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凯饭店,看来二叔一家的品味逐年上升啊。”八点左右,陈安牵着母亲从出租车上下来,看着金碧辉煌的饭店,自言自语道。
金凯饭店,在承梁县城虽然不是顶级的,但也有一定名气,面对的都是中产以上人群,一桌普通饭菜,价格在2千以上。
“进去吧,到时候多吃,少说话。”张安雅嘱咐道。
陈安点了点头。
可能是天气寒冷,人们都不愿出门。饭店里比较冷清,大堂里十几张桌子,如今只有四五座客人。
“大嫂,这边,怎么这么慢,都在等你们一家了!”一个女声喊道。
陈安和母亲顺着声音来到靠近门边的一个桌子,旁边已经坐了六人。其中三个是二叔一家三口,另外三人是三叔一家三口。
而刚才发出声音的,正是陈安的二婶李红娟,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个子不高,身材臃肿,却穿着紫色的女士风衣,打扮得挺年轻,烫着卷发,贴着长长的假睫毛。
紧挨着李红娟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系着领带的中年人,头发有些秃顶,脸上有些病态的红润,正是二叔陈忠林。
陈忠林旁边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正低头玩手机,是陈安堂弟陈风,在市二高读高三。
“二叔、三叔、二婶、三婶。”陈安打着招呼。
陈忠林哼了一声算是回应,相比之下,三叔一家很是热情,拉着陈安坐下,嘘寒问暖,特别是三叔十二岁的儿子陈齐,像是一个话匣子,跟陈安特别亲切。
“呦,大嫂,你这羽绒服不错啊,新买的吧?不过现在啊,羽绒服很多假的,特别是那种路边小店,都是填充的死鸭毛,死鸡毛什么的,虽然看上去好看,可是一点都不保暖,并且对身体也不好!”
刚一落座,李红娟就开始对旁边陈安母亲的打扮评判起来。
张安雅笑了笑,没有接话。她对李红娟的性格很了解,专门贬低别人抬高自己,你越是跟她辩解,她越是来劲。
李红娟看她不搭茬,脸色有些不豫,继而指着自己的风衣说道:“我们家老林啊,真不会过日子,前几天非要给我买件风衣,买就买吧,还非要买名牌,这个好像叫什么塔金尼的牌子,老林,这件多少钱啊?我忘了。”
“呃,4千多,今年超市生意不错,这都是小钱。”陈忠林满不在乎地说道。
“二哥如今可是大富大贵了,以后我们这帮穷亲戚可要多多帮衬啊。”三婶恭维了一句,转头看向张安雅,刚要说什么,却突然目光一凝.
“两个圆圈,一道横线,这个商标我好像在电视上看到过,是信士丰,这可是国际名牌,听说最便宜都要一万多。大嫂,你这是信士丰的羽绒服?”三婶吃惊问道。
张安雅听到一万多,也吓了一跳,瞪了陈安一眼,然后笑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是小安买的。”
李红娟一愣,继而一脸鄙夷道:“肯定是假的,他一个小孩子,哪有那么多钱。小安啊,你这孩子可真是不学好,连自己妈都糊弄。”
陈安心头火起,李红娟这副嘴脸,让他感觉恶心。但想起母亲来前的叮嘱,又生生把心里的火压了下去。
也许是为了显示一下自己的博学,也许是为了其他目的,三婶兴奋了起来,拿出一个打火机,走到陈安母亲身边,一边走,一边解释。
“信士丰的衣服,真假很好分辨。他们衣服的袖口,不怕火烧。据说他们的袖口材料,使用的是自己的绝密材料,其他厂想仿造也仿造不来的。来,大嫂,试一下。”
“不用了吧,弟妹!”
“这个方法好,必须试试!”李红娟当然不相信这件衣服是真货,存着看热闹的心态,拉着张安雅的衣角,就往火上凑。
这番举动,引得旁边就餐的连连注目,陈安的拳头几次攥紧,又再度松开。
“咦!真的不怕火,大嫂,你这是真正的名牌啊”烧了一分钟后,三婶熄灭了打火机,不住称赞。
李红娟的脸色有些发烫,冷声道:“安雅,你家里现在这么困难,怎么还有闲心买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这可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了啊!”
“二婶,是不是你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刚才我妈已经说了,这是我给她买的。再说了,钱是我们自己的,爱怎么花就怎么花,用不着你在这里说三道四。”陈安看着自己母亲的尴尬模样,忍不住开口道。
一句话惹毛了李红娟,她腾地一下站起,刚要张嘴,旁边陈忠林一拍桌子,冷喝道:“好了,吃个饭吵吵闹闹干什么,今天是给小风庆生,不是来吵架的。”
“对、对,都是一家人。”三叔也赶紧出来打圆场,举起酒杯道:“今天是小风生日,我们一块祝福他健康成长、学业有成、今年高考蟾宫折桂。”
说完这段话,他率先一饮而尽,其余人也纷纷举杯,不过像陈安和母亲都是以茶代酒。
饭菜很丰盛,鸡鸭鱼肉摆了满满一座,陈安闷着头不言语,吃的津津有味,自从早上吃了两个包子,到现在滴水未进,他是真饿了。
反观李红娟则是铁青着脸,根本吃不下,看着狼吞虎咽的陈安,更是一肚子气。又望了望自己儿子陈风,不由得眉头一喜,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风儿,年前期末考试,你考了多少分来着?”
“妈,你忘啦,620分,全班第三,我们班主任说我考重点大学完全没问题。”陈风放下手中的筷子,昂着头,洋洋得意地回答,说完又看向陈安这边,目光中的满是自傲。
刚才别看他在摆弄手机,其实对发生的事情听得清清楚楚,想到刚才自己母亲丢了面子,他心中很是不乐意,打算为母亲找回场子。
“表哥,我听大伯说你期末只考了不到五百分,恐怕这成绩只能上专科啊。”陈风说道,声音缓慢,咬字清晰。
“我们期末用的试卷不一样,这个没什么参考价值吧?”陈安一愣。确实陈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用的是很有难度的一套卷子,全校最高分也只有609,陈安虽然只考了497,不过按学校估计这样的成绩二本应该没问题。
陈安只是陈述事实,但听在陈风耳中,却觉得陈安是嘴硬不肯承认。不由得冷笑两声,反问道:“表哥,就算这次没查考价值,可是你忘了吗?中招考试用的是全市统考卷,那次我可是比你多考了一百多分呢!”
陈安听他提起三年前的事,先是感觉莫名其妙,不过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他这个堂弟,不过是提醒在座的人,他比自己强。看来这陈风和李红娟还真是一家人,都有踩人的爱好。
这样的行为,陈安只是感觉很幼稚,轻声笑了一下,不想再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前几年每逢这种聚餐,陈安被二叔一家在语言上压制、刁难的时候,往往是面红耳赤,垂头叹气,甚至会气得抹眼泪。这也正是二叔一家最想看到的,往往陈安这个样子的时候,他们都会哈哈大笑,以此为乐。
但现在陈安一副毫不在意,云淡风轻的样子,让李红娟母子愕然,愕然之后,又很郁闷,像是一拳击在了棉花上。明明很有力气,却无处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