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连忙道谢离去了,或许心里还在嘀咕着“这两个小姐完全是天壤之别”吧。
茶渌薇终于换好了衣服,一头黑色的长发也梳理整齐了,踩着高跟鞋翩然走出。茶雪音连忙上前去跟在她后面,一面微笑着:“别紧张啊,你看你这么漂亮,茶镜漪姐姐为你订做的眼光就是不一般。”
“嗯。”茶渌薇垂着眼哼一声,低声道,“我就去吧,记得要帮我写论文啊。”
“好。”
茶雪音的脸上,依然笑容温和乖巧:茶渌薇,那当然行,这样,我学习了两次政论;而你,只配在这些任性与懒怠中变得越来越粗野无知。
城外的邮政局门口,出来一个修长的白衣的身影。
寂静的暗夜里,远方的焰火时时照亮着精致的面容,和执拗微蹙着的金色双眼,锐利的眼眸,在昏暗中如同暗夜里的猛虎。
冷风吹起飘飞的衣襟,他下意识裹得更紧,匆匆独行而去。
焚瑄还是下定决心来这里了。他忍痛拨出自己的存款,给石兰子的母亲寄去了一床冬被,也算是慰藉他难得遇上的一个朋友的在天之灵。
但是,这样做有什么用呢?
一个声音在耳边冷冷地发问。
银发少年能给出的回答,仅有一丝苦笑。
而他自己,也接到了茶世泊亲自发出的调任命令,入军籍,加入长公子府的近卫队。
“嗯,这就是要你答应的条件,年过后马上就去报到。暂时还不用上前线的,以后就不知道了,没问题吧?”茶世泊如是说着,翘着二郎腿躺在安乐椅上,手指旋着一本书,那书随即落地发出“啪”的抗议声。
焚瑄也就答应了下来,虽然不知道茶世泊那白痴的外表下又在捣鼓什么名堂,但现在,他的确什么也想不到。
所以,趁着新年休整过的时间,他要开始准备这件事了。反正现在又没钱,正好静下心来做想做的事。总之,这个新年的喜庆气氛是与银发少年绝缘的。
“我茶氏军队从四百年前建军至今,已经过了数百年的沧桑洗礼,发展壮大至今,继承XXX的光荣传统,传承XXX的伟大精神,誓死坚决效忠于茶氏茶镜漪首领大人,为XXX而奋斗!”
年过后的连续几天,焚瑄都在着手忙这件事情。要加入军籍,过程是简单而复杂的。第一步,这是上任高级军官时必须经过的,即学习有关军事思想理论,通过考试。
其实焚瑄很讨厌背这个比景氏的军事思想理论还要迂腐繁琐数倍的东西,倒是那天云珏告诉他一个办法:“简单!不是这么死记硬背老老实实过的!有小抄可以做的!”
“什么叫小抄?”焚瑄是真没见识过这玩意。
云珏当场就差点五体投地了,不过还是耐着那火爆性子给他唠叨了一大堆,教他这么做那么做,一面还很厚脸皮地奸笑道:
“哎呀,可惜你是男的,什么穿裙子把答案写在大腿上或干脆贴在胸前内侧都使不上啦,哦呵呵呵……”
焚瑄这一次真是大开了眼界。不过很快按照云珏的主意,这一关毫无压力地通过了。
第二步,体检和相关体质测评,之所以会放在理论学习的后面,是因为茶镜漪在首领上任讲话时说:“我们要培养既忠诚于茶氏又有战斗力的军队。”顺序是严格的,不准调换的。这一关,也小事一桩。
第三关,学习其他有关茶氏军队的内容,料理好内务处所的交接和管理。于是终于到了宣誓加入军籍的神圣一刻:
“宣誓人,焚瑄,东方历767年1月25日。茶氏首领大人万岁。”
银发少年一番照着台词念下去的干瘪宣誓后,摁下了手印。不过他竟前所未有地佩服起自己的耐性,大概是来到茶氏当下人的期间锻炼出来的吧(尤其是对首领茶镜漪,说什么也要小心再小心),这么一段极度憋屈的生活,竟轻松熬过来了。
那一天焚瑄整理好东西,去向茶世泊少爷请示。茶世泊手里还在看《幼儿识字两百个》(囧),一面傻笑着摇摇手:“啊,没什么,反正以后还是在我这里干,不过加一个军籍,让你多帮我忙一些事嘛。”
的确,这次一切还照常,只是自己暂时要担当敌国的军人而已,布置下来的任务,也会有新的变化。不过还是坐办公室的军官,不用上前线的。
焚瑄形式化地谢过后,茶世泊突然叫住他:“既然你来了,就忙我忙一件事?”
