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华一伙都知道刘雅光是冲着倪茗菡来的。所以,每当刘雅光来时,她们总会找个茬出去,尽力把时间和空间让给他们两人。倪茗菡深知大家的情意,但她有意中人,而她的意中人又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因此,倪茗菡尽管一肚子的怨气,却是说不得的,就只好把刘雅光当作朋友来招待。刘雅光见倪茗菡热情大方,想是对他已有好感,便越觉亲近了。他每天晚饭后总会如期而至,这倒使倪茗菡陷入了尴尬境地。
一两周的时间在不知觉中过去了。这天下午,系里安排学雷锋活动,倪茗菡班的任务是打扫火车站。杨清华几个一听又到外面去劳动,自然高兴得不得了。倪茗菡也想着出去可以躲开刘雅光,正好心闲一下,只可惜仅半天时间。但有时半天的心闲也是千金难买的,所以倪茗菡还是和大家一样的欢快。
午饭一过,白晓娟就被学生会的同学喊去了。倪茗菡和杨清华几个说说笑笑地打扮着,朱惠妹说:“咱们出去劳动,又不是干别的,你们打扮这么好看干吗?”陈彩莲说:“要不怎么叫乡巴佬进城呢?”刘雯慢腾腾地说:“快打扮你的。”说着话,她转脸一看朱惠妹就笑,张雪花不知她笑什么,便追问着。刘雯说:“你看惠妹不知什么时候偷着打扮好了,难怪她说别人呢。”张雪花一看,朱惠妹的头发果然已梳得光光亮亮的,也忍不住一阵大笑。倪茗菡却把梳子一扔,跑过去故意把朱惠妹的头发弄散说:“这个惠妹最小还跑得最快,你梳这么好让谁看?”在窗前正照镜子的王明莉说:“看茗菡说的,有打扮的自然就有看的,要不你打扮着干吗?还不是为了让别人看。”
大家明知王明莉是在泼醋,但这阵只能当是玩话了,于是几个人你来我往的又都取笑了一会儿。
倪茗菡头刚梳好,那些男生却急急地站在楼下喊着快走。她就跑到另两个宿舍去催,那两个宿舍的女生也正说说笑笑地打扮着。
等女生全部下来,半个小时已经过了。刘庆宇喊着让文体委员整队点名。文体委员便出列去,还没等开口整队,大家却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原来那文体委员叫颜彩虹,是个女的,却长着一副结实的男生相,平时穿着打扮也是泼辣的男生风格。今天因为外出劳动,她突然想起自己是个女儿身,就特意换了一身女儿装,并且擦了粉,描了眉,涂了唇。谁知她平时不善打扮,也没经验,加上楼下的男生一声接一声地催着。匆忙之间,她把粉没擦匀,描眉时眉也描得七扭八歪,嘴唇上还堆着厚厚的一层口红。
她见大家笑个不停,只想着自己平常是男生的打扮,今天突然换成女儿装,大家感到新奇罢了。所以也没太在意,只将头一扬,要喊名字,却觉嘴唇难受。她不自觉地用手将嘴唇左右的口红擦了擦。不想那口红还没干,经她一擦,竟在脸上画了两道又浓又长的红印。
那本来已经整好的队形哗地全散了,大家都捂着肚子笑。颜彩虹宿舍的一个女生边笑边过去拉上颜彩虹就往宿舍里跑。
等颜彩虹洗完脸下来时,大家都已笑得不能动了。刘庆宇摆着手说:“各宿舍自己点下名算了。”男生便聚到了一块,女生也聚到一块儿。
倪茗菡转着找她们宿舍的人,点来点去就差刘雯。她想着可能她和张应刚在一块儿,便到男生那边一看,张应刚和徐开潘几个正玩耍着,问他也不知道。倪茗菡又过来问杨清华,杨清华转脸一看果然不见刘雯的影子。王明莉说:“刚才还捂着肚子笑呢,莫不是笑晕到哪儿了吧!”
