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做了多少个这样的梦,梦里的花海依旧妖艳似火,却没有尽头,我在那一片花海里走着,却始终找不到出去的路!这是怎么回事?我要回家!我要回到李重光的身边啊!我不喜欢这些盛开的妖艳的曼珠沙华,我喜欢的只是江南那一片雪海,和雪海里美丽幽香的梅花啊!重光,你在何处?为什么看不到你?
“重光!重光!”我发疯一般地奔跑着,狂喊着,却看不到李重光的影子,一滴泪跌落下来,被风吹走,却不知能不能吹到他在的地方,告诉他我对他的思念?
不知道在这样的花海里奔跑了多久,久到感觉自己的心渐渐麻木,花海却依旧妖艳,仿佛这儿并未曾因为任何的事物而改变过!重光,我该如何去寻你?
“吟雪!吟雪!……”耳边依稀有他一声声的呼唤,我的心里涌上一阵狂喜,重光,你寻来了是吗?你找到我了,是吗?“重光!重光!……”我惊喜地唤着,从那一片花海里飞奔而出,向声音的来源奔去……
一道强烈的光线刺痛了我的双眼,我缓缓地抬起手,下意识的想要遮挡那强烈的光线,下一秒,手却被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住,“吟雪,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李重光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那声音里是满满的欣喜和和一种恍如隔世的沧桑感!
“重光!”我慢慢睁开眼睛,望着他,他的神色憔悴、苍老,鬓间竟夹杂了些许的白发,胡子不知何时爬满了脸颊,这还是我那个俊美不凡的李重光吗?我心疼地望着他的脸,望着他憔悴的脸上瞬时绽放的笑容,疑惑地问,“重光,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吟雪,说来话长,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再慢慢告诉你!”李重光笑笑,宠溺地摸摸我的头发,我望着他,他眼眸里有着不容忽视的落寞和伤感,怎么?难道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抬头望了望四周,不是我所熟悉的小桥流水,不是我所希翼的杜鹃花飞,这儿并不是我所熟悉的唐宫啊!
“这是什么地方?”我愕然地问。
“吟雪,你先休息,改天我再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李重光猝然起身,向门外喊一声,“心儿,进来吧!小姐醒了!”
说着转身冲了出去,我惊讶地望着门口,心儿飞快地奔进来,而他的影子却早已消失在远处。
“小姐,你可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心儿奔过来,脸上带着笑,含着泪,她颤抖着将几碟小菜放在桌子上,扶我起身,坐到桌子边,我静静地望着她,“心儿,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了?国主怎么了?”
“小姐,你先坐着,奴婢去给你盛参汤去!”心儿脸色一变,慌忙说着,飞快地向门外奔去,那速度之快,和重光如出一辙!
这是怎么了?到底哪里不对劲儿了?我叹口气,起身,缓缓来到窗前,窗外,一片宁谧,不知名的鸟儿在唱着不知名的歌,栀子花香弥漫着整个的院落,没有太阳,不时有风吹过,带来一丝的清凉,这儿,到底不是我所熟悉的地方!可是,这是哪儿?
“小姐,先喝参汤吧!”心儿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扶我到桌旁,眼眸含泪,我点点头,听话地喝下参汤,却不知道其中的滋味,是心已经麻木了吗?
“心儿,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是哪儿?”我望着心儿,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怎么?她的脸色为什么也是如斯的憔悴,还夹杂着些许的沧桑?
“小姐,这……这是……”心儿诺诺地说,却被一个声音打断,“心儿,你先下去吧!这儿交给我!”
我回头,李重光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不清脸上的悲喜,心儿点点头,退了出去,屋内,只余下我们两个,和静静燃着的香!我望着他,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我知道,一定发生了些什么,而发生的事情,一定没有在我的预料!
“吟雪,有没有感觉哪儿不舒服?身上。。有些力气了吗?”李重光走过来,将我揽在怀里,他望着我,那神情似乎要把我揉进他的灵魂深处,我的心里一颤,不由自主地将手覆上他紧皱的眉,他满脸的胡渣,他的,满目的忧伤!
“重光,我很好,真的,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放心,我能承受住所有的打击!”
