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李浩从失神中惊醒,两人一同回到手机旁,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亮了,坏了或者没电了都有可能,父亲派来的救援队能找到他们么?
两人躺在草地上,仰望着高耸陡峭的山崖,漫天灿烂的星辉,寂静的山间偶有虫鸣。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突然有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传来,冯永心闭上眼睛,默默地在心底告诉自己,她不可能逃不掉,只要知道了前因后果,一定可以改变现状,改变她和父亲之间僵硬的关系。
再次睁开眼,就看见一架绿色的直升机盘旋在头顶的星空上,强烈的光束打在他们所在的地方。
山崖太高,而他们距离山崖又太近,直升机不好靠近。正在机组人员调整救援方案的时候,山谷的另一侧冲出一大堆拿着手电,抬着担架,步伐敏健训练有素的人来。
“永心!”褚铮沙哑的声音带着难以名状的焦急,他脚步如飞一般赶至她身边。
冯永心抬头看看上空的直升机,显然,直升机上的人也看到了这一对突然杀来的救援人员。
父亲,恐怕你不能亲自为我治疗了。
冯永心冲着双目血红脸色铁青的褚铮笑了笑,晕了过去。
“睁开眼。”声音像一道命令,炸响在耳边。
冯永心条件反射般,睁开眼睛。
父亲冯龙穿着白大褂站在她身旁,她环顾四周,竟然,又是父亲的实验室。明明记得是被褚铮救走的呀?咦?这次醒来她没有失忆!
疑惑又庆幸的冯永心不敢表露一丝情绪,谨慎的开口:“救援队赶到的时候正好我……”
“我知道,”冯龙突然打断她,“要不是他们坏了我的好事,我就可以把李浩也抓来……不过以那老小子的脾气,就算用他儿子威胁他也不见得会交出试剂。唉,永心,你一直做得都很好,特别是这次舍命救李浩,他一定会很感激你的,也会更加相信你,记住,一定要想法设法的拿到试剂。”
冯永心没有应答,翻身自己跳下试验台,猛然间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奇迹般全好了,连一个小小的伤痕都没有留下。她抬起与原本已露出森森白骨的右手,完好无损。
心下猛的难受起来,呼吸也越发的急促。她真的不是正常人,真的不是,父亲倒底给她注射了什么?会不会,会不会有一天她也没有独立的思维空间,大脑不受自己控制,没有思想,行尸走肉?或者干脆连正常人的形态也没有,变成丑陋的怪物?
“啊——”她突然怪叫一声,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痛苦的摇头。
“你怎么了?不应该还有问题呀……哪里不舒服?”冯龙蹲下身拉开她捂着脸的手。
冯永心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猛的推开父亲,噌的站起身,盯着父亲,“你为什么一定要拿到那只试剂?”
冯龙被推坐在地,诧异的望着她,“你居然,反抗我?!”
冯龙的眼神很恐怖,冯永心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狰狞的盯视过自己,竟忍不住退了两步,“爸,爸,我不是故意的。”
“我能给你一切,就能毁了你的一切,你要明白,我是你爸爸,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冯龙恼怒的从地上站起来,一步步逼近她,“我为什么要拿到试剂?是你这个做女儿的可以问的么?不要忘了,我已经破例答应过你,如果你拿到试剂,就告诉你关于你以前的一切。”
冯永心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父亲的目光让她很不安。
可当冯龙甩开她,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再次鼓足了勇气开口:“是不是我身体里就被注射了那种试剂?”
冯龙转过身,阴森森的笑了笑,“看来那孩子很信任你嘛,告诉你不少事情啊?你放心,只要你拿到试剂,我就告诉你。”
他甩上门走掉。
冯永心捏紧了拳头。
一个月后,冯永心回到学校。
只是和上次有所不同的是,这次是父亲派人送她来的,而且刚一进校门,有学生看见她,转身就跑了。
她有那么可怕么?