“?”
“茶雪音妹妹今天又来了。”
话音刚落,水色头发淡蓝色大眼睛的小女孩已经探出头来,她先乖巧地招呼“茶世泊哥哥”,仿佛前几天对茶镜漪说的话完全不存在般。接着,一见到焚瑄就兴奋地迎上去:“白虎哥哥,我还想问你这个问题……”
焚瑄便耐心地听着小姐的提问。想起来已经认识茶雪音好几个月了,而被附赠的“白虎哥哥”这个绰号,还要从那件事说起。
去年初冬,阿霞收养了一只白猫,天气稍微和暖的时候便带出来晒太阳,闲来没事的下人们便围着这家伙议论纷纷。它一身纯白的毛有点银色光泽,一双金黄色眼睛不是在暗处瞪得射出锐利的光,就是在太阳下微闭着面无表情不理睬人。结果有好事者叫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只猫就是焚瑄啊?”
大家哄笑一片,不用说这对银发少年还是打击不小,自己怎么可能和那个不抓老鼠,在太阳下养得肥肥的懒家伙联系在一起嘛。当时连茶雪音小姐也知道了这件事,不过她在读书时又说道:“你知道吗?我又听到有人说,焚瑄与其说是那只白猫,不如说是只纯种白色华南虎。”
“咦,谁说的?”他可是第一次听到。
“是云珏啊。”
“唔……”焚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脸上不由得泛起一阵热度,不过茶雪音甜美温和的声音又将他拉回了现实:“那你赌,背完这本书,你就是白老虎,不然就是那只又懒又肥的白猫!”
小女孩睁着淡蓝色的大眼睛,认真地向他下了挑战。大概是两个聪明好学的人逢上对手的兴奋吧,几场赌下来,年长五岁半的银发少年占了上风,于是“白虎哥哥”就成了他的绰号。他可不愿被叫成“白猫”,又不是洗洁精。至于为什么会多个“哥哥”,茶雪音是这样解释的:
“虽然你是仆人,但你真的和那些陈腐书籍熬出来的学士不一样,我觉得对学识比自己好的人,就应该以兄称呼。”
茶雪音这样做是非常大胆的,事实上,她平日里,特别是在首领和茶渌薇身边时,总是非常温顺乖巧的淑女模样,但到了茶世泊的府里就变得活泼起来,到处招呼大家找乐事。“白虎哥哥”,此后她果然这么叫他,不过整个过程中这件事只有茶世泊府里的少数人知道。真拿这个小姑娘没辙啊,焚瑄只能低声应着:“是。”
“唔,你什么都懂啊,我好高兴!”茶雪音读书到兴头上时,依然保持着那份毫不做作的活泼和优雅的均衡,微笑总是那么可爱,拍着小手。她算不上特别漂亮,但那乖巧可爱的笑容,淡蓝色的大眼睛温和地攫住他,令人不自主地产生好感。
相处的时间,总是少得可怜。雪音不想再奢望什么,她早已忍耐着活了这么多年了,而现在,只要和他像朋友一样说说话,就是莫大的快乐了吧。
不过,这件事,云珏有过更有见解的评语。她当时正气呼呼地抄着手:
“果然是不懂事的小屁孩,都快19岁了身为下人,还去和一个比自己小的主人争。”不过云珏的下一句话,倒是问给她自己听的:“我都是经过血与火洗礼的军人了,干嘛这么关心一个小屁孩的事情?”这个问题,她还真搞不懂。
不过对于银发少年将要去近卫队的事情,她还是有些感慨,没想到那“小鬼”竟加入了茶氏的正式军籍,自己至今还是一个非正式的外围守备小指挥。不过她只是喃喃着,希望焚瑄保重。
就这样,从茶世泊那里回去后,第二天早晨,焚瑄怀着复杂的心情穿好了茶氏的军服,深蓝与黑色搭配的设计笔挺地裹住修长的身躯,似乎也显现出年轻的活力。对着镜子把仪容整理好是必须的,准备妥当后,便去新的办公室报到。
“你来得很早。”古铜肤色的巨汉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似乎把地板也震动得晃荡。马德依然一脸严肃地拉着脸,指指桌上的一堆文件:“军队里任务重,多吃点,多睡点,不然扛不住。”
焚瑄目前的主要任务是管理批阅近卫队里的物资储备分发事宜,顺便也接触到一些茶世泊管辖下的军队的物流。因为近期将举行一次大规模的军事演习来弘扬国威,因此任务十分繁重。马德给他说过,会带他去见识真正的茶氏的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