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啊！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李佳欣打开房门，看见严志纲抱着儿子像雕塑似的站在门外，惊讶地说。
“我们到了卧牛县城，天就黑了。”严志纲一边说着，一边赶忙疾走几步把儿子放到炕上。严平被放到炕上，反倒醒了。
“儿子，你看看到哪儿了？”李佳欣看着严平一脸茫然，还不是很清醒，就问。这三天，李佳欣几乎是无时无刻不想儿子。
严志纲把包袱放在桌子上，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显然是累坏了。
这时，尤焕雯披了一件大襟的夹袄过来了，她听到动静也起来了。
“你们回来啦？”尤焕雯进门就问，她也很意外儿子孙子半夜三更回来。
“娘，把您也吵醒了？”严志纲站起身。
“你们怎么回来的？这都后半夜了！”尤焕雯问严志纲。
“我们到了卧牛县城，天就黑了，差点儿回不来了。”严志纲几分侥幸地说。
“那还不在县城住一宿？”李佳欣说。
“能回来还是回来，住宿还得花钱。碰巧我们遇上红沙河村的一个毛驴车，跟人家说了好话，让我们搭车了。到了红沙河后，我抱着严平走回来，就到这个时候了。”严志纲活动了一下胳膊，他的胳膊累得够呛。
“怪不得这么晚了。”尤焕雯说。
“这孩子还真是大了，抱他这一路快累死我了！”严志纲指着严平说。
“平平安安回来了就行，省里医生怎么说？”尤焕雯凑到严平跟前看孩子的眼上有没有变化。
李佳欣也等着严志纲讲严平的病情，不明白为什么没有治疗就回来了。
“医生说了是个血管瘤，去掉它就要做手术，做手术可能会留疤，我不敢自己做主，就带严平回来先跟你们商量商量再说。”
“妈，我渴。”严平回到家里，看见了妈妈和奶奶，兴奋了，嚷着要喝水。
“乖乖，奶奶赶紧给你倒水去。”尤焕雯转身去倒水。
“省里的医生也没有别的好法子？”李佳欣失望地问。她可不想让漂亮儿子的脸上落个大疤瘌。
“没有。”
“那怎么办啊？”李佳欣失望地问。
“医生说不是急症，以后做手术也行，我觉得还是跟你们商量商量，这不，就回来了。”
“省里那么多医院，你到别的医院问了没有？”
“没有。咱去的是省里最有名的医院，就没到其他医院去。我不敢冒然给严平做手术，怕有个什么不好。”
尤焕雯端了半碗水给严平喝了。“回来了，就赶紧睡觉吧，有话明天再说！”尤焕雯心疼地看着一身疲惫的儿子。
“行，娘。您也回去再睡一会儿吧。”严志纲把娘送出西屋门，用毛巾简单擦了一下脸后，倒在炕上，没两分钟，就鼾声大起了。
严平倒是没有了睡意，他终于回到了妈妈身边，非要跟妈妈一个被窝睡觉不可。李佳欣摸了摸隆起的肚子，怕严平不小心蹬上一脚。只好哄着他，给他讲故事。快到公鸡打鸣的时候，娘俩才睡着了。
马上到年关了，学校忙着到县里参加文艺汇演。严志纲是北峪口学校的负责人，要带队，没有了时间，严平眼上血管瘤动手术的事就暂时耽搁了下来。
“严志纲！你这家伙最近在忙什么？找你好几次，影儿都没看见。”张二战责备严志纲说。前几年，严志纲跟他没有一天不在一起的。自从严志纲不在他家住以后，他们见面就少了。尤其是这两年，几个月都可能见不上一面。
“找我什么事？”严志纲单刀直入地问张二战。
“我腊月二十六结婚，请你给我帮忙。”张二战说。
“是啊？我倒听说了你又新找了个对象。好像时间不长吧？怎么这么快就结婚？”严志纲有些出乎意料。
“麻烦了。我不愿意拖着了，结了婚就没事了，省得我娘整天唠叨我。”张二战说。
严志纲心想，张二战别因为草率结婚给婚姻留下什么隐患。可是又不能就此断言，只是心里替兄弟隐忧。
“听说你找的是红沙河村的？”严志纲问。
“嗯。红沙河村白国才家二闺女白腊梅。她家条件还可以，就是人长得一般。要不是她死气摆列缠着我，还有我娘整天唠叨我，我可没打算这么快就结婚。”张二战翘着下巴说。严志纲太熟悉张二战了，他的话里能拧出二斤水分来。（后来严志纲知道了张二战闪电结婚的真实原因：张二战酒后把人家姑娘睡了。姑娘怀孕了，姑娘家人不干呐，逼着张二战尽快成亲。张二战没办法了，才答应了年前就结婚。）
“说实话，你也早该结婚了。成了家，把心收收，安安心心过日子。你爹娘的心愿也就了了。”张二战他爹这两年一直卧病在床，一天不如一天，如果哪天没了岂不终生遗憾？
