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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无尽悲伤

目送黄悦书和张枫消失在走廊尽头以后,梁东敲响徐小昔病房的房门,里面寂静无声。他只能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推开房门,走到病床前站住,默默的看着斜靠在床头的徐小昔。

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已经凝结,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梁东也希望时间能够停在这一刻,这样他就不用在下一秒钟,听到徐小昔用悲伤的语调,说了一个他和她、跟他们有关的故事,一个让他们两个人陷入万劫不复深渊的故事。

这个故事在他身上所产生的冲击力,不亚于小行星撞击地球的毁灭威力,他在听到徐小昔嘴里吐出“弟弟”两个字的时候,他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眼前,或者干脆从来就不曾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最好。

到最后,他再也没有自信可以站在徐小昔的面前谈笑风生,他用沙哑的嗓音让徐小昔好好休养,背影佝偻的离开了医院。

眼见梁东神情里无尽的绝望,徐小昔在他离开以后,趴在病床上嚎啕大哭,惊动了医院值班的护士和医生,最后不得不动用镇定剂才让她安然入梦。

星星在初夏的夜空里闪烁,城市中已经是万家灯火。在令人羡慕、受人瞩目的那一幢豪华别墅里,空气中弥散的是包含了愤怒、悲伤和绝望的,非常压抑的气息。

在大街小巷徘徊了一天,梁东最后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这个他曾经觉得非常温暖幸福的家。

小时候,虽然只有他们父子两人相依为命,但他却从来没有觉得生活中缺失了母爱。他的父亲梁成功,曾经是他心中英雄楷模,是他想用一生去追随的偶像。现在,这个偶像却让他如此的憎恨!

梁东的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恨恨的瞪着坐在他对面沙发上,依然怡然自得的梁成功。

当他从徐小昔的口中听到她一字一句的血泪控诉时,他的整个世界在瞬间崩塌。他的信念、爱情、亲情,所有的美好都随着被蒙尘二十年的棺木出土而一一化为乌有。

他从小到大引以为傲的父亲,一个跑摩的小人物,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勤劳致富,经过创业的艰难,在成长为一流的大企业以后,不忘回馈社会的慈善家,大家口口相传的风云人物,却在二十年前残忍的杀害了自己的结发妻子,并且为了防止所谓的厉鬼索命,用极其恶毒的手段对付尸骨未寒的他的妈妈——那个他一直以为,丢下他,带着他的姐姐,跟着奸夫跑了的母亲。

“去自首吧。”梁东现在唯一能为自己和徐小昔,还有他记忆中面容模糊的母亲所做的事情,就是劝坐在自己对面这个,徐小昔口中衣冠禽兽的慈父投案自首。

梁成功沉默不语,半晌才开口说道:“东东,爸爸年纪已经大了,集团迟早是要你接手,你不能为了一个女人毫无根据的疯话,就这么毁了爸爸辛苦创建的公司啊。”说着站起身走到梁东身边,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东东,你还是太年轻了,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么非黑即白……”

“那是什么?”梁东霍地起身,激愤的看着梁成功质问道:“你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心狠手辣?是非颠倒?你杀害妈妈的时候,有想过我和姐姐吗?有顾念过你们之间一点的情分吗?”

梁成功的脸色一变,沉声道:“我没有杀害你的妈妈。”

“那你是说姐姐在说谎?”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梁东不得不面对他痴爱着的徐小昔,是他失散多年亲姐姐的事实,这对他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她不是你姐姐。”梁成功皱了皱眉头,他的儿子是不是被他保护得太好了?完全不知道世间的险恶,这么轻易就相信一个突然间冒出来的女人的话。

梁成功的话让梁东凄然一笑,他也想她不是他姐姐该多好,可是直觉告诉他,徐小昔没有说谎,她也没有说谎的必要。两个相爱的人突然之间变成亲姐弟,他知道徐小昔的悲伤,如同他知道自己的心在淌血一样。

而让今天这一切悲剧发生的当事人梁成功,却是一副无关痛痒的模样,多年在生意场上的历练,让他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完全没有半点要为当年的罪行忏悔的意思。

梁东知道自己是无法说动父亲去自首,他也不可能再装作若无其事的跟这个凶手同处一室,他现在还能控制的事情,就是让自己离开这个家,离开公司,离开徐小昔。

他承认他鸵鸟了,他虽然很恨梁成功杀了他的妈妈,但多年以来的父子亲情,让他不可能真正做到大义灭亲。他除了当一只把头埋在沙地里的鸵鸟,还能做什么来挽救他的家庭,他的爱情呢?没有,什么都没有。

徐小昔出院的这一天,梁东没有出现,开车来接她的黄悦书告诉她,梁东背上背包去旅行了,重走当初他们相遇的那段路途。

梁成功的杀人案,因为证据不足不能立案起诉,张枫只能对此表示遗憾。但黄悦书坚持相信天理昭昭,还是决定跟李帅一起去梁成功的家乡走访,就当是他们小两口再一次的蜜月之行。

徐小昔除了苦笑,也只能选择放下。放下她对梁东的感情,放下对将梁成功绳之以法的执着。

在住院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看开了很多事情。古往今来,有多少冤假错案被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她母亲的悲惨遭遇不可能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妈妈的遗骸送回故乡好好安葬,让她年迈的、一贫如洗的外婆知道,她的女儿不是他们口中的坏女人,还她妈妈一个清白——至少这一点她能够为她的母亲做到。

跟徐小昔告别以后,黄悦书整理好行装,和李帅一起开车出发。一路上,李帅都欲言又止。他这种反常的表现,让正深陷于哀叹徐小昔悲惨人生的黄悦书,不得不抽出一份心力来关心她的枕边人。

看到黄悦书担忧的模样,李帅心里甜滋滋的。

虽然他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因为身处在家族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关爱他的那些人又太拘泥于规矩的束缚,没有人能像悦悦这样,把担忧和心疼全部写在脸上,让他丝毫不动心思就能把她的心意看得一清二楚,这种感觉让他十分安心,如同他现在握住黄悦书的一只手,就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李帅的情绪反复,让黄悦书觉得莫名其妙,但她随即想到她最近在看的一本至尊宝典上所说的一句话:男人每个月也会有那么几天,这个时候,你只需要默默的陪在他身边就好。

车轮飞驰,车窗上倒映着沉浸在各自美好思绪当中的两个人的侧脸。在即将来临的盛夏的高温中,这样不发一语的心意相通,无异于三伏天里的清风拂面,让处于烦闷当中的他和她,能够暂时忘记人生诸多不如意之事,且行且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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