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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出了网吧大门,竟然赶上个大晴天,冬日暖阳像个火热的荷包蛋,挂在头顶的蓝天上。林松很佩服自己竟然在网吧歪歪斜斜的看了一通宵的国产电视剧,本来和青海约好要一起从浩方上连游戏的,结果青海刚打了几局就说肚子疼的不行,所以林松只好孤零零的看着显示屏里那些不着调的警匪剧。坐在林松旁边的一个胖子声嘶力竭的给魔兽世界指挥战场,几次林松的眼皮都已经合上了,又被他的嚎叫从迷糊中惊醒,周而复始,无奈也只好强打着精神硬挺了。

街上的行人跟比赛竞走似的,你追我赶的。林松想到毕业之后自己也将成为这行色匆匆的一员,不免还有些感伤。人这一辈子究竟是为什么而活,林松之前一直想不明白,记得有一次林松他们几个在肯德基探讨这个问题,谁都对这个深刻而且太抽象的问题表示无解,最后山西的发言给林松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说这应该叫为谁而活,你最爱的要是一个妞,那就算是为这个妞而活,你的所有努力都是为这个妞的幸福加重筹码,同理你如果最爱的是自己,那就算是为自己而活了。林松听后看着桃子的眼睛说,我觉得我这辈子就是为你而活的。桃子眨巴着眼睛茫然的看着林松,说她这辈子是为了袖子而活的。并且在他们的哈哈嘲笑中公然拿走了林松的鸡翅膀带回去给袖子吃,让林松暗自发誓再也不和桃子说这些琼瑶阿姨的台词。

一夜未眠让脑袋不太清醒,走路会身不由己的晃悠,过天桥的时候,看着迎面走来的一张张面孔,迎着光看都跟打了马赛克似的,模模糊糊的。一个长相颇好的小妞从对面过来,冲着林松笑。居然停到林松面前还不走了,一直盯着林松乐。林松脑子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裤子的拉链是不是没拉好,低头的时候林松才恍然想起,面前的人是小棠。

小棠在林松的印象中还停留在刚上大一时候那场晚会的主持人形象,而面前这个褐色发梢烫着大卷的造型已经跟那个黑色马尾辫大相径庭了。要不是昨晚上又用她身份证上的照片温习了一下她的长相,恐怕林松是认不出来了。

小棠漏了一口白牙问,“你这大早上的要去哪儿呀?”

林松说,“早上看天气好出来锻炼锻炼,活动活动筋骨。你也来晨练来了?”

小棠说,“哪有天桥上晨练的?从围栏上栓个绳练蹦极呀?我昨晚上给一个高中小朋友补习英语,临走去超市买了瓶水回来发现钱包没了,也不知道是落出租车上了还是丢超市了,早上寻思虽然没什么希望吧,还是回来看看。”

说完小棠看了林松大腿一眼,林松竟然慌了一下,心想这妞眼睛真毒,必是看到她钱包在林松裤兜里呢。

谁知小棠说,“上次青海那事之后也没说看看你,你腿好点了吗?”

林松拍了下大腿说:“早好了,这点伤我运功疗伤一会就好了。现在我长拳短打,辗转腾挪,利索着呢。今天时机不好,改天叫上青海给你表演一段武术对打。”林松心话这做贼的感觉还真难受,提心吊胆的。

小棠说:“都说你嘴贫,这一见还真名不虚传,我也不跟你胡侃啦,赶紧去超市调出监控录像看看,要不人家一会换班没准就给删了。”

小棠这句话让林松本来放肚子里的心又起飞了,这要是从监控录像里把林松找出来,人可就丢出亚洲走向世界了。于是林松佯装做如梦方醒的样子,一拍脑袋说:“昨晚上从网吧厕所门口捡到个钱包,我还没打开看呢,你看看是不是你的?”

