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时候，随着东郭小三的回归，也带回了黄沙集大营，对于众人的嘉奖。
三卒众兵士因退敌有功，每人赏白银十两，记三等功一次。当然，杨林被提拔为斥候伍长的消息，也传了开来。
一时间，众人大喜。
毕竟，那夜虽然惊险了一些，但却没有伤亡，白捡了十两银子不说，还有三等功一次。
大楚军制，立一等功者，可晋级一阶。现在虽然只是三等功一次，但再凑个两次就能抵消一个二等功，三个二等功可就能原阶升上一级了！
而且，最高兴的莫过于什长、伍长了，什长、伍长、兵士的记功标准可不是一样的，价值也完全不一样。
比如到了退伍的年纪，士兵的三等功只能换个五两银子，但伍长的话，就是十两，什长二十两，卒长百两！
篝火哔啵。
众人喝着酒，吃着烤肉，大声笑骂着。
杨林抱着长矛坐在瞭望台边，静静的看着远方。
“别介意，他们没什么恶意。”魏青山走了过来，将装酒的皮壶递给杨林。
在听到杨林晋升为斥候伍长的时候，众人一致同意杨林连续值夜。
“我没事。”杨林微笑，但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恭喜你了。”魏青山也是一屁股做倒，“斥候伍长，可是相当于普通军队的卒长。”
“谢谢。”杨林扭开壶盖，仰头猛灌了几口，似乎是为了抵御着草原的寒冷。
“你……”魏青山的嘴巴翕张了几下，看见杨林望向自己的目光之后，微微一笑，“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杨林疑惑，魏青山有些落寞的笑了笑，“你也知道边军糜烂，军饷时有时不有的，咱们带着一大家子，总是要花钱的。”
这一点杨林知道，虽然他还没有拿过军饷，但军中欠饷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你不奇怪，为什么军队拖欠军饷，我们却一点都不在意？”魏青山的话，让杨林微微有些诧异，虽然他们一起呆了小一个月了，但这还是魏青山第一次和自己私下聊天。
“这世道越来越乱，钱也越来越不值钱了，去年八十个大钱能买一石米，今年只能买半石，没有钱一大家子怎么活？”魏青山似乎在自言自语一般，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微微出神的杨林。
“其实，我们都拿了第二份饷钱！”一句话，让思绪有些纷乱的杨林，顿时惊醒。
什么叫第二份饷钱？
“我拿的是姜家给的，一个月一两银子。呵呵，我年纪这么大了，什长已经到顶了，但是你不同，当兵吃饷，钱拿到手里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我看出来你应该是想练武，但你可知道练武要花费多少？”
是的，练武。所谓穷文富武，军中的兵士如果有天赋的话，可能会进阶武将级，去当个卒长什么的，但这一辈子，也就到顶了。
为什么？因为没钱！
天赋好，进入军队之后努力，那么很少的一部分人，能够进阶武将，成为卒长。但也就到此为止了，毕竟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能拥有千斤的力气，就已经是极限了。
想要突破这个极限？可以，拿钱来！买丹药、买秘籍、请人指点，这些都要钱！
而即便如此，如蒙格这些人，最多也就只能突破暴血境，成为旅帅，也就到顶了。
为什么？因为他们的底子没有打好。杨林在军中的这些日子，也听过一些传闻，比如宗派、世家子弟，在一出生的时候，就有高人将他们胎里带来的那口先天之气封印，继而六岁时便开始习练内劲，十一、二岁成就先天，十六岁突破暴血境的比比皆是。
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和普通人站的，并不是同一个起跑线！
这些，归根结底都需要钱！魏青山为什么会拿那所谓的第二份饷钱？难道只是想让他一家子活下去？不仅仅是这样吧？
一个普通边军什长，可是有很多办法捞钱的，比如他们驻扎在这里，什长就可以组织大家去苍茫荒原的边缘打猎，获得一些蛮兽卖钱。
还有就是过往商旅的孝敬，旅帅是不能一个人独享的，什长之上人人有份。而且还有黄沙集本土的一些黑暗势力，他们也要向边军进贡，又多了一份银子。
作为一个什长，也许分不了多少，但一年下来，除了军饷，捞个十几二十两的银子还是不成问题的，那他为什么拿姜家的钱？
为了家庭！他不想自己的儿子还像他一样，听说魏青山五岁的儿子，可是进了武馆的，一个月就是好几两的银子。
