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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钻石与真相(6)

“我的亿万爱情”婚恋真人秀的节目黄金档强势播出后,收视率势不可挡,简直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盛,于是各种交友类征婚类的节目在各电视台陆续推出。

无论比赛如何火树银花,走下舞台的平淡生活还在继续着。

童非非在威廉走开的第三天收到一封长长的电子邮件,她感到释然,也感到难过。

“亲爱的害羞小姐:

当你收到这封邮件时,我已经回到摩纳哥,这个微型的城邦国家是世界豪门巨贾和旅游者公认的天堂,它拥有世界最大的赌场,最古老的城堡和世界最大最古老的海洋馆,但是,这一切跟我没有太多的关系。我家里有瘫痪的父亲,母亲也只是打着零工的保洁工人,收入一直都不稳定。从摩纳哥艺术大学的表演系毕业后,我成为业余演员,靠着我的爱好去扮演各种角色来赚取父亲的医疗费和偿还外债。因为某些机缘来到S市,于是电视台花重金邀请我来扮演亿万富翁这个角色。

虽然我在这场比赛中只是个戏子,但除了“亿万富翁”这个虚假的名衔,你看到的就是真正的我。我感谢你给了我许多美好的回忆,我们曾经在游泳池和温泉里“坦诚相对”,曾经共舞一曲,曾经和一个可爱的小孩度过48小时的“家庭生活”,曾经看过樱花漫天飞舞,曾经在缆车内享受过日本的蓝天和美景,当然,还有你的唇。这是我最好的年华,我遇到了最美好的你。

你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说过‘或许你这样的一个亿万富翁,钱可以在你手中解决任何问题,那些见鬼的利益纠纷马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你仔细观察,会发现当时的我笑得有多苦涩。我从未试过如此地痛恨自己的平凡和普通,那一刻我很想变得有钱,很想变得更加帅气,像卓凡一样呼风唤雨,能为你解决很多难题,那样可能你心里就有我了。可我知道,我比不上他,他不但有一张好看得令我们演员都嫉妒的脸,而且才华横溢,事业有成,他才是你的达西先生,我知道你肯定会选择他,哪怕我真的是亿万富翁。我那些幼稚得甚至令你们难堪的行为,只是因为我很不舍,我想用尽全力去争取你,我很抱歉。

这段时间是我最开心也是最难过的日子,开心的是能让爸爸有更好的治疗,并且遇到你;难过的是要学着放弃你。临近最终比赛的那一个晚上,我过得不好,彻夜失眠。

孟享找过我,他说不要选择童非非,不要让自己心爱的女孩在全国观众面前出丑。我跟他说,非非不爱我,也知道如果选择了非非,她一定会拒绝,但她是个善良的女孩肯定又会因此感到内疚不安。

所以,决赛那天我选择了安以柔,我最不愿意的事情就是看到你难过,令你为难。

卓凡看上去冷淡,可是非常体贴,是个很好的男人。祝福你们,祝你们幸福。

远走的,水仙花先生:

短暂的沉默后,童非非回复了一封邮件,千言万语,就凝聚在这么几行字间,“谢谢,愿你的父亲早日康复,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在尘世中获得幸福。”

一名戴着墨镜的女子在东京机场下机后,站在关卡处犹豫了很久,她终于拿出手机拨了通号码,“哥哥,我是小柔。我在S市遇到点困难,打算在东京这边过上些时日……”

她就是安以柔,前阵子才从精神疗养院出来,这些天,她只有在墨镜的掩护下才有勇气面对人群。

“我的亿万爱情”的最终决赛势必成为安以柔一生的噩梦,在全国所有观众面前,所有的自尊揉成一张废纸,扔到了地上,蒙上一层又一层的灰。随着记者们的追踪报道,她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出身在孤儿院的身世,迫切想索要回报的养父母,想要入围海选遭遇某电视台高层的“潜规则”,并导致赛前的怀孕堕胎,修复处女膜的单据,主动向媒体提供其他选手的私隐,向对手下药,甚至勾结日本黑社会威胁节目制片人卓凡。

这样精彩得足以拍一部电视剧的绯闻,娱乐报刊怎会错过,短短几天,安以柔的事迹遍布全国大小报刊,她的名字家传户晓,“蛇蝎美人”、“疯狂女”之类的称号劈天盖地而来。

好面子的养父母二十多年来都在等着安以柔的回报,如今这些“回报”就是他们家24小时全天候上演的丑闻,颜面丢尽的养父母忍无可忍地在接受媒体最后采访时作出声明,“我们在安以柔18岁,也就是成年的时候已经和她断绝了关系。她之后发生的一切与我们无关。”

