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古堡这么久没有被攻破?是因为我们见不可可摧的防守?还是因为你们懦弱无力的进攻?都不是!!是因为他把你们当成了讨价还价的筹码,在自己没有捞到足够多的资本前,他就按兵不动、出工不出力,变相要挟好给自己增加筹码!”
“现在为什么又要灰溜溜的开路?因为他自己也不过是一枚别人棋盘上的子!他所妄想的那一切,已经统统成了泡影!他的利用价值已经被榨干!即使真的攻下这里,他也连分口汤喝的份都没有!”
堡主雄厚有力的声音不断传来,夹杂着眼前将军“你给我闭嘴!”“众将士不要听他胡说!”的气疯掉的谩骂。
可怜他们二人的口水仗打得倒欢快,我这边却如热锅上的蚂蚁,火势越来越旺,不用多久就会烧到我的双脚;正剧烈升起的烟气呛得我猛烈咳嗽起来。最难熬的是一同蒸腾上来的热浪,它猛烈地烘烤着我,让我挥汗如雨、赤耳面红。
回过头来的这边,将军撤军令出口、堡主有谩骂不绝,军中现在是一阵阵骚动,不满之声如浪潮一般爆发出来。
“将军,您到底和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
“将军,我们围困此地多时,攻下古堡指日可待,为何要如此突然地离去?如果是那样,之前所付出的死难,是为了什么?”
“将军,您是不是早就把我们出卖了!?这里头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责问之声有如鹊起,更有大爆发之势!
将军大为光火,策马在军前来回跺步,口中大呼:“放肆!都给我住口!你们也算追随我多年的老部下,竟然胆敢说出这种话来!难道就不怕遭天打雷劈?我何时何地亏待过诸位!有哪一次冲锋陷阵,我不是身居一线、和大家在一起?”
“大家虽然地位不同,但表面上我为将军,诸位为走卒。实际上,大家都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全都是死人堆里滚着过来的!我会出卖自己的手足同胞么?如果真是那样,叫我将来要如何去面对那些先走一步的弟兄们?”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那么想!因为你们是军人,军人只认荣耀高于一切,绝不言败、从不畏死。但我也是!”
“而且我身上的职责与你们不同,更多了一重!我身为将军,追求胜利绝不是我唯一的目标,我还要尽全力地去保护好你们的生命!只要大家还生在,那么今天失去的所有一切,明天统统可以拿回!但如果人都死光了,那么那个由所有将士的鲜血所换来的,只是个悲剧,而绝对不是什么狗屁胜利!那样的胜利,只会落入一些狼心狗肺的虎视眈眈者手中!而我们得到的,只是尸横荒野、豺狼食肉、乌鹊啄眼、灰飞烟灭。没有了生命承载的胜利,只是一个虚荣,一个骗局!”
“如果不懂得体恤下属、不懂得珍惜士兵的生命,只懂得用手下的尸山来给自己的前程铺路,那我就枉为一军之帅!我身负着这项崇高的使命,带着你们来到这里,就也一定会带着你们从这里全身而退。胜利与生存,如果只能选一样,那我宁可不要胜利!谁稀罕就让谁拿去。”
此招果然有效,军中的吵闹声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将军毕竟是几十年的老江湖,老成持重。平日里军委颇严,对待属下公私分明,赏罚公正。沙场之上更是时常压阵一线,以鼓励士气、让三军齐心。其临场指挥时,一贯表现得大气磅礴、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战场形势再危急,也坚持同全军共进退。
这些年来,年老的将士们战死了、归隐了;年轻的一代又加入我们、成长起来。唯一不变的就是我军铁打的军魂,正是因为有他坐镇军中!将士们耳闻目睹、受其感染,军令如山,军纪严明。我们为何能成为长胜之军?他的功绩不可不说!
