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兮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这块大岩壁,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本就没有什么人的空寂山崖前,两人一旦停止了说话,便只听得见风拂过凤兮衣裙上银饰的声音。
而裴直就这样看着不知在思考着什么的凤兮。
这样的凤兮,看不出真实的年纪,也看不出真实的样貌,这也是裴直很奇怪的事:明明离得很近,看得很清楚,却又记不住。但这并不能阻挡对她初见时就滋生的孺慕之情。
但又不同于他对妈妈、大姑姑小姑姑的,也不同于对罗半夏的。
他也谈过两三次恋爱,这种感觉,同样不同于对女朋友的。
总之,是一种很熟悉很熟悉,很牵挂很牵挂,但又无法言语表达的感觉。
看到凤兮的第一眼,这种感觉就一直充盈在他的胸臆,而在他尾随凤兮的过程中,又不断的蒸腾澎湃。
似乎一直就该这样,一直就是这样!
他抬起右手,抚着自己的胸口,感觉到心脏强烈的跳动。
他也不打搅凤兮,总觉得她做什么都好,自己只要跟着做就是。这并非刚才那虺嚣带来的骚乱是由她平复的,而是本来就该这样。
他很奇怪这样的自己,但也不打算去探究。
有的时候,跟着心走就是。
这一刻,他没了人间看客般的心境,不再像过去那般,心里缺着什么,找不到,却又想不起。
这时,凤兮伸手抚着大岩壁。
由于岁月的侵蚀,岩壁表面并不是那么的平整光滑,整块岩壁是褚红色的,让人感觉摸上去手上也会染上色。
裴直这样想,也这样做了,但是手上并没有留下什么颜色。
他不由得再继续拂擦。没有发现凤兮停下了动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就看着他拂擦。
这时,裴兮看到岩壁的侧边,他的手刚好能够到的地方有两个手印,他不禁兴奋地朝凤兮喊道:“姐姐,你看,这是谁留下的手印?”说着就想把手放进去。
“别动!”凤兮要拉住他,但动作很快的裴直已经把双手放了进去。
便见红石岩急剧抖动起来,而崖顶的山石挟着红泥簌簌掉落,不时掉落在裴直身上、脸上,他一下有些被吓住。
不会吧?又惹事了?
他呆了一呆。凤兮似乎对他喊了一句什么,一则他呆住了,一则红石岩壁发出的轰鸣让他听不清楚。
凤兮一把把他轻轻拉起,悬浮在半空中。
“啊啊啊啊……”没有提防而被拉在空中的裴直嗷嗷怪叫,双脚乱蹬。
凤兮瞥了他一眼,无奈地用手指点了他一下,他马上发不出声来。
凤兮拎着裴直就像拎着一只小鸡似的,很轻松。
只见裴直张大嘴不知在说什么,看上去很滑稽。
他指指自己的嘴,又双手合十,拜托凤兮把他的禁制解了,他发誓一定不再乱喊。
凤兮看到他双手合十的样子,不知何故,好像有些微恼,伸手轻轻敲了他合十的双手,把它们分开。
也就在这期间,轰隆隆的声音也渐渐停止了,凤兮看着刚才他们站立的地方,本来没有太大情绪的脸上,有了一些的波动。
看到这样的凤兮,裴直也顾不得扮演小丑,扭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原来犹如红色镜子的红石岩壁不复存在,此时开着一个黑魆魆的巨大口子,就像这山张开了大嘴,等着吞没自投罗网的猎物。
什么情况?
