裂,热气腾腾的食油四淌八流。
胡金挣扎着站起,全身衣服被油浸透。
沙成堆大怒,颤抖着手指着祈小豆,道:“你小子也太放肆,竟敢到我九流门来搅局,坏我大事。”
祈小豆接住飞回的破碗,抹抹鼻涕,平和地道:“沙掌门稍安勿燥,我只是想把这《油煎美狐》,带到我们丐帮去,让敝帮众多的叫化子,都尝尝这道世上绝无仅有的美味佳肴罢了。对不起,失敬失敬。沙掌门,我这讨饭碗献丑了,再看看这双烂筷子的雕虫小技,怎么样?”
说完,他将一双筷子,在手指间跳蹦翻转地耍着奇妙的花样,令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
突然,筷子离手而去。
飞如电光石火的筷子,带着刺耳的哨声,去到张小龙和胡金身边,将他俩身上捆绑的绳索击断。
张小龙和胡金重获自由。
两只筷子双双飞回祈小豆手中。
九流门众弟子看得瞠目结舌。
难怪祈小豆小小年纪已在武林中扬名立万,享誉“怪手童丐”的美称,端的十分了得。
沙成堆知道,今日已是不可善了。他拍案而起,旱烟枪指着祈小豆,吹胡子瞪眼睛地道:“竖子可恨可恶,竟敢来我九流门撒野,老子叫你来得去不得。”说完,吩咐众弟子:“打!”
一场恶战开始,数百人斗三人。
祈小豆独战沙成堆。
张小龙和胡金对付乌合之众的九流门弟子。
杀声顿起,兵刃相击声此起彼落,破桌烂凳随处可见,杯盘碗碟狼藉一地。
就兵器而言,沙成堆的旱烟枪已是一奇。可祈小豆的碗和筷更是大奇,岂只是奇,简直是神。沙成堆本是武林中的三流货色,奸诈有余,武功不足,根本不是祈小豆的对手。数十回合下来,沙成堆已露败相,照例就要开溜。他虚张声势了一番,拔腿就跑。
祈小豆笑道:“沙掌门,你就这样不告而别,将《油煎美狐》留给了我,该如何谢你呢?不妨送你点什么,以表谢意,那就请笑纳——大‘笑’而纳吧——”他把“笑”字说得特别高而长。说完,抹一把鼻涕一挥而出。
鼻涕带着强劲的力道,准确无误地击中沙成堆的笑腰穴。
沙成堆突然止步,发出连声的大笑,笑得凄厉,笑得怪异,笑得恐怖。笑了好长好长一会儿,这撕心裂肺的笑声戛然而止,沙成堆轰然倒地气绝,面目狰狞。
被张小龙和胡金打得落花流水的九流门弟子,看到自己的掌门人已经做了笑死鬼,知道败局已定,个个无心恋战,相互打着唿哨,一哄而散,夺路遁逃。
祈小豆、张小龙和胡金这才离开九流门平乡分舵,在城内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胡金沐浴更衣后恢复了常态。
张小龙和胡金再三感谢祈小豆的及时相救。
祈小豆少年老成地道:“我丐帮向以匡扶正义、铲除邪恶为已任,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英雄惜英雄,三人甚是投缘。
当日无话,第二天分别时,祈小豆得知张小龙和胡金要赶往巨鹿,立即飞鸽传书,通知沿途丐帮弟子务必暗中护卫,不得有误,确保二人顺利抵达目的地。
上路后,张小龙和胡金果然一路无事,一帆风顺地到了巨鹿。一打听,方知郭泰已于去年上了巨鹿山,拜鹿鹤老人为师,至今没有下山。
张小龙和胡金一刻也不延误,赶到巨鹿山脚下。但见巨鹿山如一条巨蟒一般连绵不绝。其主峰,远远看上去雄姿屹立,险峻峥嵘,直插云天。
二人爬坡攀壁,翻山越岭,三日后才到了主峰脚下的深山野谷中。
面前出现了一片原始大森林,气象万千,蔚为壮观。穿行于古老的林海中,百鸟伴唱,群兽迎送,令人怡然。
又走了三日,方才走出大森林,突然看到一大片开阔地。阳光明媚,薄雾袅袅,绿草如茵,鸟语花香。一股清泉从山腰挂下,形成飞瀑,散银碎玉四溅。一群群丹顶鹤嬉戏水间,或引吭高歌,或展翅翱翔,或长足独立。抬头一看,山崖上刻着“鹤泉”二字,好个名副其实的天上来水。泉水落地后汇聚成湖泊,水清见底,微风徐拂,碧波荡漾,跃光万点。一对对的梅花鹿,徜徉水畔,或饮或濯,或鸣或跃,自由自在,怡然自得。湖边碑上,刻有“鹿湖”二字,又是一处名实相副的好水。
啊,妙哉壮哉!好天好地,好山好水,好鹤好鹿,好一处人间仙境。
张小龙和胡金断定鹿鹤老人隐居于此,郭泰亦在此无疑。可是,偌大的一座山,何处去寻找这师徒二人的影踪?