将军得意洋洋,立马军前,“现在就按我先前的号令……”
但他突然哑然在那里,只见军中跑出一堆人,将马上要烧到我双脚处的柴火迅速扑灭,然后更加大胆的是,撤下了立木,把我松绑、放了下来。
这些人不是别人,就是和我同在一帐的死党们,在我身边活跃着的那些颗同样年轻好战的心!我去偷袭古堡的刺杀计划,他们先前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我竟然真的那么做了。
谁也不会想到,我会突然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消失,又第二天天明的时候,得手一半、全身而归。虽然狼狈,但着实让人感觉不可思议!所以原本默默无闻的我,就一下子在他们心中成了传奇,成了英雄。
然而他们的这番抗命,必定惹得将军大怒,他大声骂道:“你们干了些什么!知道违抗军令要受到什么处罚么?”
我深知将军要说什么,也大叫起来:“赶快把我绑回去,你们这么干会害死自己的!”
死党们毫无惧色,反倒是嘻嘻哈哈起来,张开双臂,把我围在中间,将闻风而来的围捕我的人挡在外面,一个个毫无惧色地直顶着刺在他们胸前的利器。纷纷对着将军喊道:“大人!既然你私底下没有和堡主有任何瓜葛,那么这位为了我军的胜利,而奋勇执行刺杀任务的英雄,是不是就不应该就这么被你活活烧死?”
“这样做岂不是伤了弟兄们的心!现在大敌当前,不若暂且让我们寄放好自己的脑袋,死战一场,将功抵过!”
“如果不幸战死,那么我们就仍然是英雄;但若侥幸得胜,并有小功,则不求赏赐,只请抵死;若此战无功,那何劳将军动手,我等也没甚面目再活于人世,必定自做了断!”
将军大怒,说道:“我要杀他,不是因为什么密约;而是因为他违背了我的军令!你们如果同样如此,那么今天连你们也别想好过!定要按照军律一并处罚!”
山上又是突然传来一阵疯狂的大笑,是堡主。他向山下喊道:“老狗,你的屁话不灵光了啊,你还能骗这些可怜的孩子多久?为何还不把真话说出来,趁现在大家都活着的时候。”
将军别过头哦看着他,骂道:“堡主,你不要得意,我虽然功败垂成、铩羽而归,此生之中都不再有机会重杀回来。但是贵堡的风水宝地,早就已经被那些身居高位者们所垂涎。不需要等多久,自然会有那种比我更加狠毒的角色,来到此地,将你和你的家族,一并从世界上抹去。”
“在此奉劝你一句,你缩头乌龟式的消极抵抗是不可能永恒持续下去的。还是早点承认现实、乖乖献出城池方位上策。切勿只为了你一人之私的堡主尊位,赔上了堡中所有人的性命!”
“就像这么拖下去,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有何未来和希望可言,即使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将军的话中刺头甚多,任谁听了都不会舒服。堡主马上就收住了笑,一动不动地盯向将军,只等爆发。
果然,不久他的气愤之声传来:“难道要投降给你这个信口雌黄、毫无信用可言的小人之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的耍得那些花花肠子!你为了你自己,早就把我、把这里所有的人都出卖光了!”
除了愤怒,堡主的声音中更多地是夹杂着的恶毒诅咒:“可惜呀!可惜!今天先死的人,终究是你!”。好似已经收到了先知的预言一般、堡主的话语中充满了审判者的高昂之情。
这边将军也毫不示弱,大声咆哮起来:“好!那今天我就不准备活着离开此地了!这条老命,就让它终了于此吧!”
充了那么久的孙子相,将军终于又重回了豪壮:“不过!我已经说过了,我没有下那个达刺杀的命令,都是这个家伙擅自为之!”说着用一只手狠狠地指着我。
“那破城之后呢?”堡主问道。
“什么!?”将军失色。他没有料到堡主会问这个问题。
堡主突然劈头盖脸地痛骂起来:“要将我整堡的老小,当成礼物送与上面,好一个巴结拉拢的走狗!你出征之前与你许诺给那位人渣的话,要不要我今天当这众人的面帮你揭穿么?”
将军有所领悟,突然大叫道:“这是诬陷,不要受他人之挑拨!我经过这些日子来的苦战,已经明白了这场仗的背后的阴谋,是有人想让我们双双灭亡于此地!用心何其恶毒,你已经上了他的当了!”