当她还没走到寝室楼下,那跑走的学生就折返回来,冲着她嘿嘿嘿的笑,身后,是眉目深深的褚铮。
他与她隔着两棵玉兰树的距离,他与她遥遥相望着。他内心战栗不敢走近,害怕她只是他幻想出来的景象,亦或者像以前一样他一靠近,她就逃离。
她看不懂他眼中的深情,却不难发现那目光的专注,她垂下眼睛,提醒自己不能迷恋于任何事物,更不能因某人而沉沦。在任务完成之前,她没有资格想别的事。
两人心思辗转,气氛一时凝滞的时候,后面跟着抛来两人,气喘吁吁的叫着:“冯永心,你总算是回来了!担心死我们了!”
侯志明上前拍打着冯永心的肩膀,王哲拉着褚铮向前走了几步,斜着肩膀站着,笑嘻嘻的看着冯永心。
“哇塞,冯永心你恢复的真是好呀,我还担心你会毁容了不敢来了呢!”侯志明大大咧咧的嚷嚷着他的大嗓门。
“猴子,你会不会说句人话呀,人家冯永心才刚来,你就不能积点口德说几句好听的?”王哲上前揽着侯志明的肩膀,眼睛仍旧是看着冯永心,“你应该说,就算是毁容了也不要怕,大师兄一定会要你的!”
“嗯嗯嗯,必须的!”侯志明也跟着点头。
冯永心早就习惯了他们两个的玩笑,如今时隔一月,又是经历了生死,再能安安好好的听来,虽有些不怎么中听,却分外亲切。
“找死啊你们两个,我可是已经康复了,收拾你们两个还不是小菜!”冯永心甩起背上斜跨着的运动包就向两人砸去。
两人立马窜到褚铮身后,“大师兄,大师姐要打我们,你可要替我们做主啊!”
褚铮伸手接住冯永心扔来的包,装作被砸伤的样子,笑着说,“这么有力气,果然是全好了呀,可你也不能刚来就要砸死我们这些第一时间冲来接驾的人吧?”
“敢护着他们,连你一起打!”冯永心抢过包,冲两个人比了比拳头。
“把东西放寝室,一起去吃饭吧?”褚铮笑着说,“给你接风。”
冯永心点点头,转身上楼。
“猴子,你觉不觉得冯永心变得比以前开朗多了?”王哲摸着光溜溜削尖的下巴,挑着细细的眉问。
侯志明立即点头,“是啊是啊,要是能有个人像大师兄这么坚持不懈勇往直前不畏艰难的人对我好,我就是块石头,也能开出花儿来了。”
“你们,果然是皮痒了呀。”褚铮板着脸,总结道。弯弯的带着喜悦的眼睛却泄露了年少的心思。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排茂盛的玉兰树后,一个有些落寂的身影。
校园生活是简单而又明快的,如果没有“死性不改”这个词的话。
死性不改,说的是李浩。
当时他和冯永心一起被褚铮带去的人搭救,冯永心立即被冯龙派去的救援队以其父亲的名义带走。李浩在当地医院接受治疗,他的伤并不重,流了很多血看起来恐怖,其实都是些外伤,到没有伤筋动骨。所以,他回到学校恢复训练的时间比冯永心早很多。
原本也沉默低调了一段时间,大家都以为是坠崖事件给他造成了心理阴影的时候,冯永心回来了,于是李浩,复活了。
“永心,快过来。”教练刚说了解散,李浩就冲着二队喊着,“中午想吃什么?”
冯永心走过去,俯视着坐在脚靶上的他,“随便。”
“你想吃什么?”李浩锲而不舍的追问。
冯永心皱着眉,语气有些无奈,“一直不都是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么?”