小棠回身瞄了一眼林松手上的钱包,又瞄了一眼林松。林松想自己的表情肯定出卖了自己,不然小棠不会用那么怪异的微笑面对林松。小棠把钱包拿在手里的时候,林松的冷汗已经脖子流到裤腰带上了。小棠抬着头说:“你不是晨练来了么,这钱包还真是我的。可是怎么跑网吧厕所门口去了。”

林松很为自己之前随口编的谎话发愁,这个难圆的谎话让林松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对策。无奈面对小棠的问话林松总不能用今天天气不错什么的搪塞,也只好说:“我也不知道,估计八成大概可能也许捡了钱包的人去网吧上网,内急,在狂奔过程中不小心掉到门前的。”

在林松讲完这一套云里雾里林松都听不明白的话之后,小棠居然点了点头,表示支持林松的推断。林松心想幸好她估计起早了脑子也不太灵光,居然没追问林松去网吧干什么。

小棠说:“既然你这样拾金不昧,我得表示感谢。”

“啊?不用了吧?”林松瞪着死鱼眼说。

小棠死活要请林松吃个早饭什么的。于是林松再百般拒绝未果且加上心虚的情况下,硬着头皮跟小棠去了永和豆浆。

小棠真对得起她的名字,一杯豆浆她恨不得加了两杯糖。

林松说:“赶紧停吧,再加糖就成冰激凌了。”

小棠说:“没辙,打小只要一哭她妈就给她吃糖,吃着吃着就养成这样习惯了,平时吃大米饭都想拌点白糖进去。但凡不是甜味的东西吃嘴里就想吐,有次在宿舍大半夜突然想吃糖,赶上谁也没有了,没办法把糖衣的感冒药挨个含了个遍,连舌头的变色了。”

林松心说这还有意外收获,钱包不能用来换饭了,这个机密起码也能要挟要挟青海。

一顿饭的功夫,林松套出不少小棠的爱好,这完全得力于山西当初对林松的耳濡目染打诨功底,虽然小棠的话题转来转去都离不开甜口儿的东西。起码林松掌握了不少能透露个青海的情报。最让林松自豪的一点是,林松还和小棠交换了联络方式。

和小棠挥手告别的时候,望着她的背影,林松看到了各种即将由青海买单的山珍海味,从斜上方转着圈飞。林松已经能想象到青海的表情,那种蒙着被子都能透出来的兴奋劲。

青海在接林松电话的时候语气明显交代了他还没睡醒,一问他居然和痢疾拉肚战斗了一个通宵,临天亮了才躺下。

林松说:“你现在坐挺挺儿的听好了。”

他说:“有什么事赶紧说吧,只要不是地球毁灭,挂了电话倒下立马能睡着。”

林松说:‘这比地球毁灭大法多了,你那小小孤单星球终于能找到绕着小棠这颗恒星环绕的轨道线了。”

青海一听小棠,顿时来了精神。林松简单的把事情那个这么一交代,他那边就差欢呼了。

“说你小子行啊,我撒丫子猛追半年都没谱的事让你一瘸子溜达着就搞定了。”

林松说:“得了,我这前戏都给你排好了,该你主角粉末登场了。”

青海说:“撂下电话林松就去买票去,记你一大功。临了还强调了一下语气,说这事但凡成了,我就不只欠你一刀了。”

青海开心,其实林松也为他感到高兴。一直以来,青海总是对林松特别上心,虽然他千方百计不知道都从哪里寻摸来的女青年,没一个靠谱的。但是林松知道,他真的用了自己所有的办法来为林松开一条走出桃子世界的小路。甭管这条路有多歪歪扭扭,也甭管林松是否还停留在和桃子在一起的昨天里。起码林松清楚,青海真是个难得的哥们,只是当时林松并不知道,有些事情根本不会朝着自己设想的方向发展。无论是外界的因素,还是人自身的。什么都在这个旋转的星球上一切跟着旋转着,说不定哪天,所有你站的位置就会换一个方向。

