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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3)

女孩是个满族人,名叫那晴,祖上是个贵族,“那”姓是后来改的代姓,原姓乌拉那拉。女孩纠正说,乌拉那拉算不上是姓,只是族名,满族人概念里没有姓,只有氏族。老七在一旁直挑大拇哥,说:“真神秘!”周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那晴长得挺大众脸,只是一双细长的眼睛好像能看透一切,周洲每每跟那晴对视都感觉自己跟没穿衣服似的,心里面藏的东西不管好坏都被她一眼看穿。大概是身为少数民族的原因,那晴的思想总叫周洲琢磨不透,那晴说人一辈子活得就是个自由自在,永远不要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说自己不想说的话。周洲说:“生在这个世界,哪能什么事都由着自己,人每天不就是在重复做着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吗?”那晴笑笑说:“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心就行,有一天自己的心都变了,那你也就不是你自己了。”老七在一边赶紧拍手,说:“这么多年了,自己总算遇着知音了!”

那晴的爸爸是个旅游爱好者,几年前跟着科考队去南极,结果出了意外,再也没能回来。那晴那时候还在上中学,听说爸爸的死讯跟天塌了似的。小那晴只记得母亲那天哭了一夜,之后就再也没有哭过,大概是那一晚母亲把一辈子的泪都哭干了。母亲说她当初爱上父亲,就因为他身上有一种无拘无束的魅力,如今他死在路上,也算圆了他当年的梦。那晴长大后继承了父亲的品质,孤身一人来求学,孤身一人四处闯荡。那晴学的美术,说毕业后要周游世界,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画在纸上。周洲听得入神,仿佛已经看见那一幅幅画的样子。

老七在一旁都快听哭了,心说自己这些年真是白活了,就要跟那晴互留电话,以后没事儿多沟通沟通。那晴说她这些故事都讲了快百遍,却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大反应。周洲忙说:“你甭理他,他就那一副多愁善感的样儿,每天念念叨叨要遁入空门却总放不下红尘诱惑。”那晴笑笑说:“真正能放下的又有几人呢!”周洲觉着深奥,就不再插话,只剩老七跟那晴在那对着参禅。

到了哈市,老七问那晴去哪,说今天遇到你绝对是冥冥注定,一定要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周洲见老七一副诀别的样子,心想这也就是那晴,换旁人早跟他急了。老三说:“咱们快到地方了,要送你自己送。”转头戏谑的看着老七。

那晴说:“没事儿,我也快到地方了!”就要推门下车。

老三赶紧拦着,说:“跟你说着玩呢,你是哪个学校的?现在就送你回去。”

那晴指指前方,说:“DN大学。”

老七一听差点没跪下来拜佛,说:“咱是校友啊!我们也是DN的!”

周洲心想还有这么巧的事儿,感情这那晴神神秘秘跟个世外高人似的,闹了半天老巢就在DN啊!

送走那晴之后,老七恋恋不舍说:“这不就是我寻寻觅觅,找了半辈子的人嘛!”周洲笑笑:“你没事儿吧?听她那口风跟得了道似的,你不会打算以后跟她一起学济公,风餐露宿吧?”老七说:“你这种俗人懂个啥,像你这样的人活一辈子跟没活一个样,到头来发现自己不过是披着一副空皮囊在世界走一圈,走完发现自己过一辈子跟过一天似的,你哪懂得生活的意义?”周洲心想这老七是被那晴祸害毁了,这他妈不是着了疯了吗?老三说:“老七你要追她没问题,三哥绝对支持你,只是这姑娘邪性得很,你可别被她迷了道儿了。”

几天之后,开学的日子到了,唐雨回了学校跟往常一样,再没提寒假的事儿。周洲见唐雨还是老样子,心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只是这场梦未免也太真实了。老三自打开学以后,就再没交过女朋友,周洲奇怪这老三莫非是在滑雪场冻出了毛病,赶紧买了几盒六味地黄丸表示关心。老三说了一句:“滚犊子!”就倒头睡觉。周洲心想这戒色跟戒烟大概是一个道理,看平时老三生龙活虎,现在困得跟大烟鬼似的,真叫人可怜。

老七这半年没事儿就找那晴,一面看那晴画画一面在旁边傻笑,那晴好几次都差点失手把画板捅出个大窟窿。老七见自己追了半年也没个进展,就想请教老三。老三正处在戒色期间,一听老七和自己讲女人,就跟戒赌的人发现床边摆了个麻将桌似的,说:“你再敢跟我提这事儿,我就掏刀自杀!”老七说:“你现在和自杀有啥区别,整天躺在床上跟个活死人似的。”老三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我的难处,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老七没办法,只好找了周洲。周洲受老三亲传,又是寝室里女朋友最漂亮的,做老师也算有点资格,只是自己苦于张晓妍的死缠烂打和唐雨的忽冷忽热,有些筋疲力尽的感觉。

到了期末,学院组织联欢会,准备参加明年的DN大学的六十年校庆。可资环院这帮人搞搞软件,画画图纸还行,让他们搞文艺实在有点赶鸭子上架。没办法,院领导只好求到艺术院,借了几名学生凑凑数,正巧把那晴也借调过来。老七听说后兴奋了一夜,第二天早早来到学院报名。几个评委听了老七一曲高歌之后差点没晕过去,心想资环院还真他妈出人才,可怜老七第一轮就被淘汰,大骂这帮评委没人性,拆散苦命鸳鸯。