他大声地问——当然,是自认为大声。
待坠落的山石包括洞内涌出的烟雾渐渐淡了,凤兮拉着他缓缓从空中降落,然后松开手,不再管裴直,径自迈步缓缓往洞里走去。
走了几步,她想了想,又对裴直说:“你如果想回去就回去吧,进去了,就难出来了。”说完继续前行。
口不能言的裴直踌躇了一下下,也随着她踏入洞口,心想:哪有回不来的说法,照原路返回不就得了,现在先跟着进去看看。
洞口风很大,可以想见,不知在什么深度的地方是中空的,与这个洞口形成对流,从而才有这样大的风。
风吹着他的衣服猎猎作响。
而凤兮服饰上的银饰,更是被吹得像是轻柔的风铃声“沧沧”作响。
和一直以来的从容淡定不同,此时的凤兮面色有些冷肃,又仿佛有些淡淡的沧桑感包裹着她。
待适应了洞内的光线后,裴直便跟着往里走,边打量着洞内的情景。
洞口已经够大了,不想洞内更是别有洞天。
按理说,洞中应该是阴暗潮湿的,但是他所看见的颠覆了他对溶洞的认知:里面亮如白昼,虽然不是那种阳光下的炽亮,但也可清晰视物。
这是一个典型的喀斯特溶洞,洞里有一种温暖,这种温暖,并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精神上的,让人在这神秘的洞中不会觉得瘆人。
一路上凤兮没再搭理裴直,洞里也没有什么其它更为奇特的东西引起他的关注,于是他就这样无聊地跟在凤兮的身后,不时东张西望,东想西想。
反正不能说话,但还能想问题。
这里到底是哪里?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过去怎么没人发现?要不然早被开发成旅游胜地了。
他不能说话不能问,就自己给自己设问。不时蹦蹦跳跳的,东摸摸、西摸摸。
走着走着,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持续地响着,像流水、像瀑布。
难道这里有水流?他提起了兴趣。不过想想也不奇怪,这种溶洞中大多会有地下河的。
越往里走,越感觉阴凉,一阵湿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水的味道。
这时,宽敞的洞内,一分为二,变成了两条仅够两人并肩而行的小道,一条往上,一条往下。
往下望去,就见有水流静静流淌,流水清澈,能看见里面游着一些色彩斑斓的鱼,在水草之间悠然嬉戏。往下面那条小道望去,不远处,有一座天然的石桥跨过水流,往更里面的溶洞伸展。
风景真好!
他一下子往那座石桥奔去。不一会就立于桥上。
桥面离水流很近,他蹲下身,伸手探探水的温度,有些凉得沁人。
那些鱼儿也不惊,甚至还朝他的手指游来,仿佛他的手指是什么美味的鱼食一般,触着他的指头麻痒麻痒的。
他跨过那座小石桥,继续往里面行去,发现跨越过石桥,里面豁然开朗起来,甚至仿佛有亮光照进来,从而使得这里比刚才的外围洞口都还亮。
他仰头看上去,这洞不知有多高,有一股细细窄窄的天光透过一条从下面望上去估计有一臂宽的缝隙中透进来,难怪更亮。
就在几步之外,他又见到一个洞口,白石垒壁,从这个角度看去,就像一头巨大的白象,正好有一粗大的白柱,上面顶着穹顶,下面直插洞中暗河,状如一头大白象吸水。
而那洞口,赫然就是大白象的嘴。
这洞口有些高呢,要怎么才能进去呢?
他挠挠头。那洞口在半空中,他心痒痒的,想进去看看,又难度很大。
他四处张望,看到有一条道好像是往上走的,不觉大喜。把视线转回那洞口。
咦?!
突然一个惊吓。
原来刚才忙着满足猎奇的心,居然把凤兮给忘了,此时她正立在那“白象”嘴边,静静看着他。
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再是那身摆夷女子妆扮,变成了一身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裙子,包裹着她柔曼的身躯,泛着淡淡的冰蓝色,看上去犹如谪仙一般。
他有些恍惚,总觉得这样的凤兮更加熟悉。好像在很久以前就见过一般。
说实话,这时的凤兮,很有些出尘的美,虽然是远远地,也足以让他有些惊艳,这不同于早前的那种孺慕之情。
这样很好,我喜欢。
见他抬头,凤兮招了招手,然后指指石桥来时的路。
原来刚才那一分为二的两条小道,向上的那条正是往那“白象”的大口去的。
他赶忙掉头朝那洞中洞奔去。
待他走近,凤兮伸出右掌往他面上一拂,一阵淡淡的馨香后,他觉得喉咙暖暖的,随后咳了一声。
然后惊喜地对凤兮说,“我能讲话了!”正惊喜地张开嘴准备问几个问题时,凤兮轻轻摇摇头,“安静些。”转身朝洞中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