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晴天皱眉瞪眼、撒娇耍赖的一系列行为,萧朗始终采取不言不语、不笑不怒的态度。直到她一股脑地将药喝掉,萧朗才露出赞许的笑容。
他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哄她:“这才乖。”
她嘟着嘴巴撒娇:“很苦哎。”
“是吗?我尝尝。”他俯身,轻轻地吻住了她的唇。
浅尝辄止的吻,只发生在短暂的几秒钟之间。
很快,他放开她甜美而柔软的唇,优雅地说:“味道还不错。”
她诧异地看他,“那怎么能一样?”
她吃的是板蓝根,可他吃的是她啊……
两人倚在一起看电视的时候,晴天几乎一直在喝水,一杯接着一杯。
他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晚上不要喝太多水,对身体不好。”
晴天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低低地应声:“唔,可是我肚子饿。”
肚子饿不晓得叫外卖,反倒不停地喝水?
对于沈晴天这种诡异的思维方式,萧朗简直哑口无言。
“一份照烧鸡扒饭,一杯牛奶,麻烦送快一点,谢谢。”他很干脆地替她叫了外卖,然后不由分说地将她手里的水杯抽走,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
她没说谢谢,只是侧过头看着他,轻声说:“你真好。”
“你真好”这三个字,忽然和过往的记忆重叠在一起。
那时,公司组织素质拓展,在世界公园的埃菲尔铁塔下,他细心地帮她调整眼罩的绳子长度,她说的也是同样的话。
他正想说些什么,手机铃声突然不合时宜地响起。
晴天讶然,“这也太神速了吧!”
“不是外卖,嘘。”他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起电话。
“喂,林总……上个季度的工作总结我下午发到您的邮箱了,另外邮件里还有个附件,是关于公司组织架构调整的……明天的会议我可能没办法参加……”
他断断续续地讲电话,声音很好听,语气始终无波无澜。而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听他讲电话。
果然,对于沈晴天来说,萧朗才是最迷人的存在。相较之下,偶像剧就逊色了很多。
其实在认识他之前,晴天一直以为只有偶像剧才能最大限度地满足少女对爱情的幻想。
她从没有想过,如萧朗这般优秀的男人竟真的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并且用真切的陪伴告诉她——其实最美的爱情并不是虚无缥缈的,而是真实存在的。
就在晴天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那端的林峰不知说了些什么,萧朗忽然就沉默了片刻。
他的视线淡淡地落在晴天的脸上,然而没等晴天搞清楚状况,他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继续说道:“对,我家里突然出了点事,所以请了几天假……好的,那就先这样。”
萧朗挂掉电话的一刻,晴天立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扬了扬眉,“很好笑?除了那句借口以外。”
“其实就是那句借口很好笑。”堂堂高级总监,竟然也学她说谎骗人,晴天难免笑得乐不可支。
“那你先笑着,我去洗澡。”他一边朝浴室走去,一边还不忘叮嘱,“等会儿如果有人敲门说送外卖,一定记得先看清楚再开门,知道吗?”
晴天没有回答,却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地笑起来。
他的叮嘱让她觉得温暖,那样宠溺又无奈的语气,仿佛她只是需要人疼爱的小孩。
吃过饭,洗完澡,夜色已深,气氛静谧又温柔。
晴天盘腿坐在萧朗身边,自顾自地吹着头发。他很自然地拿过她手里吹风机,手指在她柔软细密的发丝之间穿梭留恋,仔仔细细地梳理着。
过了一会儿,萧朗把吹风机的开关调到OFF档,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懒洋洋地倚着床头,不紧不慢地对他说:“萧朗,其实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他放下吹风机,似笑非笑地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将她圈在怀里。
“想说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动听,稍稍带着些蛊惑人心的温柔。
晴天轻咬着唇,认真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挑重点说。
“我跟斯考特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这个话题现在提起来虽然有点突兀,但她还是觉得应该向他解释清楚。
没想到,他轻轻点头说:“我知道。”
“你知道?”她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那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告而别呢?”
他抿着唇,“如果我不这样做,你怎么会主动跟我表白。”
“……”这男人也太聪明,哦不,也太坏了。
见她半晌不说话,萧朗又问:“除了这个呢,还想说什么?”
“还有就是,呃,就是……”到底要不要说呢?其实她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说吧,我想知道。”
大概萧朗的声音真的可以蛊惑人心,晴天到底还是决定厚着脸皮继续说下去。
“就是刚才你突然吻我,我其实心里很紧张的,总觉得不太真实,但是又不敢表现出来,因为不想连接吻都要被你笑。”
他握着她的手,顺势将她微凉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一点一点地温暖着。
“傻瓜,我就在你身边,怎么会不真实?”
