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敌兵从旁侧的走廊里匆匆闪过来,焚瑄便果断放出一枪,一声惨叫过后,提枪冲了进去。
接下来是越来越密集的火线,血与火的气息交叠冲击着每一根神经,焚瑄紧张地来回游走,尽自己所能地适时放出一枪。然而,偏偏在这最危急的时刻,意外发生了:
什么?竟然会打不中?焚瑄在心头叫苦,他没命地朝敌方的斗士冲过去,一面拼命扣动着扳机,几番开火,竟然全都如同徒劳。而自己的四周,已经几声擦过耳际!
对方似乎看穿了自己的短板了,发出几声张狂的笑,便猛扑过来。
“不,我要活下去。”面对闵达寒光闪闪的剑时,十五岁的景树恒发过誓。
而如今,他必须实现这个誓言,因为他还有愿望在!
焚瑄再也顾不上一切了,他丢开已经成为累赘的枪支,一把扭住对方的胳膊,听到硬生生骨头扯断的声音。背后扑过来的一人,也被他以最迅猛的速度放倒了。但就在这时,第三个人,已经趁机一枪瞄准了少年的心脏,一声枪响。
倒地的,是那个举枪瞄准的敌兵。
轻烟腾起后,耳边传来一个严肃的声音:“怎么搞的?想送死吗?”
这及时赶到救援的,正是马德。他用硕大的身躯将少年隔离在暂时安全的墙角,一面继续大喝着指挥部下,焚瑄注意到,他的一只手臂,正趟着鲜血。正想上去问,马德已经粗暴地回转身:“你怎么了?你想空手打吗?”
马德刚想质问下去,又一阵急促的交火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便端着枪向那边观察情况去了。
暂时寂静的墙角边,仅留下喘息与惊愕的少年。
不可能的!自己,还不能在这里结束!
焚瑄拼命悔恨着,悔恨自己的短板,在此时竟不能保证自己的性命。虽然马德说过必须用命为茶世泊少爷争取时间。但马德拿得出的坦然,并不是他拿得出的!
他只想活下去!
密集交错的走廊里,已经接连染上绯红的色彩,一泼一泼的,触目惊心。马德竭力向着不断涌过来的黄布军扫射,但中枪的手臂,已经逃不掉疼痛的影响。
巨汉古铜色的脸上,汗正一点一点渗出,和着紧张的几乎已经屏住的鼻息。
手里的枪突然不响了,那是子弹的告罄。马德粗暴地将一个扑上来的兵击倒在地,连忙从地上捡起另一把。抢的主人手上没有黄布,正倒在尚且温热的血泊里。
“弟兄,我拿走了。”马德轻声喃喃道,转而一声大喝,开出了更加猛烈的火舌。
“啊!”
枪击的声音,密密麻麻地震动着鼓膜。马德发出野兽般的呐喊,睁眼看着深蓝与黑色军服的军人,在眼前纷纷倒下。
他们都是茶氏的兵!
巨汉大叫着,唯独没注意到身后靠近的持枪的黄布。待他猛地一回转身时,眼前那人登时脑袋劈作两半,血和软物“哗啦”一声溅出来。
人倒下以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俊美的面孔,脸上和银发上都沾着点点血迹。最重要的,是那金色的眼睛里,迸射出强烈的恨意!
那已不是正常人的眼神!
仿佛什么狂热的因子附体般,少年一句话不答,已经拿着长剑如同疾风般冲上前去,寒光过处,顿时血肉横飞。马德想叫住“焚瑄”,但对方仿佛根本没听到般,继续挥剑冲过去!
“呜啊!”未及人的反应时间里,一个人持枪的手已经被生生削掉,徒留一个血肉模糊的桩,“哗”喷射出鲜红的液体。而焚瑄已经迅速一闪身,另一只持枪的手落地了。背后又冲过来一个不明状况的黄布军,前一秒还睁着年轻的惊讶双眼,下一秒已经人头落地。
焚瑄只愣了一秒,金眼睛里两道杀气闪过,他一回转身,举起带血的剑主动砍杀向下一个……求生,可以变成杀戮的动力!
而且,这股动力,正操控着焚瑄整个人。手臂猛烈挥下,挥下,劈过去!
很多年前,眼前的练习人偶,每次都不倒地,橡皮的形体,最多摇晃几下。
但现在呢?眼前,无论是视线里,脑海中,都充斥着一片血腥的现在!
背后还传来担忧的呼唤:“太乱来了!竟一个人用剑对付机枪!”
但是,此时的焚瑄什么也听不清,甚至什么也看不清,除了殷红的飞花,一片一片盛放得绚烂惨烈。耳边只响起一个声音:“我要活下去!”
