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道成抿了一口清茶,缓缓说道:“大人,末将此次的战略灵感,完全源自阎兄弟提出的化整为零战法!”
阎雪风不是那种急功近利之人,闻言,眉头一蹙,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萧兄,不是小弟不识抬举。化整为零战法确是小弟首倡,当时是出于诱敌所需,不料拓跋焘狡诈至极,我军惨遭空营之计,险些全军覆没!所幸萧兄临危不乱,以区区数百残兵,与敌数万兵力周旋,才造就了此后的大好战势。刺史大人在此,阎某岂敢造次。”
萧思话神色游移不定,不知该信谁的。
萧道成点头,接着说道:“阎兄弟莫急,待萧某说完。”
阎雪风微微点头:“洗耳恭听。”
“我军诱敌在先,中计在后,俱是事实。危急时刻,萧某险些失控,也是事实。全仰仗阎兄弟奔走呼号,组织部队撤进丛林,否则就真的成全军覆没了!我残军欲逃往莞山,路遇伏击。力战退敌之后,我便突发灵感,逃也是死,战也是死,何不如放手一搏,为大人的中军主力争取战机。于是便有了后面的战略调整,引诱敌部大军分散兵力,等待大人中军驰援!”
萧思话满脸笑意,不吝美言的赞道:“有勇有谋,忠肝义胆!我雍州军若是多几位贤侄一般的军官,何惧北虏袭扰啊!”
萧道成摆摆手笑道:“大人过奖了!小侄所言非虚吧,阎兄弟当之无愧的首功啊!”
阎雪风摆摆手,沉声说道:“我那是误打误撞,充其量也就是抛砖引玉罢了。终归还是萧兄智谋超群,才让狡诈无比的拓跋焘猝不及防!”
萧思话抚掌大笑道:“别人都是争相邀功唯恐不及,你们两个,却推来推去!依本官看呐,你们这叫珠联璧合,两人并居首功!总之,我雍州军有你等青年俊杰,某之幸甚啊!哈哈……拿酒来,我要和二位痛饮,不醉不归!”
萧道成面有难色,却不便推辞。
阎雪风连忙抱拳说道:“大人,萧兄重伤在身,万不可饮酒!”
萧思话面色一沉,嗔道:“斗将小侄,身负重伤,何故只说皮外之伤?延误了医治,如何是好!”
阎雪风笑道:“萧兄一心只在战局,早已不顾个人生死!”
萧思话立即唤道:“来人,差本官军医速来帐中!”
亲卫小厮应了一声,一路小跑着去了。
萧道成拱手道谢:“多谢大人!”
阎雪风思忖片刻,从萧道成刚才的表现,此后保不准又会不顾伤势请命出战,便抱拳恭声说道:“大人,萧兄全身十余处刀伤,起码需要卧床将养一两月。”
萧思话面容微骇,倏地坐直了身子,阴沉着脸说道:“斗将小侄,你这般不顾性命,还隐瞒伤情,定要陷我于不义啊。某受汝父嗣伯兄之重托,要好生照管于你,这叫我如何能放心!”
萧道成欠身说道:“小侄不肖,让伯父大人费心了!”
萧思话板着脸说道:“日后万不可这般鲁莽,你可是雍州军的镇军之将啊,不容闪失!”
“小侄谨记伯父大人教诲!”
过不多时,一名老军医在亲卫小厮的牵引下躬身入得账来,萧思话立即吩咐道:“有劳荀老为我斗将贤侄诊断一下伤势。”
老军医向萧思话行礼过后,恭声说道:“少将军且宽衣吧。”
萧道成随即脱下衣服,上身全裹着灰白棉纱,多处被渗出的血水沁成暗红之色。
老军医把了一下脉,拆开一处棉纱仔细看了伤口,似有些吃惊,随即问道:“敢问少将军是在哪位神手高人处就诊?”
“一个小村里的民间村医。”
“哦?没想到世外也有如此妙手神医,老朽自愧不如啊。”
老军医随即重新裹好棉纱,向萧思话回禀道:“大人,少将军伤情已得高人救治,并无大碍,不日即可痊愈,只须忌酒,忌频繁走动,多多静卧调息即可。”
萧思话也不禁惊奇道:“哦?乡野间竟有如此神医?看来斗将贤侄福缘深厚,可喜可贺啊!”
穿好衣服,萧道成随即问道:“北虏主力溃败,大人下一步作何打算?”
萧思话捋须笑道:“雍州围城之困,暂时可缓解了!拓跋焘定会调集攻城所部回身堵截我军进城,我已派出以萧军为主将,庞勃、司马潭、陈举为偏将的一万五千人马,奔赴沔水南岸堵截溃军,阻止敌部两军会师,又命顺阳、义成两郡守军坚守沿路要塞,则拓跋焘溃军已成瓮中之鳖,全军辎重已失,不出三日,军中定有哗变,沔水北岸就是他的葬身之地!哈哈……”
萧道成思索片刻,沉声说道:“大人此计堪为上策,只是末将尚有一丝顾虑!”
“贤侄请讲!”
“敌部骑兵之强悍,我等都见识过,倘若雍州攻城所部日夜急行军,三日之内奔赴沔水南岸,也是极有可能的。末将以为,宜速战速决,以免节外生枝。”
阎雪风一听到要打大仗,这心里就痒痒,其实他早就有了歼敌之策,只是迫于目前身份低微,不便多言。阎雪风有超乎常人的识记能力,尤其是记地图,自看过萧道成给他的地图几遍之后,雍州这一片的地形,他已经记住了六七成。
萧思话眉头紧蹙,沉吟片刻后说道:“贤侄所虑,十分在理,须得寻一个万全之策才是!”
萧道成见阎雪风沉默不语,似有几分躁动,料想他定有歼敌妙计,只是迫于身份,未敢轻言,随即笑道:“萧某观阎兄弟面有喜色,可是有何妙策,不妨说出来,供大家商榷!”萧道成这是故意让阎雪风露脸,这对他今后在军中立足,大有好处。
阎雪风心下暗骂:你他娘的哪只眼睛看见老子面有喜色了,老子明明就是憋得慌!
萧思话这才发觉,居然忽视阎雪风好久了,随即连忙附和道:“阎勇士但讲无妨,本官向来广开言路,不拘一格。”
阎雪风随即拱手说道:“那阎某就献丑了,浅薄之处,望刺史大人和萧兄指点。”
萧思话饶有意味的望着阎雪风,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自古以来,武将多是悍勇则少谋,这位雄踞一方的刺史大人兼雍州兵马都督,对于这个颇有几分传奇色彩的年轻人,仍是耳闻多于目睹,此番倒是想亲自见识一下,他对这种决定性战局的看法,是否有可圈可点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