“谢谢青山大哥了，我现在一个人无牵无挂的，暂时还不缺银子，呵呵！”杨林知道拿姜家银子，意味着什么。
所谓姜家，指的就是雁门郡姜、李、蒙、东伯四大门阀之一的姜氏。
拿了人家的钱，就是人家的奴隶。比如魏青山退伍，他就必须到姜家的庄子里去，当个低级教头什么的。
不知道为什么，杨林从骨子里不愿拿这份钱。
“哦，呵呵，呵呵！”魏青山闻言先是有些尴尬，随即也是呵呵一笑，“那也没啥，只是老弟不会告发哥哥吧？”
听着魏青山开玩笑似的话语，杨林忽然感到索然无味，这就是小民么？他微微一笑道：“哪里，军中那么多人，要么拿姜家的，要么拿李家的，我要是告发的话，哪能忙的过来？”
魏青山一愣，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杨林，“老弟，什么时候缺钱了，就来和哥哥说一声。”
魏青山走进洞内之后，便也就让这些兵士都消停了。黑夜之中，山风嚯嚯，杨林一只手捏着胸前的小铁片，微微有些出神。
他想的不是魏青山的话语，人毕竟都想往高处走的，为子孙谋福，这无可厚非。他想的是那一箭射向自己的时候，他所看见的。
当那根被光芒包裹的箭只射向他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在刹那间，他看见了母亲，感觉到了她那朦胧的脸上，那份淡淡的微笑。
但是，他同时也看到了，她身后的那个黑影！就在他感到死亡降临的时候，他看到那黑影睁开了眼睛，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随即，他便感到自己的腹部一热，似乎有一股气流窜了出来，接着他就看见这块小铁片，如被风吹起一般的，挡在了自己的面前，挡住了箭只。
然后，又自然的落下，回到了他的胸前。
所以，当时他脸上的惊恐，以及心底的那份诧异，都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切切实实从内心表现出来的，以至于魏青山都以为他被吓傻了。
“那双眼睛……”杨林不知不觉的用力捏着铁片，死死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感到恐惧。但那双眼睛，那双血红的眼睛……就仿佛死神一般，似乎此刻就在他的背后，狞笑着盯着他！
“嘣！”
他的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般，他再次感到那股气流从腹部窜出，然后如一条泥鳅一般，摇头晃脑的游遍了他的全身，随即又钻回他的腹部。
就在那股气流即将消失的时候，杨林“抓”住了它！这种感觉很奇妙，在它出现的刹那，杨林就努力想要“看”清楚，这是什么。但真的“看”清楚之后，却是感觉自己变成了那股气流！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漆黑的世界，自己化作一道气流，在这个世界不停的游走。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想起那股气流，原先在自己身体内流过的路径，于是他想再来一次。
这一次，气流无比听话，从那个世界钻了出来，再一次的游走全身，带着杨林的意识，游走了一个循环，又回到了腹部的那个黑暗世界之中。
“大周天星宿法？”杨林嘴中嘀咕道，他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个名字？为什么……我就是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知道的？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啊！！我到底是谁？？”
尖叫响彻苍穹，天际发白，又是一天朝阳初升的时候。
“哎，林子，值个哨你都睡着了，又做噩梦了？”小三习惯性的在那声尖叫之后起床、穿衣。
“原来……天已经亮了么？”满头大汗的杨林，看着草原边际，那微微亮起然后爬出水平线的太阳，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明悟，“只要自己努力的练习那大周天星宿法，那么终究有一天，我能找回自己的一切”
“一定能找回，属于我自己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