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本王该怎么处置你好呢?”长安故作苦思状,用手里的折扇挠挠后脑勺。
我战战兢兢地垂首候着,等着太子发落。
“这样好啦,你不是尚食局的司膳吗?往后一个月,本王的膳食都由你来准备,如果出了什么差池,后果你应该很明白……”
说完,便令人起轿,徐徐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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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承恩殿内,腊梅在寒风中怒放。
见我们和太子长安一行回来,月华明显欲言又止,看样子,刑场上的一幕早已传到承恩殿了。
我随着太子长安从石径两旁的腊梅树中间走过,刺骨的寒风扫过来,打在脸上如同让人掌掴一般地疼。眼见着夜色渐浓,想起以后的膳食我要开始负责,我便忙不迭地在小径的分叉处分身,径直往膳房去了。
上一次的蛤肉失手落地,这一次,要加倍小心。我对自己说。
前面影影绰绰的梅花树后面,似是有人影闪过,我正欲留心去看,那人影却一分为二,各自走了。
其中一人,便背着我来的方向,徐徐走在前面。
舞阳?!
她怎么在这里?
自前朝以来,六局二十四司的宫人们各司其职,从来没有越矩的行为,这时候,舞阳不在太子寝宫准备寝具,在这里做什么?
正准备追上前去询问,却见她转了个弯,往别的方向去了。我无法,只得先去膳房准备,只待晚上回了左春坊再做打算。
——几经周折,蛤肉做就的合欢汤炖好了,雪白的蛤肉,嫩绿的小葱,鲜红的辣椒,是上火的滋补材料。
合着几味或清淡或浓稠的菜式,一一放在食盒里,下面用炭火煨了,才领着一众膳房里的司膳,将晚膳呈上去。
出门时,遇见从甘露殿过来的奴婢们给公子扶桑装食盒,雪梨制成的主食,看样子,是润肺清咳的滋补膳食。
——他的哮喘,不能好了吗?
目光扫过那一盘盘雪梨制就的膳食,我又开始绵长地担心起公子扶桑起来。
但愿,天佑我朝,不兴戈戟;但愿,天佑扶桑,平顺安康。
我随着同行的司膳们一路将食盒抬到承恩殿,心里全都是对公子扶桑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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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过承恩殿的门槛,老远就听见太子长安在与人交谈:
“此事就拜托韩都尉了,难得来我处一趟,就在这里用过晚膳吧。”说完,也不待来者客气,便轻轻击掌,吩咐我们一干人等上晚膳。
青椒剁鱼头、红烧辣子鸡,合着几味素淡的青菜呈上了几案面上。最后一道菜,则是我今天精心做成的合欢汤,——雪白的蛤肉,嫩绿的小葱,鲜红的辣椒相互映衬着,别有一番风味。
完美得哪怕是灶神下凡来,也无话可说。
呈上了合欢汤之后,我嘴角微微抿起,心里的自得一点一点地溢出来,就算是今天满桌的菜都遭到冷遇,这道合欢汤也无理由被弃,哪怕是公子扶桑在场,我也不失颜色。因为,它无懈可击。
公子长安见到这道菜之后的颜色我尚未看见,倒是客座上的韩都尉稀奇地“咦——”了一声。
“公子,这位姑娘上的可是合欢汤?”韩都尉一双眼睛瞪得有铜铃大,盯着装蛤肉的钵子一动不动。
“禀都尉,正是。”在太子回答之前,我抢着回答。
席座上当即听见有人“扑哧”一笑,我抬起头来看,太子竟将口中的食物喷出来了。
刻板、严谨的韩都尉则一改方才谈笑间的和颜悦色,脸上立即变得局促不安起来,双手不停地在膝盖间摩挲着,脸颊涨的通红。“这,这……”他说话开始结结巴巴。
有什么不对吗?我狐疑地看着面前的菜肴,摸不着头脑。
太子这厢,则接过旁边侍婢递过来的酒樽一饮而尽,接着笑着对旁边的韩都尉说道:“都尉,这奴婢是想要你我二人行秦晋之好呢!”
一语说完,韩都尉那个迂腐的呆子则更是坐立难安;见状,太子长安不由得大笑起来。
秦晋之好?
遭了!
我只道这味千年雪蛤来之不易,自己又曾打翻一钵,便急着做了拿出来将功补过兼献宝,谁想竟忘了它是增进男女私房情趣的滋补品?
在掖庭呆了七年,宫闱事听说不少,怎么偏偏把这件忘记了。
我不禁在心里骂自己该死!
给韩都尉和太子长安喝合欢汤,岂不是想要“他们行秦晋之好”是什么?真是没有眼力见,在门外听见韩都尉在席中,就应该将这位合欢汤撤下来才是,一心想着公子扶桑,这点变通能力都没有了。
一时间,我懊悔地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而那厢,太子长安见到我的窘样,笑得更欢了。
真是的……
叫韩都尉来,又没有说留他一块吃饭,也不事先通传一声,害的我们做错事!这个太子长安……,
我恼羞成怒,心里开始大不敬地抱怨起太子来,好在夜色已晚,不然,他要是看见我脸上的怒色,不把我活劈了才是!
然而,宫中到底还是有久经沙场的老手,月华见我一天连连出错,不免想要出手保护,便禀言道:“禀太子,这是膳房为太子和今晚的侍姬准备的合欢汤,不想误传了上来,奴婢现在就拿下去,还望不要扫了太子和都尉的雅兴才好。”
说着,便命人传下去。
太子见合欢汤传下去,费了好半天力,才止住了嗤笑声。正待下箸,眼珠一转,突然想起什么,叫住正准备出去的月华:“那个谁,……传令下去,侍姬以后不用来了。还有,她,”他指指地下的我,“带出去,傻乎乎地杵在这里让人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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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月华出承恩殿的,只知道出了宫殿,月华不可耐地呵斥我:“你在干什么?知不知道今天若不是主子们宽宏大量,整个膳房的人都要跟着你被赶出去?你想害得大家无颜回故里吗?”
说完,同着其他的宫人回膳房,“你也不用来膳房了,回左春坊好好想想。不要把今天的事当做必然,等到哪天你被人拖出午门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今天的警告是害你还是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