无奈之下,他们决定先对着大山高喊几声试试,或许能听到。于是,他俩齐声大叫:“郭泰叔叔……郭泰叔叔……郭泰叔叔……”
传来山谷雷鸣般的回声,久久不落。
空山静谷中,陡起轰鸣,丹顶鹤惊飞而起,梅花鹿惶然奔逃。
忽然,传来一老者的声音:“你等何人?如此高叫,打扰我清静幽雅之地。寻找郭泰所为何事?”此声,音如洪钟惊雷,底气十足,力道贯耳,宛若天外来声。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张小龙只好对着空中道:“晚辈张小龙和胡金恭恭敬敬地叩见老前辈。”说完,拉着胡金对空三拜,又道:“晚辈张小龙乃‘赤脚疯子’之徒,系黄巾起义军将领张宝之子,受先父遗嘱所托,须把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面交郭泰叔叔,事关社稷大事,百姓安危,恳请老前辈指点迷津。”
“原来如此,二位可稍待片刻。”那“天外来声”道。
日薄崦嵫,霞光璀璨。
骤然,湖水四分,湖中走出一人:半百年纪,剽悍身躯,神情坚毅,一派豪气。他稳稳当当地站立在湖中水上,道:“二位请了,我就是郭泰,不知找我何事。”
按吴天祥遗书所言,张小龙大声说出了联络暗语:“天地不变,黄道不变。”
郭泰自然知道暗语,赶忙对答:“天地有变,黄道使变。”
张小龙赶忙礼道:“小侄张小龙叩见郭泰叔叔。”
郭泰凌波踏水而至,上得岸来。
胡金亦以礼拜见。
张小龙遂将伯父张角、叔父张梁、父亲张宝率黄巾军起义,不幸全军覆没,和黄金人头之事,详告郭泰。接着,他脱下便靴,自靴中取出两块玉牌,交于郭泰。
郭泰郑重接过龙牌和凤牌感慨万端地道:“明年武功学成,我定当下山,完成师兄遗愿,东山再起,打倒狗皇帝,重整河山,使天下百姓丰衣足食。”
“全凭郭泰叔叔深谋远虑,运筹帷幄了。其时,小侄一定会助叔叔一臂之力,不惜热血洒疆场,马革裹尸还。”张小龙道。
郭泰竖起刀眉,郑地有声地道:“好?有志男儿当以天下为已任,我等着你加盟,咱们共举大业,皇城换旗改天之日,当以狗皇帝的脑袋,祭我黄巾起义军死难的众将士在天之灵。”说完,遂凌波踏水而去,复入水下,不见了人影。
张小龙和胡金,还有吴小凤,历尽千辛万苦,出生入死,终于不辱使命,大功告成,二人心中顿感轻松和快慰。
二人凝视着鹿湖和鹤泉良久,这才离去。
刚一转身,那“天外来声”传音道:“二位暂且留步。请问这位胡姑娘莫非是一名瞽者不成?”
胡金一愣,答道:“回禀老前辈,晚辈胡金,不慎由狗皇帝的御前老贼皇甫嵩擒住,被他挖去双目而失明。”
“老贼可恶,就此毁了一位青春少女的容颜……”“天外来声”道:“不过,请胡姑娘不必灰心丧气悲观失望,老朽自有妙法使你重见光明。”
胡金“嗵!”一声跪下,激动得热泪盈眶,道:“恩蒙老前辈妙手回春,晚辈没齿不忘。”
“胡姑娘请起。”“天外来声”道:“你二人沿着鹿湖左拐,绕行半周,见一山洞,可在此栖身。从此,你俩白天在鹿湖中浸泡,夜间穿上洞中所藏的百草衣,半裸而眠。如此不得间断,七七四十九天后,老夫就可手术治疗。”
胡金本来十分惊喜,一听什么“浸泡”、“半裸而眠”,碍于张小龙,不觉满面绯红,不知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
张小龙看出了胡金的为难之处,道:“老前辈,既是为金妹妹治疗,就让她一人入洞去吧,我可以在山下等她。”
“天外来声”道:“你有所不知,此种手术,必须取出你的一只眼球,植入胡姑娘眼内方成,你自然要和她朝夕相伴了。你愿意吗?”
张小龙这才知道原委,便毫不迟疑地道:“愿意愿意,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胡金小声对张小龙道:“龙哥哥,取下你的眼睛,就毁了你英俊的容貌,说什么我也不干,我宁可终生失明。”
张小龙道:“金妹妹,你是为我们,为黄金人头失去了双眼,现在由我还你一只,是理所当然的事,有何不可?”
可是,胡金就是不答应,她不想让自己的心上人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结果如何呢?胡金能否重见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