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一女子在花园的假山后急的走来走去,像是等什么人,等了许久仍是不见等的人到来,不免有些急切。
三更之时终是有人来了,也是一女子,夜色中看不清面目,只听那人压低了声音道:“主子让你将这包药粉放入明日诚亲王赐给顾瑾萱的药中。”说着就将手中的东西塞在那个急切女子的手中。
女子谨慎的问道:“这是什么药?”
“主子说了,是让顾瑾萱解脱痛苦的药,并不会伤她性命。”
也许是因为恐惧,也许是心慌,声音不免有些颤抖道:“真的不会伤她的性命?”
那人有些不耐烦的道:“主子说了,不会伤她性命,你小心些,一定要将这药放在明日王爷吩咐煎给顾瑾萱的药中。好了,我该回去复命了。明日你若是失手,仔细你那在烈焰国母亲的小命,哼???”
拿着药的手颤了颤,贝齿咬住下唇,靠在假山上无声的呜咽了半晌,四更时分才跌跌撞撞离开。
顾倾城一早就呆呆愣愣的坐在梳妆桌前,胸口,痛心彻骨的痛。痴痴地看着铜镜中那有些憔悴的面容,突然觉得恶心起来。他为她遣散了所有的妾室,为了她已看不见自己了,为了她连自己腹中的孩子也不要了,自己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顾倾城,你醒醒,他已不是那个要与你相伴一生许诺不离不弃的子卿了,你到底在期盼什么?期盼他将你怜惜?顾倾城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是该醒醒了。你这样自怨自艾给谁看,谁又在乎呢。好好打起精神,自己还有孩子。
孩子,一想到孩子,脸上顿现怜爱的神色,手轻轻抚上隆起的腹部。腹中的小生命像是感觉到母亲的抚摸,隔着肚皮踢了踢倾城,倾城笑着看着自己的腹部道:“诺儿你是想娘亲了么?呵呵,娘亲也想你呀,尽管诺儿就在娘亲的腹中,可是娘亲呐,还是很想念你。”“想着,诺儿是什么样子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会喜欢娘亲么。”顿了顿有些哽咽的笑道:“有你在娘亲身边,娘亲觉得···很幸福···所以···请你一定···要坚持住好不好?”
是到离开的时候了,再呆下去怕是连这孩子都保不住了。胸口疼痛难忍,精致的玉容顿时失了血色,纤手死死地攥着衣角,指节因太过用力而显得煞白,血无声无息的从口中溢出,慌慌忙忙将怀中的锦帕拿出将血渍擦干净。
门被打开,映月把手中的粥放在桌子上,轻声道:“城儿,映月刚刚熬好的粥,趁热吃些罢。”倾城忙将帕子藏入怀中才转过脸浅笑道:“谢谢姐姐。”
映月娇嗔道:“城儿又和映月客气。”
倾城但笑不语。此时轩辕尘渊冷着张脸进了屋,映月忙收敛笑容,福身道:“奴婢见过王爷。”轩辕尘渊冷冷的嗯了声。
“顾瑾萱见过王爷”倾城起身面无表情的道,轩辕尘渊冷冷看着倾城并不言语。向身后的随影递了个神色,只见随影将一碗黑乎乎的液体放于桌上就退至轩辕尘渊身后站定。
“将它喝了”轩辕尘渊冷冷道,声音中不带丝毫感情。
“是什么?”倾城扬着下颌看着轩辕尘渊冷冷问道
轩辕尘渊看着倾城,一字一句的道:“落胎药。”
“你···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肯放过?”倾城双眉紧蹙,神情痛苦,不住的朝身后退去,仿佛不认得站在面前的轩辕尘渊。
“不过是个野种,本王留着他做什么?”轩辕尘渊冷笑道
在随影把那药放在桌子上之时,倾城就知那是红花。倾城转过身痴痴地看着那药扑哧一声忍不住笑出来,笑容凄凉,心痛得无以附加,疼痛透过肌肤渗入进了骨中,丝丝缕缕幻化开来,针扎,火灼般。终究是晚了吗?连这唯一的牵连都不留与自己。
轩辕尘渊恼怒的看着笑靥如花的倾城。许久倾城止住了笑,歇斯底里的叫道:“孩子是我的,是我的。你凭什么要夺走我的孩子?凭什么?”此时的倾城仿佛是个失了心的疯子。
轩辕尘渊眸色一沉,狠下心道:“凭本王是这的主人”
映月听闻,上前跪在轩辕尘渊的脚下求道:“王爷,求您不要这样待小姐,您不能这样待小姐啊,不要···”话未说完就被一脚踢出,吐出满口的血渍,趴在地上不住的喘息。
腹中的孩子动了动,倾城轻抚着隆起的腹部,仿佛安慰腹中的孩子一般,艰难的屈膝,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仰着脸看着轩辕尘渊,泪水已经将眼眶溢得满满的,眼前轩辕尘渊的影像也开始模糊起来,一脸乞求的神色:“我从未求过···王爷。今日···我求你···放我们母子一条生路。”说着就哽咽起来。顿了顿,垂下头。泪,猝然滑落,落到了地上,在地面上晕染开来。轻抚着腹部哽咽的道:“我可以···即刻离开,求你···放过我们母子,从今往后···我们母子···永不会出现在王爷面前。”说着就艰难的曲着身子,额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额角已是被磕出乌青的一块仿佛也感觉不到痛,只是流着泪使劲的在地上磕着。
轩辕尘渊看着如此的倾城有些不忍,伸手想将她扶起,告诉她孩子可以留下,你也无需离开。却是想起子墨的信中言:轩辕浩然宣王妃入宫傍晚才归。新婚那日那人道:朕只是来看看朕的女人和孩子······如何能留下一个野种?只能狠下心,转过脸不看跪在地上可怜兮兮乞求自己的女子,冷声道:“随影,将药灌下去.”
