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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老树难发青嫩叶 迟暮感伤少年郎

军训结束后,大学生涯算是正式开始了,薛靖虽爱玩闹,但课业却是不肯放松的,等到终于习惯大学的生活学习节奏,时间就来到了九月末。

再见到董伯的时候,薛靖很有些担心,董伯似是心情不好,脸上神情落寞,就连精神头也不如从前。在薛靖进门和他打招呼之前,他就一个人静静的靠在躺椅上发呆,两眼痴痴的盯着窗外,不象是在思考,而更象是单纯的发呆。见到薛靖到来,董伯脸上才明显有了笑容。

“好小子,可有日子没来看董伯了,董伯这满肚子的故事可憋得慌呢。”

“这不是一闲下来就过来了吗?董伯您坐着,我去厨房切好了就过来”薛靖扬了扬手中的提袋,便进了厨房。

厨房倒是没多大变化,只是空酒瓶子比之前又多了些,薛靖切好了熟食,照例又打开橱柜。

“咦?董伯您酒是不是喝完了?怎么橱柜里只有酒杯没酒啊?”薛靖厨柜里找寻。

“笨小子,我会酒喝完了还不买吗?昨天还剩了半瓶来着,你再找找”董伯笑骂。

明明就是没有嘛,董伯住的地方不大,加上厨房也才三十多平米,又是鳏夫独居,东西少的可怜,自然一览无遗。“董伯,真找不到,您喝剩那半瓶放哪了你好好想想?”

董伯看薛靖好像真找不到,自己也起身四下寻觅,一老一少几乎把这小房间翻了个遍,还是没见着那所谓的半瓶酒。董伯边找还边嘟囔“不对啊,明明就在这的。”

薛靖本就是陪董伯喝酒唠嗑,本身不爱喝酒,见找起来这么麻烦,便和董伯商量着直接以茶代酒,边吃边聊。

董伯没能找到那半瓶酒,心情愈发沉闷,长叹了一口气,才开始和薛靖说起故事。

从董伯处出来,又是夜晚了。薛靖的心情并不轻松,不知道是不是董伯总惦记着那半瓶酒的缘故,讲述的状态大不如前。中间故事讲到一半,董伯突然停顿了一下,说要找酒,也没等薛靖说话,自顾自的去了厨房,结果当然还是空手出来。等落座后接着讲,竟又将半个小时前的重复了一遍,薛靖知道董伯年纪大了,也没有说破。

大约聊到晚饭时间,董伯便有些疲累,便让薛靖帮他把枕头取来放在躺椅上。就在薛靖拿枕头的时候,上面飘落下来一张小纸片,薛靖看了,原来是校属医院的处方签。本来应该放回去的,可鬼使神差的薛靖就将处方签放入了自己的口袋,只是上面书法当真是高了薛靖两个层次,完全不是凡人能懂的范畴。

说道医学这块,好在认识了沐曦学姐,薛靖一看不到十点,应该也不算打扰,便打电话约学姐出来。

站在学姐宿舍楼下,薛靖无聊的数着落叶,就当第七片落叶从薛靖眼前滑落的时候,学姐也站在了薛靖的面前。

“哈喽,小学弟,你还是喜欢发呆呀。”

“哪有,完全是学姐太漂亮了,我大脑处于震惊的状态,做不出反应而已。”薛靖为自己的走神辩解着。

“学弟,你学的很快嘛,嘴比之前甜多了。”

“哪里,是学姐教的好。”

时隔半月,相同的对白,薛靖又见到了熟悉的酒窝和虎牙。

“说吧,学弟,这回又有什么事要学姐帮忙呀?”学姐依然聪慧。

“没有啊,学姐您多心了。”薛靖很尴尬,认识学姐时间不久,但只有每次有事才想到找学姐,这样的朋友,别说学姐了,自己都瞧不起。“上次不是得学姐垂怜,出手帮忙吗?薛靖也是知恩图报的人,想请学姐一起吃个饭而已。”

“嘻嘻”这次的笑是有声音的,宛若银铃叮咚。只是笑声里又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那学弟还真是有诚意呢!选在半个月后,而且还是一定吃过饭的晚上十点钟,这样请客一定很节约钱。学弟你心机好深哦!”