李重光点点头,长叹一声,许久,缓缓地吐出几个字:“好!我告诉你,吟雪!”
原来,那一日,月圆之夜到来之前,李重光给我服下了醉心丸,因为长风终于没能在一年之期内赶回来,因为,若没有了救命的血兰花,我活不过明天的子时!我不知道李重光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喂我吃下醉心丸的,可是,他的痛,他的泪,他的用心良苦,我岂能体会不出?
就这样我一直沉睡着,沉睡着,没有了血兰花,或许我永远也不会醒来,只是,李重光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弃我,一方面,他派人继续去打探长风的下落,另一方面,他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执意封我为后,我知道,那是他对我的承诺,因为,在他心里,我是他唯一的妻!
可是,在这样焦灼地期盼和等待里,长风却依然杳无音信,而我,因为醉心丸的作用,竟一直沉睡了六年!天,六年的时间,我想象不出重光是怎样熬过来的?我的泪哗哗地落下来,****了他的衣襟,他却浑然不觉,他的脸上有一种难言的忧伤,我痴痴地望着他,聆听着他娓娓的诉说……
他封我为后的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也传到了赵大哥的耳中,赵大哥大怒,以为是李重光负了我,以为李重光真的移情别恋爱上了别的女人,而这个女人不是别人,却是周吟雪的妹妹周薇!赵大哥再次对唐发动进攻,而这一次,却是赵大哥御驾亲征!
“就这样我们被俘虏到了汴京,赵匡胤的初衷是为你鸣不平,为你报仇,可是,吟雪,我们的国没了!我们的家也没了!我们,如今只不过是北宋的俘虏!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用守住我们的家园!”李重光的眼睛里带着雾气,望着他,我的心里酸酸的,我摇摇头,“不,这不是你的错,如果说错,都是我的错!一切皆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你的命运或许就大不同了!我们的家国,也不会没了!”
“吟雪,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李重光温柔地拭去我眼角的泪,“这一切的发展都不在我们的预料!赵大哥也没有错,他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说他错了,那么他的错也只是对你用情太深!吟雪,你不知道,我们刚一被带到汴京的时候,赵大哥看到我,眼睛里是满满的恨意,他的样子,恨不得要把我碎尸万段!他已经下旨要将你我二人在你的牌位前斩首,以慰你在天之灵!”
是啊,以赵大哥的脾气又怎会允许我受半点的委屈?可是,我一想到那样地场景,心里就一阵阵的痛苦,如果赵大哥一意孤行,那我和李重光岂不是天人永隔了?“后来呢?”我迫不及待地问。
“后来,你被侩子手带来,赵大哥亲自监斩!我眼睁睁地望着你一同被带到刑场,却无能为力!可是,他看到了你,在强烈的阳光下,不知怎的,你眉心里的那颗红痣竟奇迹般地出现,那样地鲜红,竟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你静静地躺在担架上,脸色平和,美丽依然,赵大哥大吃一惊,飞快地上前,扑到你的身边,他不敢置信地望着你,嘴里喃喃地说着‘不!不可能!你怎么会是吟雪?怎么会是这样?’”
“我告诉他,你就是吟雪,你没有死!一场生死边缘的斩立决就这样结束了!我和你被带到他的寝宫,他屏退所有的人,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包括你体内的毒,包括,蝉儿的死!一切的一切,我都说了,像在说一个不真实的故事,可是,这样的不真实,却偏偏发生在我们身上!”
赵大哥大惊,这一切的事情他并不知道,他的脸色瞬间苍白,是啊,一切都乱了!正是因为这份不知情,他才不顾一切地要取李重光和“周薇”的性命,正是因为他的用情之深,才会有这场牵扯两国的战争,我和李重光,才会因此失去了我们的家园!我又怎么能把所有的过错都算在赵大哥的身上?
真相大白,我和李重光被暂时留在了宋宫,赵大哥派人和李重光一起寻找长风和血兰花的下落,终于在天山之巅找到了长风和血兰花,长风倒在雪地里,几乎冻僵了,他的手里,紧紧地抱着一株红的似火的血兰花!长风在天山之巅呆了几乎七年的时间,就是为了守护这株还没有盛开的血兰花!他怕他的离开会使这株唯一的血兰花消失,所以一直不曾离开过天山半步,直到血兰花盛开,也就是赵大哥和李重光找到他的时候,天,我的活下来到底承载了多少人的心血甚至生命?他们为了我付出了太多太多,我值得吗?值得吗?这样艰难地换回来的生命,我又该如何去承受这样的生命之重?
