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无尽大道
从九岁的记忆里出来,我的眼眶已经全部湿润,大道上的天色依然是雾蒙蒙的灰白色,如果不是因为周围长满了绿树,独自行走在阴森的大道上,很难保证不会害怕,可是我已经死了啊,就算是害怕又有什么办法呢。关于琉璃的记忆太过深刻难忘,刚刚的回忆就好像重新回到琉璃还在的那几年,对九岁前的生活太过留恋的结果就是我从这段记忆中出来,同时带着巨大的失落感。
我还独自走在孤单的无尽大道上,这条单调漫长的道路,听白衣男孩说,是用来反复回忆生前记忆的,反复,意味着无限循环,所在关于琉璃死去的那个场景我回忆了无数遍,无数次,我走在路上,回忆所有的细节,包括当时的天气,海水,气温,我离开时琉璃的表情,人贩子的去向,一遍一遍,最后我发现,也许没有哪怕一种可能,琉璃能够活下来,尽管我同样想过无数次未来的生活,我和琉璃,我们一起出海,像爷爷一样成为伟大的海员,一起去冒险,小小的我们虽然不知道出海的意义何在,也许是自由二字的分量,也许是想成为像爷爷那样丰富的人,但人类最原始的渴望就是开拓,开拓出我们自己的生活轨迹。
现在,琉璃死了,我也已经死了,在通往轮回的道路,我的轮回域是这样黑暗悲凉的幕景,像鹿岛的黄昏暮色,也像爷爷眼里的翳影,像升起的月亮在高高的山岗悬挂。
走啊走,几个月,或者更久,我在这条一成不变的大道上,一步步挪动,我把短暂十五年的人生翻来覆去地回忆。直到我发现我的下巴长出了胡子,我的头发生长旺盛,身体也继续发育,我在生长!
死后还能生长,未免有些诡异,然而,嘿,诡异的事情遇到的还少吗,我坦然地接受了身体的变化,直到有一次,我竟然一整天没有想任何过去的事情,而是沿途观察茂密的树林,短短的十五年生命,也许并没有那么多值得反复回忆的地方呢,或者在内心深处,不想去一遍遍回看过去的生活,我这样想时,终于走到了无尽大道的尽头,然后我的身体又开始变化,回复到死时的模样,在无尽的大道的行走应该已经结束,我这样告诉自己,沿途的森林化作片片雾气,连同那条大道一起,消失了,然后我出现在一扇黑色大门前面,依然是一扇巨大的门,只是上面的花纹完全迥异于轮回之门,眩目的金属光泽也代替了原来的铁黑色,大门自动打开了,周围亮起来,五颜六色的光线极速跳动,射电源打在我的脸上,非常温暖。轮回域的第一部分已经走完了,看来并不费劲,除了回忆里流泪和生病的部分,大多数时间我还是非常开心的,所以无尽大道上循环回忆前生并没有耗费我太多的意志,我的转生之路也许并不复杂呢,一想到能够二次重生,我便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琉璃,也许我会在重生的世界里在遇见你。
梦境森林,轮回域的第二部分,顾名思义,这是一片大森林,要穿越这片森林,会触发各种各样的梦境,每一个梦境都有制约你出走的东西,你要走出这些梦境,就要克服一个个障碍,简单来说,从梦境里出来,或者,永远生活在梦境里,这样你的灵魂会变成一棵树,上面结着你的梦境,永生永世的重复着这个梦境的内容,灵魂之树不会枯萎,唯有外人进入你的梦境,然后说服你走出来,灵魂之树才会变回灵魂的形态,恢复意识,或者,你能够无限循环的梦境中顿悟,自己走出来。这些都是白衣男孩告诉我的,我不清楚这片森林最后能不能困住我,我自己有没有非常想过的生活呢,如果梦见琉璃,我会从梦境里出来吗,要是能够再次找回琉璃,就算是梦境,我应该也不会想出来的吧,到时候真的和琉璃生活在梦境之中,他又会不会不认识我呢?我苦笑,这些问题都有些莫名其妙,一切都是未知的,我不应该自己吓自己,假设着虚拟的生活,未免太对不起那些美好的童年时光了。
就这样的,多留无益,我顾不上休息,又或者我根本不累,总之,我进去了梦境森林,温暖的气息将我包围,大门缓缓关上,梦境森林里流光溢彩,没有无尽大道里永远不散的灰暗雾气,我的心情非常开朗,鲜花见了我都在开放,就这样走吧,希望运气好点能够走进一个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