倪茗菡笑着喊上朱惠妹又到处去找。好不容易,她们在女生宿舍一楼的水房里找到了刘雯,她正扶着水龙头吐。倪茗菡一看就笑着说:“果然还有笑晕的!”刘雯转脸看了一眼说:“好端端的找什么找!”倪茗菡和朱惠妹不觉有些尴尬。刘雯却忍不住又一阵的呕吐,但什么也没吐出来。外面那些男生不住地乱喊着,刘雯掏出卫生纸匆匆地擦了下嘴,就跟着倪茗菡和朱惠妹跑了出来。
到火车站时,火车站广场已被清洁工打扫得干干净净。刘庆宇喊着把人按宿舍分成几组,让把各拐角及花园再打扫一遍。正扫着,刘雅光骑自行车捎着白晓娟来了,说是专门检查验收的。
他们先和刘庆宇咕哝了一阵,就推车向倪茗菡这边走来。倪茗菡看见心里一沉,烦躁情绪油然而生。她故意躲到杨清华和朱惠妹的背后。刘雯看刘雅光来,却大声喊着:“哎呀,主席大驾光临,不知给我们点什么奖赏?”刘雅光笑着:“你们想要什么?”说着话就到了跟前。杨清华边拾着碎纸屑说:“我们胃口大着呢,就看你给什么。”刘雅光说:“你们随便要吧!”他却心不在焉地看着倪茗菡。
倪茗菡若无其事地拿笤帚扫着。刘雅光见倪茗菡对他的到来并没在意,刚才的兴奋劲一下子全没了,脸也不觉红了起来。
但杨清华几个嘴里不停地取笑,刘雅光只好掏出些钱,让白晓娟给每人买了个雪糕。
白晓娟抱着雪糕往来走着,不想被另一边的那些女生看见,她们也都跑过来抢。白晓娟边躲着说:“都别抢了,就这几个,还是沾了别人的光才得来的。你们要是想吃,只求倪茗菡开个口就行。”那些以为是倪茗菡拿了单项奖学金,今天请客,便都向倪茗菡拥去。倪茗菡一看那两个宿舍的女生全都跑了过来,就又急又气地追着打白晓娟。
白晓娟边跑嘴里边乱七八糟地喊着,倪茗菡一听尽是些疯话。她追得越紧,白晓娟喊得越忙,倪茗菡也就不追了。这边朱惠妹几个也喊着:“菡姐,还不快让买去。”拥来的那些女生也都是略解其事的,她们一听就明白了一二,也都笑着给白晓娟帮腔。
倪茗菡远远地站着,也不好往回走。刘雅光看他们都陷入了尴尬境地,就红着脸又掏出钱递给杨清华说:“干脆给各人都买个吧,我还要到其他点上去检查。”说着话便骑车走了。
倪茗菡一看刘雅光一个金蝉脱壳之计就走了。她本对刘雅光有些好感,今见刘雅光这样的走了,心里一气,就将手里还没来得及吃的雪糕扔进了垃圾箱。那些女生都没注意,她们只顾着抢雪糕。不大工夫,那些男生又来了,他们看杨清华手里还拿着好几个雪糕,便都去要。杨清华说:“这是刘雅光请我们女生的,没你们的份。”
那些男生知道杨清华的性格豪爽,他们就都怂恿着让杨清华请客,杨清华却连连推辞着。刘雯一看杨清华又要出风头了,心里顿觉不大畅快。她搜寻着张应刚,张应刚正挤在男生堆里和杨清华要雪糕取笑。刘雯知道,自从她告诉张应刚她怀孕后,张应刚就对她有些淡漠。今见张应刚也挤在男生堆里可怜兮兮地和杨清华要雪糕,她突觉气往上冲,两眼发花,便怒冲冲地跑到张应刚跟前大喊一声:“看你那可怜相,没见过东西似的,馋了不会自己买去,又不是没钱。”
张应刚被刘雯突如其来的一声骂惊呆了,其他男生一听也都渐渐地躲到了一边。好大一会儿,竟没人说话。
倪茗菡看这场景,却又想起张应刚给她水的事来,心里便想着:“大家不过玩耍一回,又使什么小心眼。”但看大家一脸茫然,也就没说什么。