青海宁可在火车上站了几十个小时过来的,可见他对这件事情有多上心,在火车站见到青海的时候,他的疲惫和满眼血丝完全遮盖不了他的激动劲头。他那趟车居然离谱的晚点六个小时,害得掐点等在出站口的林松冻的一把鼻涕一打喷嚏的。

青海也是从到了林松租的房子那里就开始打喷嚏,死活说是林松传染他,这样会影响他去见小棠的形象。林松说要不是为了等你我也不能感冒,他说他也不想啊,火车死慢,光让车就停了无数回。于是林松他们把感冒的原因全部怪在铁路部门的失职上,一起开始声讨。

青海的提前归来让林松找到了久违的感觉,之前生活的空洞感因为他的出现一扫而空,林松和青海吃火锅的时候,林松就情不自禁的看着他笑,想忍也忍不住。青海被林松笑的很茫然,一副不知所以的表情,他越这样林松反而越想笑,这种由衷的快乐只有和他们几个在一起林松才感受的到,甚至无论多无趣的事情,只要是和他们一起经历的,回想起来,都特别的有意思。而青海就是那个记忆深处最出彩的一个。

实在忍受不了林松大笑的青海在桌子底下给了林松一脚,林松使劲把位置挪开,结果撞到了跟林松背靠背座的吃客。林松打算回头说‘不好意思’的当间。背后那人居然一拍林松肩膀喊了林松名字,林松回头一看,竟然是‘二锅头’。

二锅头是林松高中学校里面有名的混混儿,所以当这个西服衬衫背头锃亮的人跟林松笑着握手的时候起初也没反应过来,毕竟和那扎着耳洞一头黄毛的形象反差太大了。不过仔细瞅的时候,还是通过他少半拉的门牙确认了他的身份。他那半个门牙早前还是很稳妥的长在他嘴里的,结果高中毕业那年的散伙饭,他一扬脖干了一杯二锅头,出酒店时候下楼梯没站稳,一个狗啃屎,就成这幅模样了。于是他带着二锅头这个外号以及半颗门牙和毫无意外的高考落榜通知离开了家乡,从此就很少联系,到后来就已经互无音讯了。

没想到他居然跑到了和林松大学所在的一个城市,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一握手的功夫林松眼前浮现了高中时期蓝天底下几个人肩并肩躲在操场主席台后面抽烟的画面。二锅头也是个义气主,虽说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没少干,但是对林松他们这几个常在一起玩的人,真是掏心窝子的实诚。无论是打架旷课还是损到去校长室门口吐痰,最后他总是大包大揽的把责任一抗,用他的话讲,反正他不承认老师也其实认定就是他了。横竖都是挨一刀,还不如自己选砍哪儿。所以林松能顺利的上大学其中也有一部分功劳是他的。记得当初送他上南下的火车的时候,林松说等我领了大学毕业证就撕一个脚给你,那是你替我考上的部分。他哈哈一笑,说成,那你就把写你名字那块儿撕下来吧。林松说你这人真歹毒,把我名撕了我大学不就白上了么。他突然话锋一转,狠狠的拍了林松一下说,这世道,你不损别人别人就损你,到外面了留个心眼,再瓷实的人也不能完全相信。记得那年林松还带着股稚气,不停的点头。而二锅头带着去南方发大财的豪言壮志,就这么消失在了月台外面。林松当时一直以为林松理解了二锅头的话,可是直到太久以后,林松才发现当时的自己根本就不懂。

二锅头送走了他那一桌的人后,就开始坐到林松他们这边叙起旧来。几年在外摸爬滚打的经历加上天上自来熟的性格,让青海在几分钟之内也开始熟络了起来,二锅头的酒量猛涨,喝完一桌以后又开始跟青海和林松干杯,没成想,最后躺倒桌子底下反而是青海,林松也是晕晕乎乎的吐了好几次,回头一看二锅头还跟没事儿人一样,翘着二郎腿抽烟。迷迷糊糊的猛灌了好几碗茶水才清醒了点。青海摇摇晃晃的爬起来嚷嚷要买单,老板过来说那个穿西服的人已经买过了。林松再一回头,二锅头居然不见了。老板拿了张名片给林松,说是那个人留下让交给你的。