倾城直起腰抬起脸,又满脸的恐惧之色的看着轩辕尘渊,心道:已经恨到如此地步了吗?恨不能即刻杀了自己腹中的生命,倾城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眸,很是艰难的站起身来,紧紧地护住肚子,缓缓地向后退去,惊恐看着面前的轩辕尘渊不住的摇着头,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从眼中滚落。
随影端着药碗偏过脸,看着如此的一幕,实不忍心再逼迫那女子。将碗放在桌上,看着轩辕尘渊单膝跪地道:“王爷,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能保住···”
轩辕尘渊神色一凛,冷然喝道:“让她喝。”字字说的斩钉截铁。
映月爬到轩辕尘渊的腿边抱着轩辕尘渊的小腿求道:“王爷···奴婢求求您,不要再伤害小姐了···不要再伤害小姐了。”轩辕尘渊神情倨傲的站在那里,像极了地狱来的修罗,不为所动的看着倾城,仿佛倾城今日不将那药喝下就誓不罢休。
随影站起身来,端起桌上的药碗,一步一步朝着倾城走去。倾城绝望的看着朝着自己逼来的随影,只是痴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等着随影的到来,随影离倾城三步之遥之时,倾城突然冲上前一把抽出随影在腰间的佩剑,将锋利的剑锋横在自己的玉颈之上。
随影与轩辕尘缘愕然的看着倾城,随影想上前夺过倾城手中的利剑,却是见那刀剑横在那纤细的玉颈之上而心生胆怯。
轩辕尘缘狠声地道:“顾瑾萱,今日你无论如何也要将这药喝下。”
倾城仿若没有听到轩辕尘缘狠绝的话语,只是低首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也不顾那锋利的刀刃已是在洁白的玉颈之上留下了一条细细的伤口,红色的液体顺着刀刃流下。凄凉的笑道:“娘亲啊···保不住诺儿你了呢。所有的人···都希望···诺儿死去。诺儿一个人···走那么黑的路???会觉得害怕么?”神情凄迷的笑着安慰道:“诺儿不要害怕···娘亲啊···会陪着你呢。陪着诺儿···走那···黄泉路。你说好不好?”
映月吓得顿住了呼吸,急迫的叫嚷道:“不要,城儿···不要···”
轩辕尘缘心惊,见那女子加重手中的力度就要往那纤细的玉颈砍去,脱下手中的扳指,慌忙的掷出。倾城只觉得手中一麻,随影只听得物体碰撞在一起的声音,电光火石间一把接住正在下落的利剑,将剑入鞘。轩辕尘缘终是放下心来,冷声道:“将药给她喝下。”
随影小心避开有利器的一边将药端至倾城面前,有些心疼的道:“娘娘···”
倾城痴痴愣愣的看着随影端在手中瓷碗里黑漆漆的液体,木偶一般,玉手颤抖着端起那碗,仰首喝净了碗里的汤药,放了手中的碗,那精致的瓷碗随之落地,清脆声音响起,那碗已碎了无数片。轩辕尘渊见倾城喝的如此决绝,伤痛的神情渐显,不愿让任何人发觉,顷刻起身离去,出了门,泪潸然落下,竟亲手伤了她······
倾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站成了永恒。
映月从地上爬起来心疼的轻声唤道:“城···城儿,你没事吧?您不要吓映月啊,城儿您要是觉得委屈您就哭出来吧,映月求您别······”
“出去罢”倾城冷声答道。
“城儿···”
“出去···出去···出去,求你···出去。”倾城的声音渐渐变成哽咽的低喃。眼神空洞洞的看着映月,又像什么都没看。
映月边走边回头看着倾城,只觉得满心的疼痛,但自己却安慰不了她。双手颤抖着,双腿也跟着不住的哆嗦着,回过头不舍的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倾城,心里小声念着:城儿,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小心翼翼的关好门,坐守在门外,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
倾城站在那里许久许久,一动不动,犹如木雕泥塑的娃娃。当意识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才想起府中的孩子,先才腹中的孩子还是在动的,现在却是没了动静,一下子慌了神紧紧地抱着肚子,低声的啜泣道:“娘亲···求你···踢踢娘亲···求你···”