“别提他们！一提他们我就心烦。”张二战嘴里的“他们”是指他爹娘。
“好好好，我不说他们。你就说，让我给你干什么吧！”严志纲说。
“你给我管事去！这还用说？”张二战瞪着眼睛。
“那……那我提前一天过去。”严志纲的话略微有些迟疑。他倒不是不热情帮张二战，而是考虑文艺汇演排练这么忙，他不在的话，老师们会不会认真排练，学生会不会听话？
北峪口学校的初中班教室内。李佳欣正忙着指挥十几个学生排演一个小话剧。小话剧是她创编的，她要亲自指挥。但是老师们的歌舞节目因为严志纲给张二战帮忙办婚事也需要她负责盯着，这可让她心里起急。她不擅长唱歌跳舞哇！这个时候她想起初中同学赵晓胖和李建晨他们来。当初60（一）班文艺搞得不错，就全靠他们了。现在如果他们在场该有多好啊。当然李佳欣知道不可能，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想办法，力争把节目排演好。
“不对，王秀姑！你说‘共产党像母亲’的时候，一定要有深情，要让人感觉出你对党无比忠诚和热爱；说‘主席教导光芒照，革命战士逞英豪’时要有气势，体现出年轻人甘洒热血的豪迈来。重演一遍！”李佳欣的要求很严格。王秀姑是李佳欣来北峪口学校接的第一个班的学生，当初是四年级，现在她是初中二年级的学生。小学四年级那个班的学生跟王秀姑一起读初中的现在只剩下了五个了。王秀姑是李佳欣最欣赏的学生之一，所以，李佳欣对王秀姑的要求比别人更严格。
“哦。”王秀姑低声答应了一声。她知道李老师要求严，节目已经排练不下十遍了，还没有达到李老师的满意。
“差不多就行了吧。李老师！你别累着了。”这时候刘慧玲走了过来。
“你找我有事啊？”李佳欣问刘慧玲。
“我们练得差不多了，你过去看看吧。我们最后排练一遍，你给提提意见。没问题，我们就回家了。”刘慧玲说。因为此时正是寒假期间，老师们都愿意早点结束排练回家。尽管严志纲有事没在学校，但是李佳欣在，她们不便私自溜掉。
“只是我不懂歌舞，不过我看看大家去。”李佳欣因为怀有身孕，没有参加老师们的节目。
“你们认真琢磨一下，先练着！一会儿我再过来。”李佳欣嘱咐排练话剧的学生。
李佳欣跟着刘慧玲走进老师们练习歌舞的教室，她看到老师们正三三两两地聊天。总共要演出的老师就十二个，大家再没有精气神，效果肯定好不了。
“大家都又渴又累吧？我先给你们提壶水来。”李佳欣见老师们的状态，满脸是笑地说。她转身要回宿舍去提开水。
“哎哎！李老师！”刘慧玲止住李佳欣。“你别忙着去，你帮我们看看站位，挑挑问题，我们最后练一遍就散了。”
“是啊，我还等着回家呢！”赵亚卿说。
李佳欣停住脚。
“那好，你们开始吧。我是个外行，建议说不上，欣赏欣赏。”
刘慧玲召集大家开始表演，歌舞名称是《在北京的金山上》。舞蹈是在忠字舞基础上改编的，有些死板，大伙的节奏还不一致，跳得不齐。刘慧玲的领唱似乎也不很到位。李佳欣却说：“你们比我可强多了，我最不擅长的就是歌舞了。看见你们唱的跳的挺好，真羡慕你们。”
“你觉得我们练得可以了，是吧？可以了，我们就回家了。”赵亚卿急不可待地说。
“我觉得要是在公社比赛，你们肯定没问题。不过，这次是到县里参加汇演，听说各个公社都是派最好的代表队，大家都在争名次。我的感觉如果再练练就更好了，这可是露脸的机会，你们实力在这儿。像赵老师，身材这么好，舞蹈的感觉这么好。还有刘老师，嗓子这么亮，广领唱就会胜出别人一筹。如果你们再整齐一点，再有感情一点，肯定你们就没有对手了，第一名非你们莫属。”李佳欣鼓励着老师们。
赵亚卿被李佳欣的几句话说得自我感觉良好，也不吵着回家了。刘慧玲则征求老师们的意见：“要不大家再排练一遍？”没有人反对。
大家又开始排练一遍。
李佳欣则回宿舍给老师们提了壶热水来，并一一倒好，递给她们。老师们见李佳欣怀孕挺着大肚子还为她们忙来忙去，深受鼓励，叫着劲儿说一定不在汇演时丢脸。等李佳欣打发表演的学生们回家后，她发现老师们竟还在排练呢。
李佳欣脸上露出微笑：“士气可鼓不可泄。”老师们真的都很好，谁说老师不好管理，是危险分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