堡主听了不动声色,只是哼了一下。
突然城头一个传令兵摸样的人,急速奔至堡主身边,低声报告了什么,堡主微微点头之后,沉默不语。
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深处,是在做着一场复杂的争斗。
他马上就要下达攻击命令了!老辣的将军一眼即看出情势不妙!
现在我违令的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无关痛痒的皮毛而已,已经不能再为这种事情耗下去。他作为一军之帅,深知战局胜负和全军将士的生死,才是必须关注的重点。
他赶紧回马,面向着大军高呼:“赶快按我军令行事,前军布好防守阵型,严阵以待!弓箭手在第二阵列,拉弓上弦、听我信号,随时代发!后军赶紧抽调些人手来,将拒马、路障、及凡是能搬来的,统统搬到前面,点火燃起,缓冲住堡中杀来的军势。然后于后方待命,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随着一声声指令,下边的数名百夫长大声回应“得令”!然后指挥着部队或后撤,或建筑临时工事,或结阵迎战。
大军之中多是颇具资历的老兵,军令传达清晰、执行迅速,丝毫不乱。
最后,将军才指着我这边,大吼道:“今天势态紧急,不和你们计较,给我统统滚回自己的岗位上去!”围住我们的那一众人等,纷纷撤去了兵器,放开去路。
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违反军令不是小事,我是不要紧,本来没有打算活过今天。但连累我这么多死党一起送命,就太过以不去了!现在将军松口了,当然事后无论是什么结果,一顿惩罚是怎么也逃不掉的,但至少给了我们将功补过的机会!
于是大家不再去争辩什么,各自退去。却突然,将军的手单单指着我,号令道:“你给我留下,站到第一列去!”然后对着压阵于枪阵侧列的一位指挥员重复道:“发给他一把武器!让这个家伙站第一列!”
可恶,我在军中根本不是干这行的,我是短刃战专家,两军相接后的惊心动魄的肉搏战,就是我展现华丽身手的舞台。
短兵相接及耗勇气,每次战斗必有负伤,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但它却并不是最高危岗位,相对来说,我干的这份工作还稍算轻松和安全,生存下来更有把握。信心并非凭空耳来,而是建筑在自己多年来雄厚的战斗经验和娴熟的生存技巧上。
但那些挡在阵前的排头兵就不是如此,大部分情况下,第一轮冲击过后,损失率都会轻松超过五成!
这是令我最讨厌的,我的经验、我的技术放在这里,形同白纸……因为这并不是一份技术活,阵亡率居高不下,能否活下来,完全靠运气。不光是我,军营之中,无论去问谁,排头兵都是绝不受人欢迎的岗位。
但我想要将功补过,就不能不接受这个命令,只好咬了一下牙,接过了长达丈许的长枪,一声不吭地站上了第一排。
山顶上此时已经是鼓号齐鸣,厚重的堡门今天被第二次徐徐打开。
我们这边的阵型已经到位,路障被点燃,熊熊大火将我们的锋线与古堡间隔开。
身后是枪林剑雨,和杀气泛滥的战士们,虽然我第一次被安排到这个极度高危的岗位,但和这么多兄弟在一起,安全感顿生,心境又迅速恢复安定。
这群久未战斗的孩子们,正集中着所有的注意力,望向山顶那扇正在洞开的大门处,睁着圆瞪瞪的眼睛。
人心好战,但心中多月来因恋战却无战可开的压抑突然被移除,好似一个个又成了生手,仿佛回到了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状态,一个个激动得不成样子。连喘口气都是带着声的,手心里全是汗。
我算是个老兵了,比一般人更加快速地适应了节奏。很快将注意力完全转移到即将开始的战斗上,整个身心都贯注其中,其余一切杂念全部被抛弃掉,好像这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对就在身边的将军和百夫长们稳定军心、激励士气的督战声,更是视若惘闻。
山顶之上,号角停了。我们等待的那个时刻,终于来临了!
