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可以回到过去阻止你父母相识。但是你阻止了父母相识,你就不会出生,这时就会有块香蕉皮出现,让你滑一跤住院了,那么你就乖乖等着“自己”出生了。所以说,无论我们尝试多少次,任何人都得死,都不能离开这里,这就是时间的修正性,是吗?”
对方愣住了,停止了进攻的动作,用看着怪物的眼光望着我,一步一步往后退。
“如果你回到过去要杀死你的祖父,也不会存在你了。但是因为你确实存在,所以你可能在马上就要杀死你的祖父的时候被香蕉皮绊倒,或者被其他事件影响而不能成功,甚至可能是你要杀的人不是你的祖父,因为你杀了他你祖母才跟你祖父结婚。”
时间像停止了一般,双方也没有动作,只剩下饶城因疼痛而发出的呻吟声回响在我耳边。
我闻到鲜血的味道。
如果自己被击倒在地,只要看到流出来的血,尝到血的味道,会更加迅猛疯狂的爬起来。这就是鲜血的味道。所以我选择了站起来。
“刘垒,你知道我最喜欢的歌词是什么吗?”我笑吟吟地说道,都听到喉咙里压抑不住的笑声了,“是椎名林檎的《茎》里的那句--When I stand I know I"ll never be down again.”
“哈哈,有意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现在的“因”决定未来的“果”。
反过来未来的“果”也决定现在的“因”。
任何事物的产生和发展都有一个原因和结果。一种事物产生的原因,必定是另一种事物发展的结果;一种事物发展的结果,也必定是另一种事物产生的原因。原因和结果是不断循环,永无休止的。
饶城,对不起。
“这样做才对啊。早就该这样做了。”
天台上里只剩下“杠杠杠杠”的敲击声,与刘垒A说话的声音相互回响着。
红色的液体和胶体状的粘稠物从饶城脑壳里喷出。我有如看着爸爸杀鸡一样熟视无睹。
我的虎口被这种莫名的力量摩擦得生痛--与其说是痛,不如说是烫--看着饶城濒临死亡的变得狰狞的脸,我的眼泪从自以为麻木的眼眶涌出。
“喂喂,你这样我很头疼呢。这么随便就哭了,真不像我呢。”
刘垒A像《hellsing》里那个熟练于演讲的胖子上校一般张开了双手。我一言不发,就这样冷冷地看着饶城的身体扭动着,挣扎着,有如跳舞一样。
我哭出来了,不是因为被自己吓到了,只是单纯觉得自己的人性在慢慢消逝而已。
“啊呀啊呀,真疼不是吗?疼得想哭出来吧?”
我很不快地拿起沾满饶城的脑浆的消防斧,深表同意地认真地点着头。
“好了--碍事的都解决了。需要再自我介绍一下或者详谈吗?”
“我没兴趣。”我转身冲向刘垒A,划过脸的风像刀片一般。但我停了下来。不,应该说是被迫停了下来。
刘垒A用消防斧格挡着我的进攻,一脸奚笑地说:“首次见面就兵刃相见真不好意思,1号宿舍楼的我。”
1号宿舍楼的我?--立业园一号楼,也就是东宿舍一号楼是分东西两面的,东西二楼名义上虽互不干涉,但其实是一模一样的啊。不过只有1号宿舍楼这边是真实地住着人呢。
是呢,我差点忘记了,这家伙不是过去的我,更不是未来的我。
是2号宿舍楼的我,那个因虫洞而造出来混沌的我,那个喜爱着杀戮反映着我内心阴暗面的我,那个因为自身的懦弱而被迫创造出来保护自己的我。
我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着。
“你好像想错了,我的的确确是你啊,是过去的你,”他的笑容看上去温暖又舒服,仿佛刚才我杀的是什么害怕的虫子似的,而他现在则用声音刺激着我,“只不过发现了2号宿舍楼的秘密,潜伏在那里罢了。看上去你好像不大欢迎我呢,但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分身,你不是应该好好地对我说些鼓励的话语什么的吗?”
“你。你应该呆在2号宿舍楼啊!你在这里干什么!!”我根本没听清刘垒A说的话,只是握紧手中的消防斧大喊着,“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明明是两个空间为啥你要跑过来杀人啊!”