“长风,他还好吗?”咬着嘴唇,我问出了我心里的疑惑,和我最担心的事情,“薇儿和梦儿呢?她们好吗?这几年,没有长风在身边,薇儿会是恨我的吧?”
“长风,他在雪山待得时间过长,身体已经受损,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李重光叹道,“薇儿也一夕之间仿佛苍老了好多!所幸的是,梦儿长大了,很懂事,可以帮薇儿做做家务,这让薇儿宽心了不少!而二哥,在药王谷里,也一直没有离开过!”
我点点头,靠在李重光的怀里,心里涌上的是无边的伤痛,薇儿怎么可能不恨我?长风,是我害了他!薇儿的幸福,也生生地被我毁了!薇儿,对不起,姐姐又一次伤害了你!只是,这一次,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偿还?
“重光,我的毒真的解了吗?以后,我再也不必忍受那样锥心的疼痛了,是吧?”我抬眼问道。
“是,吟雪!再也不会有那样锥心的痛了!再也不会了!”李重光紧紧地拥着我,“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把我们分开了!”
我点点头,望着外面的晴空,不知道北方的天空和我们南方有什么不同呢?这儿的风雨,会不会很多?
“重光,她醒了?吟雪她醒了是不是?”门外传来急切的说话声,夹杂着急匆匆地脚步声,我从李重光的怀里坐起来,挣扎着来到门口,迎面看到的是赵大哥那双充满欣喜的眼睛,他的眼眸里,有着欣喜,有着深情,有着浓浓的眷恋,多少年了?有多少年了,我未曾看到过赵大哥的这双眼睛?赵大哥,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吗?还是和从前般把我看成是你的妹妹吗?
“赵大哥,你来了?”我笑笑,“进来吧!”
“吟雪……你……你终于醒了?”赵大哥喃喃地说,他的手伸过来,却又缩回去,我起身向屋里走去,身后,李重光和赵匡胤对望了一眼,也走了进来,我们一起坐在桌边,心儿进来,为我们斟满了茶,然后悄悄退了出去,屋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赵大哥,你还好吗?”我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
“好,我很好!”赵大哥笑笑,“只是,你却受苦了!吟雪,对不起,如果当初我知道了真相,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了!你和重光,也许会幸福的在唐国生活一辈子呢!”
“赵大哥,不是你的错!一切皆是造化弄人吧!我不怪你,真的!已经过去了,往事不要再提!”我摇摇头,脸上却不自觉地绽出一个苦涩的笑,是啊,一切都过去了,以后的,会只是美好吗?
“好,就为你的这句往事不要再提,吟雪,重光,今天我们不醉不归!”赵大哥站起来,哈哈一笑,“心儿,去御膳房传膳,把最好的酒菜送上来,今天我们要痛痛快快地喝一场!”
明月,清风,烛光,觥筹交错。
我静静地喝着酒,静静地望着他们把酒言欢,我知道,或许,这会是我们三个最后一次在一起畅饮,抛开个人的恩恩怨怨 ,我们,又怎能回到从前,怎能回到,没有战争和杀戮的从前?
“重光,吟雪,你们在这里休息一段时日,等吟雪的身子康复了,我派人送你们回金陵,归还你们的国家!既然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也该让一切都恢复到从前的平静!”赵大哥放下手中的酒杯,“这是我对你们的承诺!”
我望着赵大哥,泪水迷蒙了双眼,兜兜转转,我们终是逃不过命运的牵扯,如果能重来一次,不知道,我们每个人会如何抉择?望了望脸上带着宁静微笑的李重光,我的心里一点点地安静下来,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依然愿意是他最美的新娘,哪怕历尽千险,依然无怨无悔!
可是,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雨,如丝如缕,而我们的归期却依然遥遥无期,不是赵大哥不守信用,而是,赵大哥再也给不起我们任何诺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