杨清华心里明白,自那次请客吃饭之后,刘雯就一直找茬给她撒气,今见大家都拥着她来,不过喷些妒火罢了。但她心里的怒气总是难平,于是说:“都别管了,谁也不欠她的,动不动就这样,她爱给谁耍脸耍去,我请大家吃雪糕。”李国仁说:“都这样了请个屁,还有什么意思。算了,赶快打扫完了该干吗的干吗去。”
大家一听这才慢慢地散了。
倪茗菡几个也都带着气。她们赶着把分给自己的一块花园打扫干净,杨清华、白晓娟、王明莉又跑到男生那边给帮忙去了。
那边的男生这会却嘻嘻哈哈地不知又笑什么。倪茗菡也不在意,只和陈彩莲说着话。王明莉却笑着跑过来,说是马文军给那些男生说他常帮女同志提包,还受了好多表扬呢。这会刚好来了趟火车,那些男生就怂恿着让马文军去帮女旅客提包,马文军真的就去了,不想雷锋没有学成,反让那女的骂了个狗血喷头。
倪茗菡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陈彩莲撇着嘴说:“就马文军的那德行,我早就看他神经有些问题。他也不想想,当今是什么社会,他的那套早被淘汰了。”王明莉说:“也是,马文军跑去帮着拿包,那女人还以为马文军是个行骗的。马文军这阵还在挨训呢!唉,说起来也怪可怜的。”朱惠妹说:“菡姐,要不咱们过去看会热闹,反正这会也没事可做。”
说着话,倪茗菡几个就跑到男生那边去。另两组的女生也都跑了过来。那女的看人都拥了过来,越性放开声地骂着:“亏你还是大学生,欺侮老娘连人都不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从火车站出来的那些人只当是马文军真的欺侮了那女的,他们也都帮着骂。
刘庆宇看这情形,慌忙跑去给那女的作解释,那女的只顾着骂,哪里肯听。倪茗菡一伙也跑过去,又是陪情又是道歉的,事情总算平息了。
马文军一脸臊气地坐在花园墙上,几个男生跑去故意拉着马文军说:“快,那边又有个女的出来了,你看那包,沉甸甸的,那女的怎能拿动。”马文军因刚才骚情没有骚到点子上,气得再不吭声。
陈彩莲和倪茗菡、张雪花、朱惠妹四人嘻嘻地笑着,看再没别的事,就手拉手地走在还处于残冬殆尽的萧条的广场中央,欣赏着那独具民族特色的候车厅大楼。
陈彩莲看了会说:“咱们这样空转着,还不如到后面看会火车呢。”张雪花打个寒战说:“你心情倒好。这么冷看什么去,还不如早点回。”倪茗菡看看那边还在嬉笑的男生说:“我也想着。哎,你们发现了没有,我怎么觉得张应刚对刘雯没有以前那么好了。”张雪花说:“我也感觉到。你看今天刘雯赌气走了,张应刚理也没理。”倪茗菡叹口气说:“要不咱们回吧,刘雯今天心情不好,咱们回去陪她玩会,我突然觉得刘雯其实也怪可怜的。”朱惠妹说:“哇,太好了,我也想着乘今天空闲,咱们玩一会儿牌。我有好长时间都没玩过了,还怪想的。”
陈彩莲因想看火车没看成,她故意板着脸说:“看把你高兴的。刘雯那个死心眼,也不知这会儿干吗呢,还是回去再说吧。”
四个人便折转头来,迎着还带些寒意的风,急匆匆地向学校走去。等到宿舍时,倪茗菡把门打开,只见桌子上放着一封信,却不见刘雯的人影,四人顿时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