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真的很温柔。
可他越是温柔,越是对她好,晴天就越是不解。
“你讲话声音这么好听,长得又这么好看,对待别人也很好……”他的优点,多到数不完。
听到晴天这一连串的肯定,萧朗心里自然是很满足。但他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只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总的来说,我一直觉得你什么都好,就是眼光不太好……”晴天稍微停顿了一下,又开始数落自己的一系列缺点,“我呢,又笨,又没有钱,又不会做饭,又不太懂得怎么照顾人,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以前,她一直想知道萧朗是不是喜欢她。现在知道了答案,她又贪心地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她。
萧朗闻言默不作声,指尖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仿佛是在认真思考她提出的问题。
但是思考了足足五分钟的时间,他却只给出一个让晴天大失所望的答案。
“你这问题,还真是很难回答。”萧朗显然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对了,明天想去哪里?”
她不依不饶,“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回答你。”
每次和晴天斗智斗勇,萧朗似乎都有十足的把握将她吃得死死的,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果不其然,晴天一心想知道萧朗的答案,于是只好乖乖听话,先回答他的问题。
“我想去太白山。”
“知道了,睡吧。”
萧朗轻声笑着,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晚安吻,关掉了壁灯。
就这样,萧大总监完胜,沈小笨蛋又被骗了……
第二天退房之后,两人站在酒店外的马路边,一边等待出租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萧朗很自觉地替晴天背着她的超大size登山包,笑着与她打趣道:“你竟然带了这么多东西来,真怀疑你这次请假是早有预谋。”
晴天瞧了一眼他身后的登山包,一本正经地解释说:“没有,其实你看看就知道了,我带来的都是最基本的装备。”
萧朗本来只是与她开玩笑,然而听到她这么认真地回答,还是忍不住好奇起来。
他轻轻扬眉,反问她:“哦,比如呢?”
“比如帐篷啊,睡袋啊,防潮垫啊,水壶啊,头灯啊……这一类的。”
“既然这样,我们就不用浪费时间去户外用品店了。”
晴天闻言,先是一怔,而后诧异地问他:“难道你真的打算为了我,特意跑去买一整套户外装备吗?”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静默半晌,才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为了某个笨蛋,我连房子都买了,难道还差一套装备吗?”
这样露骨的疼爱,萧朗以为她不会听到。他却不知,晴天的视线其实一直落在他的嘴唇上。
所以她轻而易举地,一字不差地读懂了他的意思。
晴天没有言语,她只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静静地站在萧朗的身侧,陪他一起聆听西安冬天的呼啸风声。
他们站在原地等了很久,终于有一辆出租从远处驶来。
晴天伸手拦下,却在打开车门的一刻,被萧朗从身后扯住了衣袖。
她不解,回头看他:“怎么了?”
他也不多解释,只是言简意赅地命令道:“等下一辆。”
于是,晴天只好给司机师傅赔个笑脸,然后悻悻地继续等车。
五分钟后,又一辆空车。
“再等一辆,听话。”他面无表情。
十分钟后,又一辆空车。
“再等一辆!”他咬牙切齿。
一刻钟后,又一辆空车。
这次晴天终于学聪明了,她率先开口诉苦:“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我的血液都快冻成血豆腐了!”
萧朗看看她冻得通红的鼻尖,到底还是心软了。
“那就……”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迟疑,也很是压抑,仿佛是从喉咙里勉强挤出来的,“这辆吧。”
待到两人一前一后地钻进车里,晴天这才想起来跟他问个究竟。
“萧朗,”她嘟着嘴巴,声音软软的,听不出半点责怪的意味,“刚才那几辆车怎么惹到你了?”
他不说话,伸手拉过晴天冻得冰凉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小心翼翼地暖着。
沉吟了好半天,他才不情不愿地吐出一个字:“脏。”
“就因为这个?!”她问。
他说:“就因为这个。”
晴天愣愣地瞧着他,似乎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完全消化这个简单又干脆的答案。
她怎么也没想到,两个人在天寒地冻的马路边苦等了一个多小时,理由竟然只是——脏。
“所以你这是……”她迟疑着,凑近萧朗的耳边,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问他,“轻微洁癖?”
“不是轻微洁癖。”
“那是什么?”
“就是洁癖。”萧朗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他既没有丝毫的闪躲,也没有半分的遮掩,就这样在出租车里,直截了当地承认了自己的缺点。
晴天本来还担心自己提及“轻微洁癖”会令他不愉快,却没想到他竟这样坦荡。
一时之间,她反倒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只能看着脏兮兮的车座发呆。
见她一直不说话,萧朗没来由地有些心虚。他的手掌微微用力,将她的小手包裹得更紧。
“晴天,你会不会嫌弃我?”他的声音温和一如平常,听不出异样。
她似乎是笑了,“这好像是我该担心的事吧?”