“额”薛靖知道自己理亏,理由也编不好,只能歉意的笑笑。

“不过我正好想逛逛夜市,一起吧?”学姐已经走在前方,朝薛靖招手。

夜市在校园的西南门,从学姐的宿舍走过去,大约要十分钟。两人好似老友边走边聊,倒也不觉得路远,只是在经过通幽亭附近时,会有点点尴尬。薛靖也不是第一次到通幽亭了,自然知道这样的地方肯定是情侣晚间幽会的好去处,然而看到通幽亭附近的树林里隔上三五米就会有一对情侣依偎在一起,整个小树林几乎爆满,还是吓了薛靖一跳。

毕竟不是情侣,一男一女并肩走在左近,看到周围情侣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多少有些尴尬,就连一向大方的学姐也不例外,脚步莫名的快了几分。

这样郎情妾意的场面,多少刺激到了薛靖单身近二十年的心,一股子见不得别人好的情绪涌上心头,只让学姐先走两步,自己办点事马上追过来。

学姐哪知道薛靖的心思,便在前面昏暗的路灯下站定,朝薛靖这边观望着。

薛靖也真不愧一肚子坏水的人,跟学姐刚刚交待完,转身就跑到树林边上,冲着里面大喊:“老王,我说咋寝室看不见你呢,感情你和嫂子跑这亲热来了?”

林子里大半情侣都从二人世界中惊醒,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薛靖这边。这也不奇怪,大晚上的,又是在通幽亭附近,除了几分微弱的星光,几乎看不清树林外的是谁。薛靖叫的时候又刻意模糊,也听不清楚是老王还是老黄,还是老庞,还真有几个以为是在跟自己打招呼呢。

又听见薛靖惊呼“呀,不是嫂子?老王你。。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认错人了。”话音未落,树林里阴暗处就传来了几声肉响和哎哟的惨叫,应该是肢体和面部激烈碰撞的声音。薛靖见奸计得逞,也是三步并做两步走,逃离了犯案现场。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背后传来个粗壮的声音:“那个,哎那个谁,你别走,你站住。”薛靖闻言,更是跑了起来,经过学姐旁边,便拉上学姐一块跑,两人直到跑到夜市门口,发现没人追来才松了口气。

“呼呼”学姐边笑边喘气“学弟,以前没看出来,你人这么坏呀。”

“呼呼,哪里,是学姐教得好。”薛靖依然谦虚如故。

夜市里熙熙攘攘,学姐带着薛靖人群中穿梭,来到一家豆花店前。这家豆花店生意不错,前来买豆花的人都排起了队,薛靖他们去的晚,排在了最后。

“学弟,现在可以说了吧?”

“说什么啊?”薛靖装傻。

“你再装傻试试,现在不说等会说我就不帮了”

“其实呢,今天主要是想请学姐吃东西,也有一点点其他的事啦。”薛靖坦白,哪怕学姐生气,也要知道董伯到底怎么了。“这张处方你帮我看看,根本看不懂。”

“就知道有事,还不老实。”学姐从薛靖手里接过处方,看了起来。

薛靖怕打扰到学姐,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不到一分钟,学姐便抬起了头扬了扬手中的处方,只是这次,眼睛里面没有笑意。

“他是你朋友吗?”学姐问道。

“恩,是的。”

学姐的声音有些低沉“你朋友现在状况不是很好,你有空多去看他吧。”

“今天刚刚从董伯那回来呢,看得出来他生病了,精神头都不是很好,怎么样?没什么大事吧?”薛靖关切的问。

“处方上开的药,是他克林,一种中枢兴奋药物。”学姐似乎看出了薛靖和处方上的病人关系不错,在斟酌着用词。“这种药物主要用于对年龄偏大人群的记忆力衰退,减缓他们记忆和认知能力的衰退。”

“哦,董伯最近忘性是有点大。”薛靖自言自语着“没病就好,不过为什么董伯这个年纪不太记事正常啊,需要吃药吗?是药三分毒啊!”

学姐发现薛靖还没太明白,皱了皱眉“服用这个药物的人群,多半衰退的不止记忆力,还有认知,行动以及学习,分析判断能力,都会衰退。”

薛靖听得出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但还是不明白。

“通常我们管这种病症,叫老年痴呆症”学姐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碗说是江城最好吃的红油豆花是什么味道,薛靖一点都没有尝出来。学姐知道薛靖心里难受,只是陪坐在旁边,没有说话。

这个世界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可以与你相惜相恋,只是未必会让你碰上;你遇见他以为如获至宝,他对你却弃若敝履;以为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恋人,或许下一刻就阴阳相隔。命运车轮滚滚,你我猝不及防。

对于董伯来说,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便是那些回忆,若然回忆也消散了,即使他还活着,那个人又会是真正的董伯吗?薛靖心乱如麻,学姐也善解人意,说是白天乏了不想再逛,两人便回了学校。

薛靖回到寝室便埋头苦写,把白日里董伯讲述的,尽可能一字不落的搬到计算机上。或许这也改变不了什么,或许董伯以后未必认得薛靖,或许董伯会连字都看不懂。

可是,有些事不管看起来多么没有意义,多么愚不可及,终归是要有人做的。可能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感觉到这个世界仅存的一点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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