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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云昭的往事(下)

云老爷子拽着小云昭出了城西,一直奔到山脚下,此时天上下起了白毛大雪,一通气喘吁吁之后,心有余悸的老爷子回想起刚才的遭遇。虽说现在自己和小孙子是脱困了,但是城镇是万万不能回去了,指不定那猪头怪物会不会守在那里等着报复呢。小云昭估计是被那猪头给吓傻了,想想也是,一个大活人一眨眼工夫居然变成了一个猪头。莫说是一个孩子,饶是云老爷子这等岁数也是第一次遇到。

云老爷子替孙子掸了掸身上积下的碎雪,叹了口气,想着往后该何去何从。却发现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下来,眼瞅着雪越下越大,天越来越冷。对于衣着单薄的爷孙俩来说要不尽快找个暂时落脚的地方,恐怕很难挨过这个晚上。两人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里密林处走去。

山上的松枝林阻挡了大部分落雪。但是落下的那部分仍然堆起了厚厚的积雪。前面有一座隆起的土丘,现在覆盖了厚厚的积雪,看起来更像是一座银白色的坟墓。爷孙俩走到近前,老爷子蹲在雪地里,就开始挖起雪来,小云昭知道爷爷这是要挖一个雪坑,两个人可以躲进去,暂避外面的风雪,挨过这个漫长的夜晚。便和爷爷一起,刨起坑来,爷爷笑眯眯的看着懂事的孙子也不说话。不一会儿一个不大不小刚容两人容身的雪坑就已经刨好了,两人赶忙钻了进去。这雪坑虽然还是冷的要命,但最起码有个遮风的地方。

爷爷笑眯眯的看着孙子,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干粮袋,拿出小半个烙饼,这正是下午好心商人送的。就是为了这小半块烙饼,两人差点挨了一顿揍不说还不得不离开城镇,来到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小孙子这会儿也不推让了,直接掰了两半,给爷爷嘴里塞了一半,剩下的自己塞到了嘴里,爷孙俩就这样就着眼泪把饼给吞了。

外面寒风簌簌,吹得人心里发毛,松林里连个鸟叫也听不到了。只能听到枝叶被寒风吹得唰唰作响,这声音交织在一起,吵得人不能入眠。爷爷看着刚刚睡下的孙子,脱下了自己单衣,给抱作一团的孙子披在身上。

夜越来越深,雪似乎也停了。小云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身边的爷爷。爷爷睡着了,带着他熟悉的笑容。‘看样子爷爷是做了一个大大的美梦’他心里想着。这才发现爷爷身上唯一的单衣此时正披在自己身上,他抓起披在自己身上的单衣,重新给爷爷披了回去。爷爷的身体冷的可怕,他只觉得爷爷的身体甚至比自己那冻得发紫的小手还要冷。他担心爷爷是不是生病了,但是看到爷爷睡得那么香甜,他也不忍心打扰爷爷休息。便想着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爷爷,他紧紧依偎着爷爷捱到了天亮。

天亮了,阳光透过树枝照射进来。小云昭走出雪坑,伸了个懒腰,却发现爷爷还蜷缩在坑中一动不动。

“爷爷,天亮了。”……没有回音。

“爷爷,你是不是病了?”……还是没有回复。

突然他一个激灵想起来,自己娘亲去世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任凭他怎么叫嚷,怎么吵闹,都是一个样子,一动不动。爷爷告诉他,娘亲死了。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小云昭慌了,他跑到爷爷身边,使劲摇晃着爷爷,可是和娘亲去世时一样,他怎么哭叫也没有用,想起昨晚爷爷把他的单衣披在自己身上,这时他才明白,爷爷死了!冻死了!他急的大喊大叫。他不要爷爷死掉,不要爷爷去很远的地方,不要以后再也见不到爷爷,这个世界上他所剩下的这唯一一个亲人。

也不知哭了多久,只觉得肚中饥肠辘辘,都说过度的悲伤可以让人忘记饥饿疲劳,可对于一个平时都吃不上一顿饱饭的小叫花子来说,这种说法确实不切实际。

小云昭拭去眼角挂着的泪珠,他明白爷爷不可能回来了,死了就是死了。父亲如此,娘亲如此,爷爷也是如此。看着爷爷临终前仍挂在嘴角的微笑,他忽然觉得豁然了,生老病死是爷爷时常告诫自己的,这个年幼的孩子领悟了超脱于一般大人也不能领悟的道理。他收起心中的悲伤,捧起一旁的积雪,把爷爷掩埋了。

埋葬了爷爷,他肚中的饥饿感更加强烈。抬起头擦了擦头上的汗珠。不经意间他发现旁边一棵松树下有一只雪白色的小狐狸正注视着自己。那小狐狸通体雪白,在雪地里静静的看着他,要不是他看到小狐狸左右摆动的小尾巴,是根本不可能发现它的。小狐狸看到小云昭发现了自己,转身走进了松林深处,一会儿就不见了踪迹。

目送小狐狸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小云昭意识到眼下自己要抓紧时间找点能吃的东西,填饱肚子。别说他一个小孩子,就是大人在这茫茫松林雪山中,又怎么可能轻易找到食物。他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肚子是越来越饿,腿脚却是快要迈不动了。突然身后一声巨响吓了他一跳。慌忙回头的他只看到一棵有酒缸粗那么的大树轰然倒下,接下来漫天飞雪纷纷落下,紧接着一头硕大的野猪从身后的松林中钻了出来。那野猪横冲直撞撞断了许多大树,眼瞅着就要冲到跟前,却突然站住了。只见那大野猪,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从鼻子里呼出的白气把震落的飞雪都给蒸发了。那双凶恶的眼睛,在看到小云昭时变得愈发通红。硕大的猪蹄一下下的刨着雪地,发出一声怒叫,居然口吐人言说:“原来是你这小叫花子,那老不死的呢,大爷我被你们两个臭要饭的害惨了,快把老叫花子喊出来,我要吃了你们!”

