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啸风道:“想不到,还是被你认出来了。”说完,拉下了蒙在脸上的那块破布。韩之过一见那张脸,顿时湿了眼眶,过去扶着他的肩膀,道:“风儿,这些年你还好吗?”他本想说他长得很想他爹爹韩之越,但还是忍住了。他知道如果这么说,韩啸风肯定会不高兴的。韩啸风默然,并非见到三叔不高兴,只是情难以堪。早在决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就知道会见故人。因此才以破布蒙面,谁想到还是被认了出来。
韩之过道:“风儿,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韩啸风道:“我在前面龙沙镇遇到夜杀二十一骑在打听火焰谷的下落。火焰谷是我韩门极为秘密之所在。一般人连韩门都不知道,又怎会知道火焰谷?我放心不下,因此过来看看。我知道再见故人肯定免不了尴尬,是以破布蒙面。谁想到还是被三叔给认了出来。我等下进了谷,希望三叔不要道破。”
韩之过点了点头,他知道韩啸风的性子。十几年过去了,一点都没有改变。韩啸风见他答应,也就放心了。游目四顾之际,只见远处沙尘扬起,道:“你看。”
韩之过循声望去,果然远处有一股沙尘扬起。稍有见识的江湖中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有人骑马造成的。韩啸风又蒙起了脸,道:“还是先去火焰谷,提醒大家注意吧。”两人一起展开韩门轻功,向火焰谷去。这两人都是高手,几个起落就到了火焰谷外。韩之过只觉韩啸风纵跃轻松随意,轻功远在自己之上。只是故意克制。再看来时的路,韩啸风所踏过的地方居然没有脚印。他心下骇然,这孩子如何练成了如此厉害的本领。他这么多年都未曾放弃寻找江月,也不知是福是祸,将来结果如何。
来到火焰谷,韩啸风心中无限感叹。他第一次来这里还是孩童。第二次来这里自己就已经是大人了。昔日来此,是为了守墓。而现在来这里却是不得已而来。想到就快和父亲等人见面,韩啸风一颗心就不由得跳得更快了。自离开韩门之后,他为寻韩江月,不知见过多少大风大浪,经历过多少惊心动魄的事。却从无一刻如此紧张,这到底是为什么?
两人一进谷,就有弟子前来询问韩啸风的身份。韩之过只说是自己的故人。那弟子不知该如何向掌门交待。这时已有一名弟子前去告知韩之越说三师叔带了个陌生人来了火焰谷。韩之越得知之后,连忙和大哥韩之超一起来到韩啸风和韩之过。韩松和陶玉也一起过来了。整个韩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韩啸风身上。韩啸风能感觉到那并不是欢迎的意思。尤其是韩之超韩松父子一直盯着自己,明显是在防备着自己。
韩之过有些担心,以韩啸风的脾气,受到这样的对待,说不定会一走了之。可是韩啸风并没有走。他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场面。他终于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老。韩啸风心中蓦然一酸。从小到大,自己那么希望他在意自己。可是他总是不会在意自己。然而无论经历了什么,他都还是那么在意他。即使发生了那件事,即使事隔多年。他还是那么希望他会在意自己。他甚至有股冲动,希望他能像三叔一样认出自己。
他终于开始在意自己了。
只是这种在意却不是自己希望的在意,这种在意叫做防备!韩啸风深深吸了口气。
韩之过道:“掌门,这位是我一个故人,是来???”
“这个我知道了。”韩之越打断道,“只是难道你不记得祖宗的训令了吗?除了韩门弟子,任何人不能进火焰谷一步。”
韩之过道:“我知道。”他知道,已经不需要解释了。
韩之越道:“阁下,请吧。”
韩啸风知道,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他看了一眼陶玉,陶玉正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自己。那里面满是好奇。她难道是韩门弟子吗?“你还是叫我外人吧。阁下一词,在下受不起。”韩啸风这个“外人”说的语气无比复杂。他看着韩之越,双目古井无波。可是韩之越偏偏想起一个人来。古井无波,但却是凉的。尤其是在这么热的地方。韩之过听了这个“外人”二字,不由一阵心酸。
韩啸风看着韩之越,道:“韩掌门小心,不久会有一批人来到火焰谷对韩门不利。在下告辞。”
韩之越道:“多谢!”