那真是一段可怕的日子,比孤儿院的生活更加暗无天日,那些人像见到瘟疫一样唾弃她,咀咒她,中伤她。生活中,无论是作为追击者还是作为逃窜者,生活都不曾把她放过。

万念俱灰的安以柔在多重打击下,精神极度萎靡,身体也虚弱得不像话,她利用剩余的积蓄在郊外的疗养院住了很长的时间,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坐在郊外作画。

湛蓝的天空,闪着银质的光,变化多端的大地,纯净的色彩,天空和大地间都是如此辽阔,好像无论身在何方都在大宇宙与小宇宙间与世隔绝。她只是坐在这里,一个人静静地作画,享受悠闲,万籁俱寂,唯有风声传来。她凄然地笑着,在她的画背后写了一段话,“好像我得了一种病,必须离人远远的,病情方能好转。”

出院后,安以柔终日把自己都裹在黑色的衣物里——她最喜欢的女画家欧姬芙说过,黑色可以将自己隐藏起来,出门时习惯性地戴上墨镜,可以的话,她真想穿着隐身衣。她办理了移民东京的手续,当来到S市的机场,她回顾着这个繁华的城市,这个充斥着她爱恨的城市,如果摘下遮住半张脸的墨镜,你肯定会看见她那双幽深美丽,散发着诗意哀愁的眸子,隐约折射出荧荧灼灼的光芒,就像一只躲在黑夜里的野猫,安静,优雅却不失凌厉。至于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安以柔还不清楚,但她现在不打算考虑这些,她只是迫切地想离开这个地方,像只受伤的兽要有个歇息的空间来熬受痛苦,舔着自己的伤口,有个避难所来计划下一个战役。

于是,她一想到远走就像一只温柔而冷静的手在悄悄抚摩她的心似的。请上帝保佑,能够再来一次!“总有一天,我还是会回来,争夺我失去的一切!”她低声说。

走下舞台,童非非依然在电视台做着制片人的小助理,每天开电脑整理收发的邮件和单据,没日没夜地写策划书,踩着高跟鞋随从参加会议或者在街头来回奔跑就为卓凡要的一杯热咖啡,她还多请了一个保姆让妈妈得到更体贴的照顾。

秋天快到了,她去监狱里探望爸爸还送去了衣服和应节的水果,虽然爸爸还有几个月就能出狱了,但律师还在为爸爸搜集洗去冤屈的证据,据说已经有些眉目了。童非非握住爸爸的手说,“无论怎样,我和妈妈都在等您,并且一直相信您。”鬓发早生的老父亲握着女儿的手,无声地落泪了.

转眼间,到了大四,童非非更忙了,她开始向卓凡请假回学校写毕业论文和准备答辩。当然,为了弥补请假而耽误的工作,童非非还要通宵达旦地加班赶工——卓凡还是那个拼命三郎。所不同的是,每次OVER

TIME后卓凡都会贴心地带她去S市各处吃特色菜肴作为宵夜,末了还亲自送她回家。每次在楼下等到看见童非非房里的灯亮了,卓凡才开着他的“别摸我”离开。再冷的天,再难过的心,在卓凡的呵护下,也变得温暖。

日历纸一张张撕过,盛夏6月,正是S传媒大学的毕业典礼,校园内到处是穿着学士袍转悠、拍照、欢呼的毕业生。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一束束鲜艳芬芳的鲜花,一顶顶抛到半空的学士帽,这是离别的季节,这也是收获的季节,有欢笑但更多的是不舍。

童非非穿着黑亮严密的学士袍,在六月的阳光下几乎要中暑,她刚从谢师宴中归来,现在跟好朋友还有那些师弟师妹合照留念,在他们递来的留言本上写着一些心里话,她脸上一直挂着眷恋的微笑。但童非非偶尔还是会走神,并微微露出焦虑的神态——另一边,当天卓凡的会议本上也是满满的,即使是自己的毕业典礼,童非非还是无法放下心来,卓凡的企划方案和时间表滚屏似的在脑子里晃来晃去。

趁着一个空隙,童非非像女特务一样两个眼球滴溜溜地向四周侦查一番后,确定没人注意到她,提着学士袍悄悄绕到假山后,拿出手机,“卓凡,我的毕业典礼快完了,你20分钟后有个会议在XX商贸大厦19楼的国际大厅举行……”

