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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分道扬镳露端倪

一九四五年五月,春末夏初,瑶山杜鹃万花争艳,竞相开放,色彩缤纷,姹紫嫣红。瑶山梯田里,禾苗勃发,平如碧毯,放眼望去层层叠叠布满山坡,蔚为壮观。

鬼子自从上次偷袭不成反被歼灭,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整个湘南上千,日军龟缩在几个大城池里,固守自保。

此时的瑶山,****大军挺进,以霍司令为首的五岭抗敌游击军收编了附近几个县的苗兵和瑶兵,迅速发展壮大,人数已接近万人。就连昔日的土匪武装也纷纷主动靠拢,希图捞个一官半职,分享即将到来的抗战胜利成果。

此时的白马渡口,已是****的天下,霍司令的前进指挥部就设立在渡口附近山坡上的道观里。

陆姨所在的地下联络站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转运了大批的现金,为根据地的建设发挥了突出作用,但也逐渐暴露了目标,****碍于抗战合作的协议,暂时没有触及这里,但是,地下联络站的危机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就在这一天,三七所在的红岭县城‘中西药店’来了几个瑶族打扮的人,点名道姓,给三七送来了请柬,说是瑶寨土司有请三七和秦玲赴宴,参加瑶寨特有的赏花节。还附有管家的一封亲笔信。

三七左思右想,从抗日统一战线的大局出发,还是去一趟为好,经电报请示上级同意后,做着赴约的准备。为稳妥起见,临走时又做了分工,二娃的职能不变,柱子临时负责管理,九嫂协助保障,小毕看护店面和往来通讯。

三七拿上褡裢,秦玲背上药箱,两人都穿上瑶族藏青色的传统衣裤,骑上战马,往瑶寨而去。

对秦玲来说,这可是她到了红岭县城以后第一次出远门,因为,他们二人总要有一个在店里负责,这次事关重大,上级批准了二人同往的请示。

五月瑶山杜鹃花开的时节,也正是大田播种后,姑娘小伙子们歇息嬉耍的大好时节,秦玲骑在马上,眼看着远山绿油油的梯田和近处草坡上万紫千红,吐黄斗粉的各色竞相开放的杜鹃花,心情就像树丛中欢叫的小鸟一样,畅快荡漾。

骑马跟在身形高大的三七侧后,看着他在灿烂的阳光下,轮廓分明的英俊身形,此刻秦玲的心中,好似一只蝴蝶,正在花丛中翻飞起舞。

三七看见路边一丛绽放的杜鹃,随即下马,折下一支递给马上的秦玲。“呦呵,看不出来啊,一个大男人还挺懂得情调的,老实交代,给莒岚摘过几次了?”换来的是秦玲严厉的审问。

“那我得好好想一想。”三七翻身上马,摆出一个苦思冥想的样子,好一会儿才说:“嗯,有过一次,那还是在东北上学的时候,我们集体外出,我给莒岚摘过比花还要大的东西。”说着,三七故意的停顿了一下。

秦玲在马上连忙催问道:“一朵大花吗?”

三七异常认真的答道:“一个苹果。”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气的秦玲打马紧追三七,定要报这被戏弄之‘仇’。两个人正说笑着,远处瑶寨的山坡上,响起了瑶家老者悠扬的歌声:“情歌不怕老人骂哎……,老人也曾十七八。扁担也是笋子变,人人当过后生家……。”

三七不暇思索的跟着唱了起来:“走马观花进瑶山哎……,拜访山主走上前。本是瑶山回头客,还需有人来牵线……,呦吼…。”三七唱完还加了点花样。

秦玲看着得意洋洋的三七,撇着嘴一个劲的窃笑。突然,清丽的山歌又响了起来:“有心栽花花不开哎……,无心插柳柳成行。诚心牵线为时晚,哥有阿妹相陪伴,哎……。”

话音刚落,三七和秦玲一开口,同声说道:“是莒岚。”

这一下,三七一脸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秦玲想了想,用圆润的嗓音接着唱道:“花开花落很平常哎……,大树总是向上长。大树鲜花要相伴,总需长在一坡上,哎……。”

三七听着秦玲的歌声,扭回头,钦佩的竖起了大拇指。秦玲在马上骄傲地习惯性的去梳理她那飘逸的长发,结果摸了个空,长发盘在了瑶族头包巾里。只好顺势整理了一下藏青色的头巾。

“鲜花开放有时节哎……,蜜蜂采蜜要抓紧。带到错过好时节,回头再找难寻觅哎……。”莒岚清丽的歌声中带着几分催促,听得出来,国共之间的花季不长了。

听到这里,三七再不能不表态了:“大树扎根在阳坡哎……,阳光雨露哺育着。大树要是挪一挪,再无机会能成活哎……。”听到三七嘹亮的歌声,秦玲清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弯月一般的笑容。

双方一时间都陷入了沉寂,三七和秦玲再也无心欣赏瑶寨美丽的景致,催马上前,轻车熟路的往瑶寨赶去。

一路上,伴着瑶家青年男女的情歌,沿着蜿蜒的山路,回转前行。

嘹亮的男声:“情妹走到哥的村,哎……,一心想请妹烧烟。请妹有心烧一口,一世不忘妹的恩,哎……。”