跟拼命隐瞒心中慌乱的我相比,刘垒A却非常冷静。他无视双眼血红瞪着自己的、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类,“鲁迅先生说过:战士战死了的时候,苍蝇们所首先发见的是他的缺点和伤痕,嘬着,营营地叫着,以为得意,以为比死了的战士更英雄。但是战士已经战死了,不再来挥去他们。于是乎苍蝇们即更其营营地叫,自以为倒是不朽的声音,因为它们的完全,远在战士之上。”刘垒A掏出大衣里的酒瓶,浅浅地抿了一嘴,“的确的,谁也没有发见过苍蝇们的缺点和创伤。然而,有缺点的战士终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竟不过是苍蝇。去罢,苍蝇们!虽然生着翅子,还能营营,总不会超过战士的。你们这些虫豸们!”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现在只想知道他的目的,其他一切我不想听。
“目的?当然是活下去啊。”他耸耸肩,摆出一副对我无药可救的表情,“我几个小时前和你一样,也是哭着喊着要离开这里,但现在的我已经不同。你知道吗?我杀了一个张易一个郭培晋一个叶威了,第二轮的郭培晋和叶威也已经处理好,还有些无意中闯入四楼以上的渣滓我也已经处理干净,我是为了什么你不清楚吗?”
“愿闻其详。”我压抑着心中的激动,抓紧消防斧打算随时冲上去。
“冷静,要冷静哦小伙子。我还不是为了活下来吗?不被人发现,在这个世界里委曲求全的生活着。但不行,上一个时间倒流轮回已经让所有人对我产生敌意。俗话说有因必有果,但我实在不能理解为啥大家一看到我就像看到敌人一样,为了自保我只好杀死他们。但对方实在太多了,我好害怕。你知道吗?时间造成了轮回,2号宿舍楼和1号宿舍楼则造成了螺旋,我就像被困在这里的一只虫子,不断地逃跑着,但始终离不开这个可怕的漩涡,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奔跑着。”
“我一开始也像你这样,面对室友的死不知所措,甚至说已经漠然了。而当我用尽全力将上一轮的自己推下楼后,我觉醒了。我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沉沦下去,所以就等待着你的出现,希望你可以改变这个命运,结果你还是推门进来了。”
我想起傍晚8点时,我回到宿舍,听到宿舍大爷的那句--“喂喂,学生,你看见刚刚有东西掉下了吗?”
我当时还以为宿舍大爷神经过敏了,也没怎么理,打算推门进来。结果老大爷又是一句--“学校放假已经第三天了,宿舍不能住人了。”
我当时还不能来理解宿舍大爷的目光闪烁,更不理解宿舍大爷的话中有话。
正如刘垒A说的“宿舍大爷已经警告你不要进来了”--抱歉,我直觉迟钝,完全没有认清当时的情况。
刘垒A清清嗓子继续说:“从当你进来开始,我还想跟你结盟一致逃出这个矛盾螺旋。
你知道为啥我说‘你们都得死’吗?因为在属于我的那个轮回中,大家都死了,张易郭培晋饶城叶威,都死了,在我面前一一死亡。上一轮回的我,也是你,比我更残忍,是分别击破我们的防线,然后在我面前一一杀死他们的,你知道当你听到室友们惨叫悲鸣后在我眼前一一死去时我的心有多难受多痛吗?是的就像你刚才亲手举起消防斧杀死饶城那样。有些事情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是吧。”
我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了什么--张易,那个多愁善感的家伙,平时看个小说都会流眼泪的被我们说是娘炮的人,竟然拿着水果刀冷酷无情地面对我;叶威,虽然大家都说他很猥琐很颓废很恶心什么的,据说他三天洗一次澡一周洗一次头,但他在这场战争里是最脆弱的一个;郭培晋,平时有点嘴贫的宿舍长,除了抱怨就是抱怨,却被人丢在废弃的宿舍里绝望而死;饶城,那个一直保护着我,站在我身前的最强壮的人,面对敌人时竟如此无助,而且生命是被他最信任的我所一手了结。更多的一切,跟他们一起共度过的一切,已经回忆不起了,有的只有惭愧和痛苦,我曾经在这里居住过,我曾经和他们一起欢乐过,但此时此刻,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抬起头,看到刘垒A在看着我,那是一种同情且非常悲哀的眼神。我被那眼神催促着,将脸转向他,他扭头,引导我看看他所见的东西。
天台,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