韩啸风转身要走,忽听韩松道:“你既是来报信,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也许,父亲更在意的是这个人吧。韩啸风嘴角泛起一丝自嘲,他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曾经那么羡慕他,那么嫉妒他。见韩啸风继续向前走去,飞身一剑刺去,喝道:“看剑!”
韩啸风再也按捺不住了。自己好心好意前来报信相助,居然这么防备自己。若不是念在往日的情分,我才懒得理你们的死活。不过,往日和你们之间情分也没有多少。耳听背后剑刃破空之声,韩啸风知道是韩松提剑攻来。就在往日,他就不是自己的对手,何况今日。
韩啸风头也不回,袍袖向后拂出。韩松没想到对手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这一袖拂出,一股凌厉的劲气直向自己扑来。
众人只见韩松的剑还未触及那人身体,就重重跌落在地。手中长剑也拿捏不住,掉在一旁。陶玉忙过去扶起了他,见他并未受伤,也就放心了。
韩之超心念爱子,挺剑刺出,直奔韩啸风。韩之越知道此人武功了得,大哥未必便是对手。拿过一名弟子手中的长剑,跟着大哥一起攻向了韩啸风。
韩啸风知道自己这次若要退敌,非得转身不可。当即回过身来,瞬间就看清了两人的招式。两人使的都是《祭鳄剑法》。一人使的是“斩鳄首”,一人使的是“断鳄尾”。这两招相互配合,天衣无缝。
为了一个韩松,这么对付外人本来没什么,可是这又不是外人。有些事是不能解释的。但若放之不理,那韩啸风会怎么想?
韩之过拔剑出鞘,挺身而出,一步来到大哥二哥身前。他一剑划出,封住他二人长剑去势,冷然道:“难道大哥二哥连我也不相信吗?”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再在此事上纠缠,可就不好收拾了。两人没想到三弟的功夫居然如此了得。韩啸风也颇觉意外,在他印象里,三叔一直都是整天嬉皮笑脸的,想不到功夫如此犀利。这与他为人极不相符。
韩之越收回长剑,道:“既然是你朋友,为什么不让我们看看他的样子?”
韩之过只感难以回答,韩啸风道:“在下生来一张脸丑陋骇人,我怕吓坏了别人,所以蒙着脸。”
韩之越道:“朋友既是好意,可不可以留个姓名?”
韩啸风道:“风萧寒。”话一说完,头也不回的去了。韩之过正准备追上去,忽然一个声音钻入了耳中“三叔,我不会走远。你们多多注意。”这话是韩啸风以传音入密之术说的。
韩啸风出谷之后,只听见韩之越的声音“松儿,你没事吧?”再看远处,那股沙尘越来越近了。夜杀二十一骑快来了。
火焰谷中,每个人都在悄悄议论刚才那个叫作风萧寒的人。韩之超与韩之越心中也想知道答案,但刚刚韩之过话都说到了那个地步,自己等人都动手了,如果还问他,以他的脾气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更觉得奇怪的则是陶玉了。她不久之前曾亲眼见到了韩之过与韩啸风之间所发生的一切,两人也曾动手,可为什么到了火焰谷中他居然如此护着这个风萧寒呢?
想起两人的对话,陶玉心想这人的确是韩之过的故人。只是风萧寒肯定不是他的真名。说不定这个风萧寒与韩之越韩之超等人也都认识。只是他不想再以真面目见他们。可是为什么又愿意让韩之过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呢?风萧寒,好奇怪的的名字。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风萧寒,风萧寒,风萧寒。”陶玉心中默念了几遍,忽然眼前一亮。风萧寒,如果反过来念就是寒萧风。读谐音的话,就是韩啸风了。不可能吧?陶玉对自己的猜测半信半疑。但如果风萧寒真的就是韩啸风,那适才种种现象就都可以解释的通了。陶玉又想起韩之过跟自己说过的韩啸风与韩江月的往事,心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他取这名字,难道真的是下定决心离开韩门一去不还?啸风哥哥,你这又是何苦呢?”
陶玉正想着这些,忽然谷中喊杀之声大作,蹄声惊天动地。但见沙尘起处,一行二十一骑已飞驰进火焰谷中。
夜杀二十一骑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