随后,她像超人变身一样溜去更衣室用光速换好衣服,把毕业证书胡乱往包里一塞,连忙踩着高跟鞋飞奔出校门。她一边跑,一边看着自己待了四年的校园,回忆悠悠地浮起来。四年前她一袭长裙,撑着伞在细雨中走进S传媒大学,那会高年级的卓凡、孟享、Coco这“铁三角”在校园里叱咤风云。她成长的过程中一直都听到关于他们的传说,从来没想到终有一天会认识他们这些人。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电影《搏击会俱乐部》的最后,爱德华?诺顿饰演的杰克对玛拉说,“我们相遇的时候,碰巧是我人生中最诡异的一段时间。”童非非闭上眼,感受着奔跑中六月里的温热风,心里默默地想,“所有的相遇,都是人生里诡异的篇章。”

终于跑到了校门,童非非回望着这所学校,戴着眼镜背着大背包的学生仍然校园里走着,急匆匆地走向图书馆,一如当时的她。她微笑着向远处的教学楼挥挥手,“再见了!”

走出校门,迎面就是一辆黑色的BMW“别摸我”,远远看见穿着Burberry最新一季衬衣的卓凡,他坐在驾驶座上,眼睛顺着方向盘低低地望向前方,像入定的老僧陷入冥想中。他的表情依然充满了莫名其妙的苦大仇深,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别摸我”。他说话的语气依然礼貌而得体,但仿佛谁都从中听出微妙的轻蔑感,也多亏了他精致的五官和优雅的举止,才让人觉得酷酷的,很有距离感,就像封面的男模特,像英伦贵族。卓凡这种强大的气场令人不知不觉臣服下去,所以他去到哪都能使人产生强烈的服务意识。

这仅仅是表面,但童非非内心非常明白,这个闷骚男内心的温热,是胜过任何人的。他就是那个达西先生,那个浑身闪耀钻石般光芒,但又不太想突出自己,不善于表达自己,选择低调地离群,在自己的世界里认真地处理每一件事,力求完美。

她甜蜜地笑了笑飞快地打开车门坐到车里。她知道现在那些路过的女孩子,几乎都在羡慕能成为卓凡女朋友的那个人,她将投到身上那些不同程度嫉妒和羡慕的目光聚集起来将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它肯定能在把这辆“别摸我”的加硬防风玻璃凿穿。

卓凡递给童非非一个证书,他说,“鉴于你对工作的认真负责,这是你的‘毕业礼物’。”童非非小心翼翼地揭开她的“毕业礼物”——电视台的录用通知书,通知她成为卓凡的首席特级助理。

童非非刚开始实习时,学姐就交待过,在卓凡面前所有的情绪反应都要像写作课上的“零度写作”,不掺杂任何情感和想法,尽可能客观机械地陈述。即使你怀孕了临盆了,在办公室里羊水都破了,你也要镇定地像卓凡请假,比如“我像请假X个小时去趟医院进行分娩”……

于是,童非非一本正经地回复,“感谢电视台对我的栽培和鼓励,我会珍惜这个机会,好好工作。”她强忍着笑,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笑出声来。

卓凡先是一愣,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这有什么好笑的”,然后,他怜爱地揉揉童非非的头发,轻轻地说,“真是搞不懂你,总是有那么多的冷笑话。”

这时突然有人趴到车窗前,童非非和卓凡都吓了一跳,是个小男生。只见他兴奋地冲到后面,向他的伙伴们大喊,“真的是她,童非非,决赛时放弃亿万富翁的选手!真人比电视上还要漂亮呢!”

童非非看着卓凡若有所思的脸,笑着说,“你那节目收视率高得离谱,看来我以后出门都要戴墨镜。我现在都成名人了,上个星期费好大劲才推掉了一个黎冰冰之前做过的护肤品代言。”

卓凡仿佛没听到童非非说的“收视率”,他定定地看着童非非,问,“如果威廉真的是亿万富翁,你当时选择了我难道不会后悔吗?”

“在银行卡和爱情的选择上,对你来说是个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命题。但一直以来,我相信无论是语言上还是行为上,我都告诉了你我的答案。”童非非抚摸着卓凡刀凿般的深邃轮廓,继续说,“傻瓜,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就是我价值亿万的爱情啊。”

一个弥漫着男士高级香水和体香的怀抱像海洋一样向童非非扑来,卓凡温热的嘴唇遍布她的脸。童非非心里一冲动,靠上前去,咬住了卓凡的唇,炽热的气息互相渗透,将彼此都吞噬了。

童非非还不知道,她真正的“毕业礼物”其实在卓凡的公文包里,那个红色的小锦盒内有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静静地等待着一个神圣的仪式和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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