直到疼痛漫天的向她袭来,她转身忍着疼痛走向房门的方向,栓好了门,就痛的瘫坐在地上,伏在地上努力地朝着前方爬去,突然觉得有温温湿湿的液体从双腿间流出,那些液体越流越多,顺着倾城蠕动的轨迹弯弯曲曲的留在了地上,倾城趴在地上喘息着回过头,只见身后大片大片的血迹,地上、衣服上鲜红的颜色仿若朝阳,红的让人睁不开眼,仿若感觉到了腹中的生命一点一点的流逝,双手紧紧地抱着肚子蜷缩起来,腹中一阵一阵的剧痛袭来,终是泣不成声,“求你···应应···娘···求你···”“求求你···诺儿···应一声娘啊···往后···娘亲会很疼爱你的···真的···不会让诺儿受丝毫的委屈,求求诺儿···你···不要···抛下···娘亲一个人???”“对不起···对不起,娘···保护不了你。”巨大的被撕裂的痛感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意识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断断续续的对着腹中的胎儿道:“你恨···娘么?娘也恨···自己呢,娘该早些···离开的···早些离开的,保护不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倾城将自己关在房里三日了,无论映月在门外如何叫喊如何呼唤倾城都没有出声,这三日里顾倾城昏昏沉沉,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至第三天早已不醒人事。
映月不顾随影的阻拦硬是闯进了靖景园,远远地便见了轩辕尘渊陪着新王妃在园中嬉戏,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落下。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那女子如今生死未卜,他竟是不闻不问。据实告知了他,他便冷着脸命人撞开房门。
将门撞开时,众人只见顾倾城卷曲在墙角,从门那里开始就有一条暗红色的血迹一直蜿蜒到那女子跟前。她的周围都是斑斑的血迹。当倾城被管家谢子墨抱起时,众人才发现朱唇与手臂都已是血迹斑斑伤痕累累的伤口,难怪三天了都未听见呻吟声。那是怎样的隐忍啊。请了大夫诊治,开了落死胎的药方,煎好,映月将其灌入不省人事的倾城口中。
第四日产婆接生下一个已成形的男婴,用白布盖着抱向守在外屋的轩辕尘渊的面前道:“回王爷,娘娘诞下一名已成形的男婴.”
轩辕尘渊看着那白布遮的好好的小小物体竟莫名的颤抖起来,终是没有掀开那白布看那无辜的孩子一眼。
六天了,映月一直守候在倾城的塌前,轩辕尘渊有时也来看看倾城,倾城高烧昏睡期间一直梦呓着。叫子卿,叫孩子,大多时候是安静的。见她面容日渐消瘦苍白,更衬得鬓角发丝乌黑,脸庞愈加的小了。额角上的乌青如今已是透着乌黑的血色,玉颈上也裹了层洁白的纱布,自是知晓是那****要与孩子一起???离开时留下的痕迹。紧紧闭了眼,长长地睫毛也安安静静的垂在那里一动不动,那明珠般的眸子想必定是在静静枯萎。每每想至此不觉焦躁起来。回想起几天前鬼医无尘说的话,心似被人剜去了般。
“她身子本就单薄,再加上抑郁多时心力憔悴。那红花汤药也下的过于猛烈,这女子身体里的毒已渗入五脏六腑。至于性命···怕是······唉···只能听天由命了,即便是有幸保住了性命怕是以后都不能孕育子嗣了。如今脉象微弱,毒入五脏,回天乏术,如此看来,王爷还是早些准备后事罢。”无尘皱着眉抚着稀疏的胡须想着委婉些的词句答道。
不断地请大夫,就连御医也被唤了来,替倾城扶了脉,都只是摇首叹道:“身子羸弱又身中剧毒多年,活至今日已是上天垂怜,这红花药又过于剧烈,唉···还请府上准备后事罢。”
坐在床边轻抚上那日渐憔悴的容颜喃喃的唤道:瑾萱···瑾萱,你还是不愿醒过来么?你···要如此的惩罚我么?你···睁开眼···看我一看,可好?下雪了,你不想起来看一眼么?洁白的雪花纷纷落下,已是下了三天了,极美,你就不愿睁开眼看看么?说到最后竟成了哽咽。
红花药,他竟亲手伤了床上的女子。轻微的叹息溢出薄唇。目色一转,红花药,他明明吩咐的是普通的落胎药,何时成了红花?究竟是怎么样的事实?日前太过于紧张那女子竟忽视了这歹毒的药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说的,那药不会伤了她的,你骗我?”不顾是晴日白天的闯进了靖景园对着那女主人吼叫起来。
“哼···小小的奴才竟在这里信口雌黄,本宫何时给过你什么药?何时见过你这小小的奴才。”柳涵雁冷着眼看着面前不知死活的丫头嘲笑道。
“你···你···你会有报应的···会有报应的。”那丫头口不择言的胡乱嚷着。
“来人,将这奴才打出去,往后谁再让她进来仔细着你们的命。”不耐烦的挥着手冷声道。
下人们连拖带拽将那撒泼的女子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