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那雪好大,下得有一尺多厚,门鲁河的水都被冻上了一尺多深的冰层,寒风肆虐,刮得天昏地暗,爹领着村里的姑娘草雪儿一头扎进了他的连部。他已是连长,爹这次来是领着草雪儿来和他成亲的。草雪儿是他们村里的,人长得漂亮,特标致,像电影《林海雪原》中的“小白鸽”,像《柳堡的故事》中的小英莲。少年时代的他,放羊时就经常和草雪儿在一起玩耍,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草雪儿今年刚满十八,那美丽的腰肢和丰满的曲线无不透出少女的自然而又成熟的美来。姑娘大了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望一眼儿时的二羊蛋,粗犷而不失英秀,竟然出落得一表人材,芳心一动,不觉害羞地低下了头。爹笑了,他也用他那结满生硬老茧的手搔搔头不好意思起来,没想到小时候经常被自己揪着耳朵痛打、“大鼻涕拉瞎”的二羊蛋,今天却出息到了这种程度。笑容挂在彼此的脸上,彼此的内心却定格成了一种感情的升华。营长知道了这件事之后,经请示团部,决定就在连部立即操办沈承志和草雪儿的婚事。沈承志觉得不好意思,说营长是不是太急了点啊?营长说,什么话呀?你结婚我急什么啊?也不是我入洞房,抓紧办了得了,莫让人家大姑娘白白地等了你,我说你可别学什么陈世美,当个小破连长是不是就瞧不上人家哩。沈承志搔了搔头,不是那意思,营长我是怕别人笑话我说我着急娶媳妇。他们爱说说什么去,听兔子叫还不种黄豆了呢?你若是怕这事,那你一辈子就甭结婚了。抓紧,易早不易迟。
婚礼办得异常热闹,战士们知道沈承志能唱,硬逼着新郎新娘唱。草雪儿可不敢。承志就自己唱了:月亮走啊,我也走啊,我送阿哥到村头啊,到村头。阿哥去当解放军,十里相送莫回头啊,莫回头……。战士们就喊,阿哥是谁?没办法沈承志就大声说,是我。谁?战士们好像听不清,大声问道。是我,沈承志。战士们就哈哈大笑。草雪儿的脸羞得像晚霞般红。
爹临走时,把妈妈捎来的兔肉干留给了他,告诉他千万要好好对待雪儿,莫做陈世美,那样的话,他不论官当多大,他都要再揪他的耳朵扇他大耳光的。
草雪儿在洞房之夜解开花布包袱皮,拿出她亲手为承志赶做的好多双布鞋。
承志笑了,部队不让穿这个。
“那就不行在休息时穿啊!”草雪儿低下了头,羞红了脸。
温馨、幸福的蜜月,让他们观赏了连部附近所有的山山水水。这对于从小就住在西碱沟大草原的草雪儿来说,既新鲜又新奇,看到了她一生中从没有看到过的山水画卷。就在这里,她第一次知道了在白雪皑皑的冬季里还有如茵的常青树,树上还有拳头般大的松籽、有猴头菇、木耳,还有野猪和黑瞎子……。
一年后,他们的爱情之果第一个生命诞生了。
两年后,他转业回到了平海县城被分配到了县畜牧局工作。
县畜牧局局长陈兴义是个五大三粗的人,声音洪亮,非常爽朗。他听说沈承志也是转业军人,顿时大嘴一咧:“军队好啊!军队是锻炼人的地方。你是哪个部队的?”
沈承志告诉了他的军队番号,是81606部队的。
“我是81302部队的。唉,一晃转业都六年了,至今我还时常回忆起在部队的生活呢。那号声、那步伐声、那洗脸、刷牙、射击、打靶归来,那种规律性,真让人留恋。”
沈承志笑了笑。
“笑什么啊?真的令我至今回味无穷。唉,对了,还找没找对象,成没成家呢?”
沈承志笑了,说自己孩子都会走了。
“还你有正事呀,我转业第三年才结的婚,你小子有福啊。对象是农村的,还是城里的?”
沈承志说:“我们一个生产队的。”
“也行,只要实心实意对咱好,疼咱,爱咱,冷了知道给你捂捂手,热了宁可自己不凉快着,都得用扇子给你扇风,有个知冷知热的,总比没有的好啊!我说你小子就是有福气,起码比我多享福气三、四年吧。”
沈承志笑了笑:“陈局长,让您见笑了,那是我没出息,没立业就成家了。”
“哈哈哈,不不不,部队好,在部队里再娶个美人做老婆不更好吗?你小子可别得便宜卖乖。我现在想起来,部队生活,真有规律性啊,可转业到地方呢?天天大会、小会,馆子、饭店,唉,你看我……。”说完用手拍了拍自己突起的大肚子,“天天下馆子也不锻炼,啥好身体不都得变成像豆腐包似的。”
陈兴义说完这句话,把头向老板椅上一仰,自我陶醉似的轻轻的哼唱起来:“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的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沈承志一乐也随着一起唱了起来。
“哈呀,你小子唱得不错啊!”陈局长坐直了身子。
两个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两个人都回味起令人留恋不己的军旅生活来。
“这么办,你先到草原站当个副站长,唉,你可别小瞧这草原站,咱们局它可是有钱的单位了,局里的那点经费支出连正常的办公都不够,其它的吃喝拉撒睡那点儿见不得人的开支都得从那里出,肥呀。”
“我听从领导的分配。”
“哈哈。对了,另外啊,我上市局开会,小道消息说,草原站要升格了,说要变成畜牧局所属的一个二类局,叫什么?草原监督局啊?还是管理局,那时的站长变成局长,最低的级别是副科级配置了。”
沈承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