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亲手焙制茉莉花茶,从此以后,云轩就经常喝茉莉花茶,在陶兰更是如此;她亲手缝制云纹枕套予他,他欢喜非常,即便那枕套磨了边了,掉了线了,他依旧舍不得把它扔了;她写了首诗,希望寒冬隐去,神州处处得永春,他竟然生生地把年号更替成了‘永春’。
其实种种这些,她都看在眼里。纵然再坚强,幽兰也终究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女子,他对她的好,她都知晓,可她不能回应。每一次她都能感受到,每一次她都很感动,但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故而每一次她都只能装作视若无睹,害怕自己沉沦,却不知不觉陷得更深。
可是这一次,当这间小小的御书房里殿只剩下她和他的时候,那盈眶的泪水竟然不能自持,从眼角兀自静静滑落,幽兰不敢哭出声来,她害怕惊醒了云轩,也害怕他看见自己这副狼狈模样。也许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幽兰才能暂时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自己当初入宫的目的,就像寻常的女儿家,嫁给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夫婿,享受着属于二人,吃着粗茶淡饭,每日操心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那般百姓家恬静而平淡的生活。
一只手猝不及防地伸了过来,拉住了幽兰的手,还没来得及拭去脸上斑驳的泪痕,那躺着的人已经坐起了身子,一把揽过她的腰,将她拥入怀里。不知为何枕着他宽厚的肩膀的时候,幽兰竟有种莫名的安定感。无数次在梦里出现过的场景竟然在这一刻成为了现实,只是这一次幽兰没有挣脱,那种温暖,仅仅只是一次,竟足以让她如飞蛾扑火般,如何也割舍不得。她恨自己懦弱,无法挣脱那人的怀抱。她更恨苍天残忍,如此这般戏弄着她和他。
“臣妾扰了皇上歇息,还望皇上恕罪。”幽兰停止哭泣,须臾,言道。
“何事忧心若此,难不成是为了这对儿云纹枕套?兰儿,朕不是不要它们了,这对儿枕套虽说旧了,可朕用着舒服,这几日因为各地上报来的折子增了许多,日夜批阅折子,加之身体不适,便宿在这御书房,哪知竟莫名地夜不能寐,只能让小六子把这对儿云纹枕套从洛元宫换了过来,没想到当天夜里便能安枕。兰儿不要伤心了,你哭泣的样子让朕心疼。”言毕温柔点地拭去了幽兰脸上的泪痕。
他掌心的温热让幽兰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握住了云轩的手。
“臣妾知道。只是臣妾……”听了云轩的话,幽兰更安心了,但是心下却更伤心了。人生得遇一人待己若此,死亦足矣。奈何啊,奈何若他不是自己杀父弑兄的仇人,该有多好。
“别难过了。”云轩说着,把幽兰搂得更紧了。
“皇上您快歇着吧,臣妾会在床边等您醒来。”言毕挣脱了云轩的怀抱。在他搂着自己的那一刻,幽兰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那便是儿时的另一个玩伴,小石头,记得自己小时候,伤心的时候,如果哥哥在身边,他会做各种事情逗自己开心。如果哥哥不在,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小石头在安慰自己,很难想象平时读书时一脸严肃像个小大人的小石头在自己伤心的时候竟然会做鬼脸,讲笑话逗自己开心。只是此时幽兰却不明白为何突然想起他来。
经此,她忽然想到,既然童昇已经官拜尚书了,那聪颖不输童昇的小石头究竟去哪儿了?
云轩无奈,只能老老实实躺下,不知为何,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看着云轩安稳的睡相,幽兰想要离开,哪知云轩的右手紧握着她的手,一时竟不能逃脱,努力了一会儿,幽兰便放弃了,说实话,看着云轩那微带倦意的脸,她是心疼的,但是她不能让他知道。没必要拿这种事情让那家伙更得意,但是听着他昏沉入睡的呼吸声,幽兰不忍心弄醒他。囿于此,她只能放弃挣扎,安静地看着云轩那英俊的睡颜。或许是近来操劳的原因,他仿佛忽然间成熟了许多,额间的皱纹竟然此刻仍能寻得踪迹,幽兰下意识地伸过手去,轻轻地抚摸着云轩的额头试图将那两道有些扎眼的皱纹抚平。无奈试了几次未果,只能作罢。
不多时,实在无聊的幽兰竟趴在云轩身上睡着了。她也累了。窗外烈日当空,只是偶尔几阵秋风顽皮地从窗子窜进里殿,带来了丝丝凉意,却道天凉好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