周洲本来对这些东西没啥兴趣,可毕竟身为学生会干部家属,不表示表示也说不过去,就在唐雨的生拉硬拽下参加了海选。周洲自认为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自己这副公鸭嗓子,谁知道评委还就喜欢这种沙哑唱法,说从周洲的声音里能听出青春的味道,周洲心想这几个评委大概青春期的时候都得了感冒。经过几轮PK,周洲终于过关斩将,被选进最后名单,跟那晴一组表演个连唱带跳的节目,仿的是刘德华刚出道时拍过的一个歌舞剧,叫《神雕侠侣》。说实话,周洲觉得这节目特嘚儿,可又一想那晴那么超凡脱俗的人都跟着一起嘚儿,自己也就释怀了。

老七听说周洲跟那晴一起演节目,心想机会来了,于是就让周洲帮着给那晴递情书。周洲接到情书差点没晕过去,说:“七哥你没疯吧!你都成年的人了还玩写情书这事儿呢?难怪人那晴不**你!”老七说:“你不知道,我这半年尽在那晴面前出丑了,害得我都得了恐惧症,一见那晴就哆嗦。你就行行好,做一回和平鸽,等这事儿成了,七弟给你做一辈子牛马!”周洲见老七这份可怜相,心想爱情真是个操蛋玩意儿,生生把一得道高僧祸害成奴才。

那晴接到情书之后,惊讶得够戗,等读完情书差点没惊晕过去。缓过神来之后就是一阵哈哈大笑,笑得周洲在一旁直发毛。那晴一边笑,一边把情书递给周洲看,周洲接过情书,上面赫然是一首情诗,写道:“圈又圈,圆又圆,圈圈圆圆成圆圈;圈圈缠在十指上,圆圆扣在我心间;愿有一日圈绕圆,你我心连意相牵!”周洲看后笑得差点背过气去,心想这得道高僧每天脑子里琢磨的就是这****玩意儿!真该领着他去工商局,注册个牌匾挂脖子上,上面写“一代奇才”四个大字。

回去后周洲发誓再也不会帮老七递什么情书了。老七央求了好几天,最后取了个折中的办法,捎口信。周洲心想这样也行,至少能帮老七先审阅一遍,万一哪天老七再犯浑,周洲就可以直接把他扼杀在萌芽里。后来周洲才发现这样更别扭,老七的情话通过周洲的嘴再传给那晴,总像是变了味儿。周洲心里好奇,这那晴的忍受力还真是强,如果换了自己估计现在早跟老七摊牌了。

排练唱歌对周洲来说倒是小菜一碟,只是这跳舞实在难倒了周洲,周洲手笨脚笨经常不小心摸到那晴的关键部位。所幸那晴每次都没有发火,只是耐心教导周洲怎么跳才省劲儿,怎么跳才协调,怎么跳才美,周洲只感觉那晴跳起舞来才叫美,像一只娇小的蝴蝶飞在花上。到现在周洲才明白那晴为什么会参加联欢会,原来那晴的爱好绝不仅仅局限在旅游跟绘画。那晴说跳舞能让她放松,让她感觉像是飞在天上一样,周洲看着那晴,感觉自己也在天上飞。正看得出神,唐雨来了电话,周洲才猛然惊醒。周洲接起电话,偷偷走到一边跟唐雨东一句西一句地开始聊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那晴突然走过来,将手中毛巾一把扔给周洲,说:“没几天就要上台了,不抓紧练习,还在这聊电话!”周洲没料到那晴会发火,赶紧挂了电话,不停地道着歉。那晴只淡淡地说一句:“继续排练吧!”

事后周洲百思不得其解,那晴这姑娘平日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连她爸的死她都讲得那么淡然,周洲甚至一度以为她天生就没有情感。老七缠了她半年也没见她不耐烦,今天却突然发了火,只是她到底为什么会发火呢?

几天后,终于到了联欢会的日子,寝室兄弟都坐在观众席上给周洲和那晴俩人助威。老七喊得最凶,声音冠绝全场,只可惜比赛比的是才艺,不是观众的疯狂度,周洲俩人的节目最终被淘汰下来。回到后台,周洲赶紧安慰那晴,说:“都怪我太笨,你要是有个好搭档,肯定能选上。” 那晴只淡淡一笑,说:“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个?”周洲一想也是,那晴这参天悟地的人能在乎这个,“呵呵呵”地笑着。那晴觉着周洲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说:“咱们一起做出了努力,结果是什么并不重要。何况这一个月跟你在一起排练,我也很开心!”周洲点头笑笑,说:“我也是。”突然想到自己以后就不能每天见到那晴了,赶紧说:“对了,那晴……还有件事。”那晴看看周洲,问:“什么事?”周洲说:“许建明……他……”那晴摇摇头淡淡一笑,就要离开。周洲赶忙一把抓住那晴,说:“许建明他人挺好的,我跟他认识一年了,他这人就是嘴笨,不会说。其实他心里一直挺喜欢你的,从认识你到现在半年了,他每天都茶不思饭不想的,我觉得……”

那晴看了一眼周洲,低头不语,仿佛在做着很艰难的决定,过了很久,慢慢开口道:“那你呢?”

“……我?”

那晴直直地看着周洲,点点头。周洲没想到那晴会突然这么问,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了好久。那晴笑笑说:“没关系,我理解你,这句话我本就不该说出口的,只是我觉得……”说到一半,那晴突然转身走了。周洲看着那晴的背影,心想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直率的那晴吗?周洲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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