奇怪的是,耳中传来的,不是铺天盖地如潮水般由堡内涌出的士兵们的呐喊声、不是无数铁骑嘶吼着奔腾而出所发的十万马蹄声。而是夹杂着地面隐约颤抖的石头与石头的摩擦声!!
这是怎么回事?我看的都呆了!
是巨石!一颗颗巨石!
它们被削成了滚圆的大球,从古堡的巨门内依次地、接连不断的滚出,堡主在山顶兴奋地叫嚣着:“老狗!尝尝我们为你烧制的这倒滚石大餐吧!这些日子来你把我们围的那么辛苦,现在就让我好好地慰劳你!”
不计其数地巨石,沿着斜坡,向着我们这边滚滚而来!重力作用下,它们的速度越来越快,所发出的声响越大越大!
犹如无数头狰狞的出笼野兽,咆哮着发狂地向无助的人群扑来!惊得大地都开始瑟瑟发抖!
将军威严地声音,停了下来,他正呆在马上,瞠目结舌。谁也没有想到,堡主会有这一招杀手锏!!
将军的计策本来已经完美,用燃烧的工事、和由刚毅的心所组成的长枪阵,挡住堡中数量不多的冲阵而来的军马;由身居二线的弓箭手不断释放箭雨,摧残从山上奔袭而来的堡中主力步兵方阵。待其溃不成军,就挥刀放出第三线以逸待劳的后备力量,大家一拥而上,彻底解决战斗。
但这是场战争、这里是战场,没有教科书式的死板的条列,形势永远是瞬息万变、无法捉摸!
面对这来自古堡的第一轮攻势,将军已经是措不及防、束手无策。后面还会发生什么,恐怕更让他不敢去想。
无数颗巨石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我军,原本镇定待敌的锋线上的士兵,变得胆却不安气来。一些人开始骚动着向后退却,阵型马上就变得十分凌乱。
沙场之上,怯懦是最易传染的疾病,如同瘟疫。只要有一部分人开始退缩,那么就会有更多地人加入其中,再往后发展,防线崩溃往往无可避免。
我承认我们是优秀的军人,但眼前的场面,也太过疯狂了吧……
都还没等怯懦真正扩散开,疯狂的巨石已经突破了脆弱不堪的路障,浑身是火地冲入阵中。
血腥的屠杀开始了……
我军的阵型立马被冲得七零八落,巨石一列列地无情碾压过所有挡在其路线上的人。骨头碎裂、身体撞飞、痛苦惨叫的声音,不绝于耳,死亡地气息染黑了四周的空气。
不久前还被乐观的我视若金汤的防线,被轻而易举地冲破了,还不算完,巨石内部仍然保留着强大的余能,它速度虽稍减,但离停下还远,又毫不留情地碾向第二梯队去。
在这阵巨石前,我们哪还有什么军容、哪还谈什么士气,全部都如被吓哭了的小鸡崽,胡乱地拍着翅膀,没头苍蝇似地四处乱窜,躲避夺命的巨石。
仅第一轮交锋,我们就已经败得落花流水。堡主第二轮攻势又杀至,丝毫不留人有喘息的余地!
只见一匹匹快马,从堡主闪电般杀出,朝我方大部队飞速接近来。马上的勇士们手中竟然没有武器!而是一人一个火把,背上背的,全是成桶的火药!
他们这是在做自杀式的冲锋!要和我们同归于尽!
长枪阵如果尚在,那么对付飞速而来的快马,绝对是最有效的。保证让其飞蛾扑火,有来无回。
现在前锋的军心已经被彻底击垮,大部分人已经被巨石吓破了胆,向后面逃去。留下的人踩在同伴们被碾碎的尸体,和那些重伤倒地、尚未断气、仍在哭叫中的伤员身上,又勉强恢复了点阵型。
却发现眼前面对的,是这些不要命的骑士时,又蒙掉了……长枪能挡得住马匹,还能挡得出爆炸么?
很快,巨大的爆炸声四作,高温的火焰、强大的气浪肆虐在空气中。又是一场血腥的屠杀,比之刚才,更加得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