“你在怪我以前都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是不是?没关系,我现在改了呀,以后都听你的。”李浩笑着伸手拉她。
“真的?”冯永心避开他的手,拿了一个脚靶,在他旁边坐下。
“某些事情除外。”李浩狡猾的眨了眨眼睛。
“那算了,别的事情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冯永心转过眼眸,看着窗外。
训练房的最后一扇窗边,站着褚铮,王哲,侯志明。
“还以为她这次回来,就会不一样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侯志明瞟了瞟两人的位置,叹了口气,看着窗外肥硕的叶片已经发黄了的法国梧桐。
“人家可是一起同生共死过了,那感情能一样么?你别看表面上还是和以前一样,其实呀,”王哲从鼻孔里哼笑着,“你没看见李浩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么?”
“哪不一样?眼神不一样你都能看出来?”侯志明转过脸,看了看一脸高深莫测的王哲,又盯向两人坐着的地方,“好像,是不太一样,以前都是冷冷的……”
王哲突然换了种严肃的口气,“大师兄,我跟猴子的意思你明不明白?”
褚铮收回望着窗外的视线,“明白什么?”
王哲咬了咬牙,“谁都看得出来你喜欢冯永心,以前李浩不喜欢她的时候,你远远的看着不争取,我们可以理解为,你想让她自己看明白到底谁对她才是真心的。那现在呢?她被接走的时候你急成什么样?她没来的时候你急成什么样?你从来不跟她说你心里的想法,她怎么会知道?!你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投进别人的怀抱?”
褚铮看着义愤填膺的王哲,和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劝谁的侯志明,忽而笑了,“你看的出李浩对她态度的前后不同,难道就看不出冯永心前后一致么?”
“嗯?”王哲皱眉。
“你觉得像冯永心这么难以接近的人,会平白无故的喜欢李浩么?别人也许不知道,但和她接触最多的我们不应该不明白呀。”褚铮说完,又继续看着窗外,整个课间,他的眼神都没有向两人的方向撇过一次。
虽然他很清楚冯永心接近李浩的目的,也知道她并不喜欢李浩,可是看她那么亲密的呆在另一个男生身旁,还是会让他难以克制的难受着。
短暂的休息过后,一队练习反应,两人配合训练反应速度。
不知是教练有意安排还是巧合,李浩和褚铮竟分到了一组。这是在那次校运会以后,两个人第一次再做对手。
两个人碰了碰拳头,以示友好。教练一声令下,开始打反应。
第一组动作,由褚铮攻击,李浩防守。
“你也喜欢冯永心是吧?”李浩举起拳靶,侧着脸问他。
彭——褚铮一拳打在了李浩左脸上。
“不好意思,注意力分散了。”褚铮歉意的笑了笑。
李浩抬起手背揉揉脸,原本笑着的表情变得不怎么自然,“没关系,抢了你喜欢的人,还能不让你打两下么?”
还没举起脚靶,左腹又遭了一记重踢。李浩怒瞪着褚铮,冷笑,“等着第二组反应吧。”
第一组反应打下来,褚铮一共有五拳六脚没有打在靶上,而是打在李浩身上。
第二组反应,李浩也毫不手软。
纵然对方攻击时,都是极力防守,但下课后还是都变的鼻青脸肿。
“哟呵,怎么回事儿?校运会没打够,这又开始PK了呀?”教练笑着把他俩叫到跟前,“让你们练反应,不好好给我练,想真打是不是?”
两人仰着脸,谁也不说话。
“嘿,还别跟我装酷,”教练扔了烟头儿,“想真打给你们机会,这不是也放学了么,没事儿的都给我滚蛋吃饭去,想看看咱们学校两大高手PK的都留下来加油!”
教练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群情激昂的都留下来,要看这场比赛,似乎没有一个人会错过精彩去吃饭。练武的孩子,果然都是好斗的。
呃,不过,除了一个人。
当一队二队把厚厚的垫子铺就的擂台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时候,冯永心冲李浩说了句:“我去餐厅买好饭等着你。”
谁知冯永心这一等,却没能等来李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