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啸风道:“这人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奇怪有趣。有人想得到的东西,千方百计用尽都得不到。可是有的人,根本就不想得到,老天爷却偏偏想要他得到。”
年观义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韩啸风道:“当今武林盟主之位,唯有德者居之。要想可以好好对付圣星教,当务之急就是要有一个可以令众人心悦诚服的人来当武林盟主。杜精诚显然不是合适的人选。”
年观义道:“那你觉得有谁适合呢?我觉得由你来做最合适。”说完哈哈一笑。屋子里韩松闻言也是一笑,道:“不错。”尤怜儿道:“师哥,年大侠都这么说了,不如你明天就去坐那武林盟主的位子。”她极少说话,一说话就是语出惊人。韩啸风知她心思单纯,也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尤怜儿不解道:“怎么?那武林盟主很难当么?”
三人都是一笑。尤怜儿颇有些不好意思,不再说话。
韩啸风看了一眼年观义,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七尺男儿有为之身,值此存亡之际焉可犹豫不决?”
韩松与尤怜儿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齐盯着韩啸风。
年观义低头不语。看他的样子,这话显然是对他说的。韩啸风见他这副模样,知道这番话对他起了作用。不过事情也要一步一步来,是急不得的。当下转过话题问道:“年大哥,今天对我说话的那人就是荆州卧虎门的柳四海吧?”年观义道:“不错。九州十大门派,他来得最早。一点架子都没有。杜精诚对他最放心。只是,他没想到柳四海的野心是最大的,也是最难对付的。他今天跟你说话,我估计是想结交你。倘若有你臂助,对付杜精诚无异于如虎添翼。好在你没有怎么理他。不然杜精诚可就要起疑了。他一起疑,日子就不会那么好过了。不过也正常,以你昔日风萧寒的名头,那些门派又有谁不想结识你,为己所用?”
韩啸风道:“不管我为谁所用,都无所谓,只要这人是个真正为天下武林,天下苍生着想。不管是谁,啸风都愿意追随他。”
年观义默然。
韩啸风道:“我出去走走。大哥,怜儿,你们在这里也要小心一些。年大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转转?”
年观义道:“不了。我想早些回去睡个觉。这些天忙着赶路,确实有些累了。明天就要开武林大会了,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你们也早些休息吧,养足精神才好应付。”
韩啸风点了点头,便一个人出去了。其实这里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可转的。他只是希望能够碰见一个圣星教的人。然后说不定能找到圣星教的月使。不过他也知道此事实在不太可能。但人终究是有侥幸的心理,心里总是存着万一之念。出了杜家堡,韩啸风避开人多热闹的地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过了不久,才发现有人跟着自己。
韩啸风回头一看,月光下,自己身后是一条俏生生的碧影。
已经这么晚了,尤怜儿怎么还跟着自己?是有什么事么?
韩啸风道:“怜儿,你有事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尤怜儿来到他身前,道:“没事,我只是一个人在别人那里呆不惯。所以出来走走。”韩啸风知道她的脾气,她不想说的话,谁也不能让她说出来,道:“反正也没事,你就陪我走走吧。”尤怜儿点了点头,她跟着他出来,为的就是希望可以跟他单独在一起。她知道在他心中只有赵江月一个人,她也并没有什么奢求。只要像从前一样,每天可以看到他就足够了。她也希韩啸风可以早日与赵江月重逢。那样,他就不用那么难过了。
两人并肩走着,不一会来到了远离人群的黑暗处。四周是早已亮起的万家灯火,温馨暖人。很多年前,才刚刚入夜,就有一盏灯为自己亮起。尤怜儿道:“师哥,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每天练功练到天黑了回去的时候,韩门上下都已经亮起了好多好多的灯。”韩啸风道:“我记得。”他看着身旁的尤怜儿,她最近心情似乎不错。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那自然是因为这几天都是跟韩啸风在一起的缘故。其实韩啸风也并不是没有这么想过。只是一想到尤怜儿一贯冷冰冰的模样,就不敢再想了。
夜空里有无数闪烁着的繁星,银河静静流淌。星光灿烂,花香淡淡。
尤怜儿抬起头,眸子里闪烁着星星一样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罕有的微笑,美得动人心魄。她静静地看着星空。
韩啸风看着眼前的姑娘,既觉得陌生又觉得熟悉。自己与她自幼相识,除了这几年不在韩门以外,基本上在韩门的时候与她在一起呆的时间是最长的。从小到大,她总是那么孤独而骄傲,总是那么一副冷冷冰冰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可是现在他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只是个单纯,甚至有些胆小的普通女孩。一切都是伪装。可她还是那样的生活着,一如既往的伪装着。其实,他在自己面前还是很少伪装的。还有,从小到大,她性子都很倔强。即使是她的师父自己的父亲韩之越也不能强迫她做她不愿意做事。可唯独自己的话,她才是最听的。为什么?难道真的??????想到此处,韩啸风不由转眼去看尤怜儿。她还在看着星星,安静得像一个听话乖巧的孩子。这与她平素那寒冰似的模样截然相反。这才是真的她!尤怜儿似乎发现了他在看着自己,也转过头头去看着他。