轻灵的女声:“情妹走到哥的村,又送茶来又送烟。哥的茶烟实在好,好比沙塘一样甜,哎……。”

眼看着前面的瑶寨相距不远了,三七和秦玲开始放慢了速度,也好让胯下战马歇口气。

三七干脆翻身下马,一手牵着自己马,一手牵着秦玲的坐骑,向迎面在望的瑶寨走去。秦玲骑在马上,得意的神情表露无疑。此时,瑶寨的山歌再次响起。

高亢的男声:“情妹唱歌好声音,哎……,说出四句唱得真。一来盖过杨宗宝,二来盖过穆桂英,哎……。

委婉的女声:“不会唱歌学唱歌,不会耙田放水多。不会连双慢慢讲,总有日子讲得合,哎……。”

“哈哈,王道长总算是来了,哎呦,终于把秦真人给盼来了,快,里面请。”瑶寨土司笑容可掬的迎上前来。身后跟着一袭长衫的管家,穿着****军服的瑶兵头领也跟在了后面。

霍司令和莒岚则站在瑶寨大门口,面带微笑,等候着三七他们的到来。

待大家来到大堂屋前面的亭子内,瑶寨土司礼让着霍司令上座,霍司令则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上首,土司身后的管家和瑶兵头领看到此景,面露不快的神色。土司只好在左边首位坐下,招呼三七坐在霍司令的右手边,莒岚则迅速的坐在了三七的下首。

土司面脸堆笑的看着秦玲,亲切的说着:“秦真人请坐到本主身边来,今日,我要特别的感谢你对犬子的搭救之恩。”

管家连忙招呼瑶兵头领陪着秦玲,在下首就坐,并在莒岚的下首,预留了自己的座位。

管家开始吩咐下人上茶,每人面前放置了一小盘瑶寨所特有,掺入芝麻、蜂蜜打制的糯米粑粑。权当是餐前小点。

在管家吩咐上菜的空档里,霍司令看着三七,打开了话匣子:“三七啊,这把鬼子打跑了有什么打算啊?”

三七喝了一口茶,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霍司令,沉声说着:“有个和平的时光就好了。”

此时,主菜一道道的上来了,有鲜榨两吃豆腐圆、清蒸娃娃鱼、蛋包炸竹笋、鲜笋腊肉汤、野菜荷包肉饼、腊肉炒野菜、瓦罐炖肉、香辣炒田螺、炸蚕蛹、红烧扣肉等等,可谓是丰盛至极。跟着,每个人都上了一道竹筒腊肉饭,作为主食。

饭菜上齐了,瑶家米酒一碗碗的端了上来,三七举着手中略带微黄的米酒,起身朗声说道:“我们是为了抗日,走到一起来的,我三七在这里郑重的声明,绝不主动对抗日的友军打第一枪,也不希望我们的友军向我开枪。”说完,一仰头把碗中酒喝干了。

土司看着一身豪气的三七,不住的点头,笑眯眯的看着饭桌上的嘉宾:“王道长的话,本主完全相信,为了我们瑶寨,舍身引开鬼子,我们的人都做不到啊,来,我敬王道长一碗。”土司的举动实际上表明了他的立场,从内心里他还是很同情我党的。

霍司令‘嚯’的一下挺身而立,环顾左右大声说道:“我霍某不才,但也不是孬种,我们西北冷娃,坚守中条山三年,顶住了兵力超过我们三倍,武器装备都不在一个级别,鬼子持续不断的猛攻,战死了两万余人,涌现出了八百冷娃跳黄河的壮举,终于就要看到胜利的曙光了。直说吧,三七他们都是好样的,我也郑重的宣布,我湘南游击军绝不向抗日友军打第一枪。”

说到这,侧眼看了一下脸色冷峻的莒岚,跟着又调整了腔调:“当然了,也不希望友军在湘南驻军,如果友军非要来湘南,我们也只好武装拒之了。”说完,也举碗喝干了碗中酒,坐下的时候显然没有起身之时有豪气。

三七看在眼里,随即举碗探身说道:“莒少校,三七作为昔日的同学,共同抗日的热血青年,也敬你一碗,也许,今后我们不能再在一起并肩杀敌,但也不希望变成仇人,对吧?”