青海喝多以后死沉死沉的,死沉这个词林松还是跟青海学的,自从他这回从家回来,一直很喜欢用死字作为形容词,天气冷了吧,他就说死冷,肚子饿了吧,他说死饿。就连骂人都不说***,改成了死B。背青海上楼让林松大伤元气,不停的喘粗气。青海躺床上就嚷嚷一些听不懂的话,不过仔细分辨,里面有小棠啊,林松啊,浙江啊。一大堆名字,喊着喊着青海就开始演起话剧来,一人分式两角,一会儿男声一会女声的。这两个角色还对话呢。最让林松崩溃的是,用男声说完之后青海居然来句,对不起我说错了。然后又换做女声说没关系,我词儿也不熟。

直到睡醒了林松才想起二锅头的那张名片,昨天酒桌上只顾聊及往事却忘记具体问问二锅头的近况如何。不过从这张名片上分析,起码他混的还不错。因为名片上赫然写着一个名牌酒店的大堂经理。

青海早上起来直说头疼,连轴转做了一通宵的梦。林松想起他昨晚上瞎嚷嚷的话,便很好奇的追问他究竟做了什么鬼梦。他说这梦的确很诡异,他居然梦见和林松还有小棠一起演童话剧,最蛋疼的居然还他妈有浙江。林松说:“没想到你还很童趣嘛,演的什么童话剧啊?他说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

林松说:“咳!你那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证明你对小棠的思念还满单纯,不然就直接做春梦了,你当白马王子,她当公主不正是你盼望的吗。这梦还不算离谱。”

青海无奈的拜拜手说:“你不懂,要是像你说的这梦就不诡异了,问题是我梦见我演白雪公主。”

青海的话让林松又笑了几个小时,林松俩人一起出门的时候路人八成都把林松当成神经病了,而青海还因为那个梦愁眉苦脸的,林松俩人走一路表情的反差就是天壤之别。林松劝他说:“一个破梦,至于纠结这么长时间吗。”

青海说:“你不知道,梦这东西很灵的,我觉得这是个预示,我得回头找个高人算算。”

听到他的话林松就开始仔细回忆自己有没有做过什么灵验的梦,结果思绪一下子又回到了桃子身上,事实上跟桃子分手之后林松常常会梦到桃子,有时候是一个曾经的片段,有时候是虚构的场景,最多的时候,还是一个身影,或者只是一个声音。自己明明知道那个人是桃子,却死活看不清她的脸。让林松在梦里百般着急,每次醒来都感觉睁开眼是一种遗憾。

中午吃饭的时候,青海就要了一瓶啤酒,服务员疑惑的确认两遍,青海一再声明林松他们俩人就喝一瓶就够。给林松倒酒的时候,青海说:“昨晚上那哥们真能喝,我使了个大劲跟他飚,居然连人尾灯都看不着。一下把我在学生会饭局里练出的那么点自信心击垮了。”

林松说:“人家现在可是场面上的人物,不能喝就怪了。”

说着把那张名片掏出来给青海看。青海啧啧的说:“难怪二锅头敬酒时候的话一套一套的,弄的你要不喝就跟欠人多大一票钱似的。”

林松说,“上次人家给咱把单买了,怎么着也得请回来一顿。”

青海端着杯子倒酒的手一下停了,说:“请也得缓几天,这要是再喝,保不齐就梦见演白马王子了。”

林松说:“那不正好吗,角色都回归正轨了啊。”

结果青海意味深长的看了林松一眼说,“可是就没准谁演白雪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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