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被秘密转移到桂城,并有重兵把守。能接近野人的人非常少:央视、新华社各一位记者,陆刚,我,盘永贵,盘祖山。剩下的只有主管的医护人员和少量的生物、遗传学家。我成了全世界媒体的抢手记者,报刊出版社约稿电话一个接一个。陆刚、盘永贵爷孙俩、沱巴山区,都是我写作的源泉。
野人成为全世界人民的热门话题。“我要看野人”,成为桂城人最迫切的愿望。第一个向我提出要求的是我们的社长兼总编。他把我叫到办公室,脸是黑黑的。我以为他为了报业发展忙得早上没时间洗脸,后来才知道,他在生我的气。
“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他说。
“知道,这么特大新闻我没有向您汇报。”我说。
“为了表示对你的处分,你要带我去见野人!”社长的话不容商量。
“办不到,这是纪律。你就是开除我,我也不能违反规定。”我走出了社长办公室。
“你等等。”社长口气缓和了许多,“全华,求求你了。这辈子什么人我都见过,就是没见过野人,请你一定要帮我实现这个愿望。”
“呵呵,”我说,“办不到!”
其他人要求参观野人并不奇怪,大瑞也要凑热闹我就有些费解了。大瑞和姐夫来到桂城我的家。她开门见山地说:“我要看野人!”
“野人病很重,而且惧怕人类。都去参观,对野人身体不利。等野人身体好起来了,情绪稳定了,我一定带你去见。”我说。
“野人长什么样子?”大瑞说。
“报纸电视网络都有野人的资料。”
“总比不上看到活的吧?”
“见不见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有一个怪怪的感觉,这些天老是把大立和野人联系在一起。”大瑞说。
我和姐夫都吓了一跳。
“所以我必须见到野人。”大瑞说。
我冒着取消接近野人资格甚至坐牢的危险,找准机会把大瑞带到了野人病床前。医生说,野人状况非常不好,采访时间不得超过五分钟。
野人身子被塞在被子里,那个胡子眉毛长发连成一片的脑袋露在外面。他的目光呆滞。
“是大立吗?”我轻声问大瑞。
“像又不像。都三十多年了,谁能一眼就认出来?如果他剪了头发,刮了胡子,也许我能判断。”大瑞说。
“对于野人,胡子和长发是非常有用的。”我说。
见到大瑞,野人的眼珠转了转,嘴巴呜里哇啦地叫着,身子也动了。面部表情似乎非常凶狠,又好像非常悲伤。大瑞吓得本能地转过身子。
“他不是大立。这是野人对人类的一种恐惧和反抗。”我说。“如果是大立,他能把你认出来。”
“都三十多年了,我还是当年那个小姑娘吗!”大瑞说。
野人哇哇乱叫,手脚乱拍乱打,像个一岁小孩。可能是兽性发作了,我叫大瑞赶快离开。
大瑞不情愿地偷偷地再看野人几眼后才跟我离开。到了医院外面,大瑞的心情十分不好。我问她是不是被野人吓坏了?她说心里很乱,他可能就是大立。
对于大瑞的猜测,我无法作出判断。我想那个年代失踪的不止大立一个人,如果所有人都要来辨认失踪的亲人,我敢说所有人都会说野人就是自己失踪的亲人。野人现在还没有适应我们这个繁复的社会,在他眼里这是一个恐怖世界。参观的人次多了,会把他吓死。
但是对于陆刚“土司大战”的故事,我倒有些兴趣。在我的帮助下,陆刚所著的“沱巴故事之土司大战”一书(共三万字,另外有大量资料图片),北方一家著名出版社以高价买下并在三天内出版发行。陆刚告诉我,他的根据来自瑶家祖辈传下来的实物和口述,以及对“川狗当”深入的研究。“沱巴故事之土司大战”一书在沱巴地区,在瑶学界引起强烈反响。中央民族大学民俗民族学教授们尽管对陆刚的结论持保留态度,但也对陆刚大加赞赏。学术研究需要大胆假设。
由于陆刚对野人的发现,以及对沱巴地区瑶族历史研究的贡献,中央和地方有关方面将奖励他30万元人民币。盘永贵、盘祖山也将分别得到1万元的奖金。当有学者向盘永贵、盘祖山询问“土司大战”的可信度时,他们会异口同声地说:“这是真的,我爷爷就是这么给我们讲的。”
因此,人们对沱巴野人的研究便有了历史根据,研究的思路也发生了转变。因为野人事件,从世界各地拥向沱巴的人们越来越多,除了少数真正出于调查研究目的外,剩下的都是来探险旅游,顺便抓野人的。他们相信,野人不可能只有一个,应该有一群。就算死得只剩下一个了,也应该能找到死者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