看这大野猪那凶神恶煞般的眼睛和那粗鲁的声音,这分明是昨天在镇子中欺负爷爷和自己的那个大恶人赵三。只是那恶人当初只是变了个猪头,没想到现在居然连身子都变成猪的了。丑陋的大野猪浑身散发着恶臭一步步向着他走过来,小云昭回过神来,撒腿就跑。这要是被逮到了,被活活踩死都是轻的。

赵三变的大野猪在后面紧追不舍,小云昭知道这么跑下去迟早要被追上,就带着大野猪绕着松树跑。就见一个单薄的小身影后面追着一头硕大的野猪,那野猪所到之处松树倒了一片。野猪也不轻松,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势头,现在慢慢的缓了下来,只是一边追一边喘着粗气喊着:“小叫花子,别跑,给我站住!”

小云昭哪里肯听它的,这要是停下还能有个好下场,只是几天没吃饱的肚子加上地上那厚厚的积雪,阻碍了他逃跑的速度,眼瞅着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小云昭又看了看拉近的距离,转过头来继续跑的时候旁边一抹雪白的东西跳动着映入他的眼帘。只见一只雪白色的小狐狸跳出了雪堆,那不正是刚才他遇到的那只小狐狸吗。只见它冲着云昭摆了摆尾巴,那意思像是说,跟我来,他顾不得多想。因为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跟着小狐狸。他撒开腿没命的奔了起来,看到前面的小狐狸闲庭信步一般在雪地里蹦蹦跳跳,他不由得苦笑一声。心想‘四条腿的动物跑起来果然比两条腿的人要轻松许多’

跑了一会儿,小狐狸突然停了下来,云昭也慢慢的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看到前面是一处悬崖,前面云雾缭绕。显然是自己攀的很高了。

紧接着,又是一棵碗口粗的松树倒下了。大野猪不停的喘着粗气赶了上来。开口就骂:“小兔崽子,看你往哪跑!”

“你…你这大怪物,追着我跑了这么久你不累啊!?”小云昭大口喘着粗气,坐在地上说道,心里却想‘小狐狸啊小狐狸,我这是被你害惨了’

“你这小兔崽子还挺能跑的,那老东西呢?怎么不见他和你在一起?”

“爷爷,爷爷死了”小云昭下意识的说道,心情又开始颓废起来。

“老东西死了?真是便宜他了,反正你是跑不掉了,乖乖的让我吃了,以解我心头之恨!”说完一跃而起,居然跳了过来。正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的身影飞向了小云昭,带着他腾了起来,大野猪扑了一空,正要气恼,却发现自己居然到了悬崖边上,不过想要收住势头,却是不可能了,那雪地终年浸在这寒山雪岭,早已结了冰面。那溜滑的冰面载着大野猪还有它的惨烈嚎叫奔向了山崖底下。

大野猪就这么死了,死的不能再死。小云昭这才发现刚才救了自己的正是那只雪白色的小狐狸,此刻那小狐狸黑色的眼瞳犹如世间最纯净的宝石一般,深深的印在了云昭的脑海里。

这是云昭心里最大的秘密,至于后来云昭怎么进入的暮雪山庄。说来也是巧合,当时林子穆下山归来,在路上遇到了已经饿的奄奄一息的小云昭,便把他带回了山庄。后来林子穆收养了他,教他认字、习武,云昭天生悟性高,十几年下来,武学修为已经极高。山庄中除了林子穆,林霄,和开挂一般的林幽雪。已经没人是他的敌手。而他为人处事也很让林子穆赏识,所以大大小小的差事,自己和儿子抽不开身来都会让云昭去做,云昭对于这位和自己爷爷年龄相仿的老人格外亲近,而林子穆也待云昭如孙子般。甚至想过把自己的孙女林熙然许配给他。不过熙然这丫头显然对这儿女之事并不感兴趣,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现如今,幽雪离家出走,自己年事已高不说,外加还有些私人原因不便下山,儿子还要主持庄中事物。眼下唯一可靠的就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云昭了。对于云昭的办事能力,林子穆倒是一点不担心。还有就是云昭和幽雪、熙然三人从小一起玩到大,感情更是犹如亲生兄妹一般。由他出面劝说幽雪也是再合适不过。

当下便对云昭把幽雪离家出走的事情说了一遍,云昭二话不说,连声应允,当年要不是庄主爷爷收留自己恐怕早就饿死了,哪能有现在的云昭。所以庄主的话,云昭从不问事由,只是用心去做。更何况,他对幽雪还有一些很特别的情愫。

这时,原来兴致盎然的林熙然可不干了,本来自己有机会下山的,这云昭哥哥一回来自己不就没机会了吗,所以她死乞白赖的缠着林子穆,嚷着非要跟着云昭一同下山。本来林子穆是坚决不同意的,这丫头是个惹祸精,平时在庄里就没少惹祸,这云昭是去办正事,带着这么一个惹是生非的主儿,那还不被闹个天翻地覆。可这熙然又是吵闹又是撒娇,吵着嚷着,要是不让她去,她也离家出走。林子穆被嚷的烦了,加上旁边林霄和云昭帮着说话,也就同意让林熙然一同去。只是约法三章,一切事情要听从她云昭大哥的。能下山了,当然乐的自在,也就满心欢喜的应承下来。就这样二人收拾行囊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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