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犹如真人般的雕像,裴直有些怔忡。
“什么情况,难道我也遇到了一个神仙姐姐?”他不由得想到了金庸小说《天龙八部》里那尊段誉遇见的石像。
当时看的时候,还觉得段誉癫狂,一个石像也当人一样,现在看这尊雕像,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眼看上去,并不觉得惊艳,不妖不媚,就静静地立在那里,却越看越觉得这是一个遗世独立的美人,周身笼着一层让人心安的气息。
它是没有生命的,但好像又是流动着源源不绝的生命力、感召力。
他伸手抚着雕像的脸,心里有什么东西扯着,有些生疼。
心里某个不去触碰的角落,有一缕恋恋不舍,有种想哭的感觉……
为什么他会觉得,早该来到这里。似乎自己离开这里太久了,久到他有些酸酸软软的感觉,像是久别重逢,又像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而那雕像就像有生命一样,悲悯地看着他,像在安慰他,又像在宽容地迁就一个稚气的孩子。总之,他的心里既有些悲戚,又有些温暖。
就像感应到什么一样,他转头朝不远处的墙根看去,发现那边错落立着一排雕像,大约有八九尊,分别按高矮秩序排着。
这时,他有些奇怪,这园子里随处都像大地震过后一般,唯有这些石像以及这棵树仿佛没有经历过这场不知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浩劫一般,齐整有致地树着。但他也就是这样一晃而过地想想,想着的同时,已经来到那排雕像前。
最开头的几尊雕像个头矮小,就和六七岁的孩子一般高大,雕工也很拙劣,甚至还看不大清楚面目,只有大致的轮廓。
而到了后来的十到十八九岁大的个头后,雕工越来越见纯熟,此时他也看出来,原来这几尊雕像和一开头那尊雕像应该是同一个人!
看着轮廓分明的雕像,他的头部突然似有什么东西钻进去一般,一阵尖锐的疼痛,同时仿佛听见一阵悦耳的笑声。
他激灵了一下,本能地朝着四处张望,但抬眼所及,仍然是这颓废的园子和那一排雕像。
原来是幻觉的吧?
他心下忖度,但却有些遗憾。潜意识中,那笑声应该是真实存在过!等等!“过”,他怎么用了这么一个词?!
心里不觉狐疑。
随即又是一阵尖锐的疼痛,虽然和刚才一样,来得突然,去得倏然,却是真真确确地烙刻在感官里。
他在原地呆怔了好久,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天马用头顶顶他,他才心绪万千地抬步走到树后的那尊雕像前。
他有些恍惚地看着这尊静静立着的雕像,半晌,伸出双手,有种想要拥抱她的冲动。
“哪里来的孽障!”忽听得一声呼喝,紧接着一阵浩大的力量直接把他掀开,等他回过神来时,却已回到了那条浩淼的河边。
此时,他感觉无边的冷意裹挟着滔天的怒火笼罩着自己,他感觉周身被一股无形却又强悍的力量束缚着,动弹不得。
那股力量似乎要把他碎磨成尘,就在他以为将要就此灰飞烟灭时,那股强横的力量又隐匿殆尽。
然后从高天上传来冷冷的声音:“原来是你,你也游荡得差不多了,可惜此时你想归来,却还有些早了呢,哪里来还回哪里去吧。”
语罢,又是一阵威压铺天盖地地掩压下来。
他挣扎着望浩渺的高天望去,虚无飘渺中,似乎有一张刚硬英挺的脸似有似无地闪现着。
倏忽间,他又飘飘悠悠地回到来那片低矮的芦苇从中。
天马和烟光也还在,他能感觉到它们的愤怒和无奈,也试图像刚才一样,张开双臂就能飞上高天,但一切都是徒劳。
“不要做无谓的挣扎,让你的马回它该回的地方去,哼哼,否则……”,高天上那个冰冷的声音又响起,又是一阵威压。
白马似乎能听懂,依依不舍地依着他,他伸手抚着马,天马依恋地把脸贴到他脸上。
“回去吧,现在我暂时还不能跟你走”。他对天马说。也不知为什么要这样说,反正不由自主地就这样说了。
天马似乎也能听懂,再次依恋地贴贴他,然后伴着烟光,扬蹄而去。一时间,空旷的野地里,只听得“咄咄咄咄咄”的声音持续响着。
他立在原地,怔忡地呆了许久。
漫野都是盈白的芦苇花,撞入他的视野,让他只见一片空白,只有一片空白……
“咄咄咄咄咄”,他奇怪地看着已化为天际一颗星点的天马,强光刺着他睁不开眼,但他仍努力想睁开眼。
奇怪,都跑这么远了,还有马蹄声吗?天际的虚空也能像地面一样有马蹄踏在地面的声音吗?
“咄咄咄咄咄”,声音仍在执着地响着,并且还愈来愈近。
觉得不对劲的裴直终于挣扎着睁开眼往天际看去。这时,星空中的热闹随着天马的离去不复存在,只有灰暗的一片,透着一点微光。
“咄咄咄咄咄”的声音还在,好像还有嘈杂的人声,他迷惑地看着头顶好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他睡在自己家中的床上,刚才种种,不过一场梦境。
醒过来的裴直,睁着眼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许久,不去管那扰人的“咄咄咄咄”声。
心里很沉重,仿佛有什么正在复苏,又仿佛有什么正在离自己远去。
一阵浓浓的悲伤侵蚀着他。
只是一个梦而已,为什么会有今夕何夕的伤感呢?
……
“老烦,老烦,开门,睡死了你?”
此时,外面传来喊叫声,并伴随着“咄咄咄咄”的敲门声。
他哑声一笑,从怔忡中回过神来。
就只是做梦啊。
他揉揉眼睛,套上T恤,也不穿鞋,迳自朝门口走去。
门外站着一个显然有些怒气的瘦高挑女孩,罗半夏,他的表姐,大姑姑的女儿。
罗半夏一进房就毫无形象地窝进舒适的沙发里,懒懒地问裴直,“老烦,没藏媳妇吧?”似乎就为找个问题问问,这样才对得起自己在外面敲了半天门的憋屈。
同时顺手把站在自己身前的弟弟勾拉下来,打算敲他的头。
“离我远点,小心口臭。”裴直朝罗半夏哈一口气,然后迅速躲开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等裴直洗漱好后,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了。
原来,罗半夏看上了荔园山水的一套房子,打算买下。这里原来是郁郁苍苍的林子,生态很好,有瀑布,有自然溪流,还有清澈的湖。
而建案是按照不太改动、不破坏生态的前提下进行的。主要用来建别墅,还有一些高层住宅。经过两年的建造,现在已经初见规模。
两人来到典礼现场时,仪式已经开始,歌舞表演也开始了,堤坝边已围满了一层一层的人,只听得见鼓号音乐的喧闹,所谓看热闹,其实也就是看人的后脑勺或踩人的脚后跟,他们本也不抱能看见什么节目或什么明星的希望。
裴直看着热闹的场面,不知怎地,心里却有些怪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