三七的话音未落,就见霍司令跟着说道:“莒岚现在已经是中校了,是党国派到我们游击军的特派员。”

“哎呦,恭喜啊莒岚,哦,不对,莒特派员。”三七连忙改口,陪着的笑脸,明显的有些不自然。

“三七,这碗酒我喝定了,但是,是为了预祝抗战胜利喝的。三七你记住了,等到抗战胜利之后,我们可就是各为其主了,到时候,可别怪我莒岚没有把话说在前面。”说完,愤愤的喝完了碗中酒。

三七看着喝完酒后,气鼓鼓的坐在位子上的莒岚,不无感慨的念叨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是啊,莒岚,我霍某比你长几岁,这天下大事就如同三国说书人所讲,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嘛。”令三七没想到的是,霍司令竟然反过来帮助他做莒岚的思想工作。

莒岚一把拿起三七眼前的酒碗,跟着又一碗酒下肚了,三七正要劝阻,就听莒岚带着哭腔说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三七看着心中愤懑的莒岚,随口嘀咕了一句:“酒逢知己千杯少啊。”说完,就想拿起酒碗,但是,他忘记了,碗中酒已经被莒岚喝光了,添酒的瑶族姑娘还没来得及上酒。

突然,莒岚愤愤不平的站起来,用手指着三七厉声质问道:“三七,你个没良心的家伙,我莒岚对你怎们样,啊?你为什么非要跟着共党走呢?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能有我莒岚这样全身心的都掏给你吗?”

三七闻言也站了起来,看着酒后发泄不满的莒岚,和颜悦色的说着:“我跟着共产党走,是因为他始终为了天下的老百姓。你看看我们的同志,大家都是同甘共苦,为了别人宁肯牺牲自己,它是中国的希望之所在,难道这还不够吗?”

“三七,难道国民政府不是在为了老百姓,舍身抗战吗?”莒岚不解的看着三七,哽咽地质问道。

“莒岚,你看,同是抗日的队伍,这待遇一样吗?就说你们****内部,也不一样吧?中央军和地方军都有差别,这能最大限度的凝聚人心吗?莒岚,你再看国民政府发行的法币,三七年能买什么,现在能买什么,这能得人心吗?莒岚,我王三七从来不强迫别人必须怎么样,但是,跟着这样的政府,中国的老百姓能有前途吗?结论各位自己去想,这就是我选择的道路。”三七说完,绕着桌子,走到莒岚跟前,吝惜的轻抚着莒岚的肩膀,让莒岚先坐下来。

此时,在座的所有人,除了莒岚之外,都被三七的话语所打动,都只顾低头默默不语的吃着眼前的饭菜,此时无声胜有声。是啊,信任和威信是要依靠这个群体里的每一个人,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干出来,而不是仅仅靠嘴说出来。

酒宴就在这样亢奋的气氛中不欢而散,三七有任务在身,不能久留,次日天刚蒙蒙亮,就与秦玲骑上战马,匆匆离去了,随着三七的离去,他与莒岚之间走的路,是渐行渐远了。

……

就在三七据理说服各方人士的同时,我八路军独立团已经按照军区的指示,从长江以南的南湖地区出发,日夜兼程奔五岭而来。

与此同时,国民党顽军的围追堵截也在层层展开,****的电报雪片般的飞进莒岚的谍报室,我方的电报也是接踵而至地到达了红岭‘中西药店’二娃的手里,此时的二娃和柱子焦急的来回踱步,时不时的问一下小毕,看到掌柜的人影了没有?他们能不急吗?独立团为了突破顽军的层层封锁线,每时每刻都有战士英勇的倒下。

更为揪心的是,五岭游击队发来了一封诀别电报:“亲爱的战友们,永别了!”‘大米白面’和‘大雁’随即,都发来的特急电报,催问此事。

……

三七虽然并不知道形势如此急迫,但是,自从饭后,霍司令和莒岚再也没露面来分析,眼下的形势不容乐观,路上跟秦玲一再表示,真后悔没有连夜返回来,这要是出了大事,那可是对组织的犯罪啊!即便是去赴宴是经组织批准的,但也应该尽快返回来啊。

当时,三七只管想着如果连夜回来,容易引起莒岚他们的注意,防止节外生枝,才住了一个晚上。

待到三七他们回到药店,已是四个小时之后了,柱子牵着几乎瘫倒的战马,到后院歇息,三七急忙走进上房,看着十万火急的电报,不免大吃一惊。

“二娃,我走了以后,有谁出过门?有谁来过?”三七气喘吁吁地问道。

“柱子和九嫂出过门,去买肉和摘野菜,他们一起回来的。”二娃仔细回想着。

“小毕出过门吗?晚上谁在值班?”三七跟着问道。

“小毕没有出过门,你们走了,为了安全,小毕和柱子两个人值夜班。还有,今天我们就没有开门营业,因为我们也不懂医药,九嫂知道的瑶医药,也跟药店的内容不合拍。”二娃,边想边说着。

“很好,马上给‘大米白面’发报,记住了,不包括大雁。信鸽健康,平安无事。南燕未回返,鸿雁已歇息。”三七说着,二娃紧张的在纸上记录,随即,往后院找柱子配合发报去了。

此时,已经换上一身灰色旗袍的秦玲,衬托着靓丽的身形,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进了上房,顺手给三七端了一杯茶水,三七是二话不说,接过来就大口喝光了。

三七把几份重要的电报递给秦玲,看着电报,秦玲的脸色是越来越煞白,看完电报,一脸惊愕的看着三七,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过了好一阵子,秦玲才轻声的说道:“鸿雁真的不存在了吗?”三七闻言默默的点着头,悲愤的心情难以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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