“你不用担心,我心里一直很清楚,挑剔和洁癖都是我自己的问题。就算偶尔觉得嫌弃,那也与你无关。”萧朗说罢,仔细思量一下,又觉得有必要再补充一句,“更何况,我不会嫌弃你。”
也不知怎的,晴天忽然就被萧朗这副一脸严肃的模样戳中了心窝。
于是她乐不可支地往他身边挪了挪,像只八爪鱼一样,整个人都扑在他的身上。她就这么不分场合地抱着他撒娇,半晌不肯再说一句话。
萧朗茫然地被她抱着,茫然地任由她撒娇,只觉得这个小女人的很多举动都很有趣,并且,也很令他摸不着头脑。
他回抱住她,轻轻亲吻她的额头,低声问道:“怎么一直不说话,在想什么?”
晴天从他的胸口抬起头,笑宴宴地看着他下巴和颈项的优美曲线,直言不讳地说:“在想你。”
“想我什么?”萧朗抿着唇看她,眼神专注而温柔。
“当然是想你的好。”她说着甜言蜜语,却不肯细数心中的感动。
在这样的时刻,她只想自私一点,任性地将所有的甜蜜都悉心收藏,好好地安放在心底口袋里。
所以不论怎样,晴天都不会对萧朗承认,其实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她想到了很多,很多。
比如说,她的心里有这样一个男人,他优秀而耀眼,俊朗而温柔,却甘愿为她停留,甘愿陪伴在她左右。
比如说,她的身边有这样一个男人,他明明有洁癖,却连一身换洗的衣裳都没拿,就直接从公司飞过来找她。
再比如说,那个在她心里、在她身边的男人,恰巧都是萧朗……
出租车飞驰在马路上,载着他们去往最近的沃尔玛超市。
司机师傅似乎见惯了这样甜腻的小情侣,从始至终都没有在后视镜里打量他们一眼。
车内突然变得安静,大约过了半小时的光景,出租车稳稳地停在了超市门外。
在服务台存好登山包,晴天和萧朗一起推着一辆购物车,往超市里面走去。
挑选牙膏的时候,晴天忽然心血来潮地上前一步,紧紧挽住萧朗的手臂,让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一对寻常夫妻。
他的唇角弯出很柔和的弧度,随手拿起一支印满英文的牙膏,问她:“这个怎么样?”
“萧朗,你真的……很浪费哎。”
“哪里浪费?”他冲她晃一晃手中的牙膏,挑眉替自己辩护,“这明明是旅行迷你装。”
“我不是说这个。”她轻咬着下唇,“我是说,你在枫林买的公寓。”
他的视线淡淡地从她的脸颊上扫过,语气平淡得仿佛只是在谈论牙膏,“还以为你不知道。”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有意帮我。”
萧朗亲昵地捏捏她的脸蛋,轻笑出声:“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聪明?”
“这很明显啊,否则哪会有人愿意开出那么荒唐的亏本房租。”她的声音很温软,如果仔细辨认,似乎还能从中听出一丝歉疚,“我只是没想到,你是特意为我才买的公寓……”
她言语之中的细微情愫,萧朗全都听在心里。
他一只手推着购物车,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肩头,将她拥在怀里。
“傻瓜,别想太多。不管怎么说,房屋总归是不动产,我并不算亏。”
他是想哄她安心,晴天知道。可他愈是这样对她好,她心里的那股酸楚就愈是泛滥。
晴天躲在他怀里不说话,只想等待鼻尖的酸涩渐渐平息。可是没想到,最后竟连眼圈也一并被嚅湿了。
他刻意压低声音,悄声问道:“很感动?”
“唔,才没有。”怎么办?她又说谎了。
“没有就好。”萧朗笑着应声,没有戳穿她矜持的小谎言。
晴天想了想,又问道:“可是你现在住在哪里呢?”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呃?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晴天没来由地羞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其实、其实也不是很……”
没等她说完,萧朗已经忍俊不禁。
“听话,乖乖地住在枫林。”他伏在她的耳畔,轻声呢喃,“趁我还能忍住。”
“忍住什么?”晴天发誓,她真的不是明知故问。
可他坏笑着轻吻她的额头,不答反问:“你说呢?”
说什么?不知怎的,这一刻,晴天忽然觉得自己无法思考。
超市里依旧熙熙攘攘,身边依旧人来人往,可是她所有的感官却都被萧朗一人占据。
他温热的气息轻轻浅浅地落在她的额头上,于是晴天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心跳俨然被他亲昵的小动作所打扰,时而偷闲、时而狂跳。
几秒钟后,等她终于反应过来萧朗在暗指什么,一张莹白的脸腾地红到了耳根。
那个不正经的男人想表达什么?她可什么都不知道!
就算知道,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