所以,必须杀人!
必须杀人!
“噗”一声利落地割断肉体,血腥过后,再来下一个少年,本来不想杀人。
本以为武器占优的黄布军,此时都被突然发生的变故惊呆了。一个金眼睛泛凶光、浑身染血的杀人魔,正一路冲过来,剑过处没有一个完好的活人!
之前还处于被动劣势的茶世泊部队,此时都利用焚瑄开辟的血路,大吼着冲上前来。转角处闪过一个手裹黄布的年轻的兵,仿佛要竭力证明自己的勇气与忠诚似的,一见焚瑄挥着剑冲过来,便迎上前用枪对准了他。
噼里啪啦一阵枪响,混合着小兵声嘶力竭的怒吼。然而那吼声顿时凝固了,因为焚瑄灵活一闪身,下一瞬,手里的剑已经无声无息地灌入心脏。
那小兵口里涌出鲜红的粘稠液体,就这么瞪大双眼倒了下去。
少年,本没来不想杀人!
但是,有什么抓住了全身每一个运动的神经,直达他的内心深处!
活下去!
一剑过去,又一个敌军被拦腰切断。血如同失控的高压水枪般,“唰”一声溅开来。
杀戮,除了这条路,焚瑄已经退无可退!他听不见马德的呼唤了,耳边的人体破碎的声音,竟有一种奇特的悦耳感,那是来自死神的危险诱惑。下一个,下一次鲜血四溅,无法罢手!
血染过处,年轻的精致面容,又溅上点点血红。
金色的眼睛,瞪大着,木然望那个人肠子流出一地。
血糊糊的,软绵绵的,一块一块,它们之前,全部属于、或叫做活着的“人”。
“已经没有敌军了。”一个沉稳的低沉声音响在耳边,巨汉的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焚瑄机械地点了一下头。
马德的神情里,确实是带着三分诧异与七分感激的。他什么也没有说,一把搂住少年相对而言瘦削无助的肩膀。
“做得很好,孩子,我们守住了。”
危险的气息,已经渐渐远离了自己,渐进的,是来自常人的知觉——看到的一张张带血的兴奋而感激的面容;鼻孔里还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和刚刚交火时相较,竟变得异常熟悉而温暖;耳边依稀
传来消息:茶世泊近卫队赶到了已经开始处理这件事了。最重要的是,在千钧一发的一刻,总指挥系统没能被破坏掉,演习,顺利结束。
然而,马德的脸上还掠过一丝不祥的阴云。那是想起前方地下室里的区域,怕还有没有潜藏的黄布军,会在接下来的松懈中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巨汉咬牙一忍手臂上的伤痛,便打算继续出击。
他刚迈出一步,银发的少年已经抢先跑在了前面。马德一愣,只听他暴躁嘶哑地吼道:“不要拦我!”
像是拼命逃离这个地方似的,焚瑄执剑朝地下室那边冲过去。其余人,相视一秒,也默默跟上前去。
这片园子,时至三月,春暖花开。
片片粉红的海棠花瓣,轻盈地洒在寂静的土地上,远处传来雀鸟的轻鸣。下午的阳光,正刺眼地投射在饰有闪亮铂金的长廊屋顶上。
“总算,把叛徒阻止了啊。”坐在屋顶上的胡安,一脸疲惫地舒了口气。
不过,之前的一系列杀戮,把人的神经也弄得紧绷警觉的,他下意识四处扭头,决心把茶世泊少爷的危险要素进一步排除掉。
因为坐得高,要发现目标还不难,那是最高的一颗海棠树上,正坐着一个茶氏的兵,手臂上系着的黄布,正在微风中飘扬。
他今年15岁,刚刚被征进来。不过运气不错,到首领底下拿着高津贴,可以为家里分担一些债务了。
因为看着他年纪小,没让他参加短兵肉搏,只是给他发了一把据说贵得够买很多粮食的武器,让他在这高高的树上呆着,随时观察情况。
不过这手里的贵东西好重啊。只能怪自己年纪小,爬树还轻而易举,但这个就还有些拿不动吧,果然军队里需要强大的男人。自己,还要多成长一段时间,才拿得动。
他想着,蓦然间全身都绷紧了,那是看到胡安和其手里明晃晃的东西。
他根本看不清那东西是什么!他只知道,那个人手臂上没有黄布条儿!
稚嫩的面容一下子皱缩了,扭得好丑恶;双眼迸射出杀意,张大的嘴巴,喊出几乎用尽生命全数的大叫:“啊!”
他呐喊着,发自本能般举起黑洞洞的枪口;夺命的子弹,一阵疯狂的扫射!
下一秒,寒光掠过。
头颅,瞬间从脖子上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