韩啸风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些紧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尤怜儿嫣然一笑。吹着凉爽的夜风,星空下的男女只觉胸襟大爽。此刻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就这样自由自在地没有任何约束的感觉。在彼此面前,他们都觉得自在轻松,这是与其他人在一起不会有的感觉。
夜空里响起了一阵悠扬的琴声。这琴声似梦非梦,似雾非雾。这琴声诡异之极,才响了一下,瞬间就杳然无痕了。星空依旧,灯火依旧,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然而韩啸风却听见了,这琴声好熟悉,让他想起了无数的往事,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尤怜儿也听到了琴声,似乎曾经在望月湖畔听江月姐姐弹过这首曲子。可是这琴声出现得太诡异了,她也不敢确定。只见韩啸风望着万家灯火,怅然若失。
过了一会,两人回到了杜家堡。送尤怜儿回去休息过后,韩啸风就回自己的住处去了。不想徐让却在那里侯他多时了。徐让道:“你去哪了?”韩啸风道:“出去走了走,转转。你这么晚了还不睡,可是有什么事么?”徐让道:“我在想,明天武林大会我们到底该怎么办?”韩啸风道:“这次武林大会,说是商议怎么对付圣星教。可实际上,明天的头等大事肯定是你争我夺,抢那武林盟主的位子。”徐让道:“这该怎么办?咱们关起门来自己打自己,最高兴的自然就是圣星教了。唉!”韩啸风道:“这也没什么不好。选出一个合适的盟主,才能更好地领导我中原武林对付圣星教。只是武林中人解决问题,免不了要动武,打擂台是免不了的。而且只怕是一天打不完,要打上几天才行。上次龙门峡一役,我们损失惨重,这次武林大会,若是任由事态发展,只怕后果不比龙门峡轻松。”
徐让道:“听你这口气,好像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
韩啸风道:“办法嘛,还是有一个。”
徐让道:“那你还不快说。”
韩啸风道:“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我说?找个能够让大伙心服口服的人当盟主也就是了。这样就能免去不少麻烦和许多无谓的争斗。”
徐让道:“简单是简单,可是,这个人是谁呢?当今武林之中,要想找出这么一个人来,怕也是不大容易的吧。”
韩啸风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就不要再给我装糊涂了。”
徐让一笑,问道:“年大侠应该已经睡了吧?”
韩啸风道:“今晚他不把事情想通,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
徐让道:“我看,这又是你干的好事。”
韩啸风道:“年大哥天生宅心仁厚,侠义心肠。行侠仗义,从来都是拼尽全力,而且不为名利。这些你我都是知道的。他武功高强,武林中罕有对手,又是德高望重之人。今天白天与他一番话,才知道他对如今武林中的一切大势都了如指掌。虽然九州武林十大门派,各个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但我看年大哥对他们的了解程度,无论武功还是计谋,都远在他们之上。最重要的是,他是真正为中原武林着想的人。所以,如果由他出任武林盟主,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是他似乎不怎么想当武林盟主。但他又的确想为九州武林做点事,所以一直犹豫不决。”韩啸风又把刚刚不久之前跟年观义的谈话告诉了他。
徐让道:“这下好了。年大侠现在肯定是在屋里思前想后拿不定主意。就像你说的,如果没把事情想好,那么今晚他肯定是睡不着了。”
韩啸风道:“其实他已经想好了。他其实已经答应了我,但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如果他真的不想当武林盟主,根本就不用想这么多,根本就不用犹豫。他现在缺的是决心。现在还需要你去帮他一个忙。”
徐让愕然道:“这种事情我能帮什么忙?”
韩啸风道:“你来此之前,有一句话深深的打动了我。”
徐让更是不解,问道:“什么话?怎么还打动了你?还深深的打动了你?”
韩啸风道:“我身为习武之人,事关中原武林与天下苍生的安危。焉能视若无睹?倘若真的袖手旁观,那可就是真真正的习武之人的叛徒。那我也有负于传剑给我的沙掌柜了。”这几句话徐让自己甚至都已经不记得了,可韩啸风竟然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
徐让瞪大了眼珠子,半晌才回复过来,道:“这句话,是沙掌柜临死前跟我说的。”
韩啸风道:“年大哥之所以不当武林盟主,其实是怕武林中人会怎么看他。他平素行事你也知道,不为名利。倘若他要是当了武林盟主,那么人家有可能会说他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沽名钓誉,是为了今日做这武林盟主做的准备。他行事只为良心,不为名利。若是当了武林盟主可就与他心里的原则,做人的规矩相悖了。”
徐让道:“这么矛盾的事情我怎么能说服他呢?”
韩啸风道:“他现在有能力拯救中原武林于水火。有能力却不肯拯救,这就像穷则独善其身,达亦独善其身。这才是真正的与他做人规矩原则相悖,这叫做见死不救。这个跟你那叛徒的说法一致。当然,这些话你不用跟他说。你就跟他说一下沙掌柜临死前跟你说的那番话就行了。”
徐让道:“自反而缩,虽万千人吾往矣。”
韩啸风道:“没错。就是这么简单。”
徐让奇道:“这么简单,你自己怎么不去?”
韩啸风道:“若是换了旁人,我早就去了。可是我了解年大哥。他虽然熟知这世间所有真实的一切,但是心中却依然坚信着自己所向往的,相信着那些不可能的东西。所以,他行事才是这样的风格。老实说,我没有把握能说服他。但是你不同,你有自己的亲身经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以你亲身经历,说不定可以打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