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尾巴总是溜得很快,太阳愈发懒散,晚出早归不说,也不再像盛夏时那般明朗了。陆希泽学校的那颗梧桐树的叶子也开始变黄,显得很有诗意,陆希泽有时候就望着它出神,脑海中胡乱地闪些东西。
“陆希泽。”突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陆希泽急忙回过神,发现老师正在讲台上注视着他。“你把刚才的问题回答一下。”
陆希泽没有听课,当然不知道是什么问题,他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倒是急坏了坐在一边的苏笑。
“不听课是吧?你以为你数学学好了啊?”老师的岁数正处于更年期,内分泌经常失调,属于越说自己越火的那种,“溜号,一问三不知,还教职工子弟呢……你在学校这点行为,你爹不一清二楚?还敢不听课……”
她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反而刺激到了陆希泽,陆希泽突然打断她说:“老师,如果你想告诉我爸就请便,这个问题我不会,我可以坐下了么?”
教室内一片沉寂。老师显然没想到他会顶撞自己,愣了一下,突然提高了声调指着门说:“你现在就去找你爹,跟他说这一周都不用上我的课了!”
好嘛,自己的一时没忍住竟然给她惹毛了。陆希泽心里暗暗苦笑,拉开椅子,在大家的注视下淡然地走出了教室。关上门的时候他还听到老师在说“他爹是老师我也不惯着他!成何体统了……”
走廊空荡荡的,有的班级没有关门,正在朗读课文。陆希泽走过这些教室,心里有点后悔,毕竟他向来都是个安分的学生,不知道陆老师知道了这事会怎么训他。想到这里他又心烦,索性直接顺着楼梯爬上了五楼,又从男厕所的窗子跳上了天台。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站在顶楼了。自从母亲和哥哥离开后,每当他心烦的时候就会来到这里,站在护栏边眺望这座繁忙的城市。外界都说皇城脚下长大的孩子心高气傲,可是他没有,他打小听话惯了。初中同学聚会,父亲说小小孩别总搞这个风气,他就听话的不去了,虽然他心里很想;跟母亲上街买衣服,他相中一件胸口涂鸦着一堆英文的T恤,母亲说不大气乱糟糟的,他就听话的放下了,虽然他觉得那很潮流。
你看,他就是这样一个懂事的孩子,所以在父母闹离婚时,他们甚至都没有征求过他一个意见。他们问哥哥,问爷爷奶奶……他们有没有想过,他到底愿不愿意接受这些安排?
下课铃响起,一会就是课间****。陆希泽想,反正都叛逆一次了,就叛逆彻底点,不下去做操,逮着就逮着吧!
原本空荡的校园,渐渐的冒出了许多学生,他们或打闹,或玩手机,或伸着懒腰,都在等着站队。陆希泽在顶楼一览无余,他还看到了他的同桌,也是他的好哥们正在抠鼻子;还有苏笑,站在人群中心不在焉的。应该是在担心他吧?想到这里,陆希泽的心暖了些——还好,还有人会在乎自己。
校园里回响着充满朝气的“一二三四”,学生们慵懒地伸伸胳膊踢踢腿。陆希泽趴在栏杆上,脸埋进胳膊。他突然很想抽烟,因为别人总说心烦的时候抽烟就会好很多,但他没有烟,也不会抽。之前哥哥有次抽烟被他看见了,他也想学,可哥哥不让。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笑声,他惊讶地回过头,想看看这时候还能有谁会上顶楼。然后他就见到了刘慕,还有刘慕的两个“小弟”。
刘慕是学校的一朵奇葩。他爹跟校长是发小,所以他没事就能去校长办公室喝口茶;他从来不学习,目中除了校长就再没有其他人。教他的老师都拿他当空气,他也乐得自在,天天领着几个小弟校内外的转悠,还有传言说他是混黑社会的,总之是各种说法。
似乎每个少女的心中都倾慕过一个不爱学习但打架很酷长得很帅平时又不怎么鸟人的男生,刘慕就是这样的款。他个子很高,身体很结实,走路的时候从来都很臭屁的双手插兜,校服外衣从来不拉拉链——但更多时候是直接不穿的;他不像一般的小痞子把头发弄得乱七八糟,他的头发几乎每天都是清爽的,刘海儿稍稍过眉,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总像在眯着,唇线很薄,像两片刀。
陆希泽觉得刘慕看起来并不像人们说的那样,至少他仅凭表面是看不出来。但他们也不会是一类人,这个他懂。所以那天在天台上,陆希泽撞见了刘慕和他的两个小弟叼着烟说笑时,陆希泽立马装作掏手机看时间,低着头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了。他知道刘慕,刘慕应该不会知道他,所以他们以后也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吧。陆希泽回到五楼这样想着。
可当第二天刘慕在大课间来班级找他的时候,他愣了一下,随即腹诽着他果然想什么什么不准啊。
“不介意上楼顶聊聊天吧?”刘慕冲他笑笑,眼睛眯成一条狭缝,像只狡猾的狼。
陆希泽的心里飞快地闪过几个念头,随后又打消掉——他又没招惹谁,上天台不一定就是挨揍。陆希泽自嘲地笑笑,说道:“好吧。”
刘慕大咧咧地揽过陆希泽的肩,身后的那俩小弟转身开路。
“陆希泽!”甜美的声音让陆希泽脚步一顿,他和刘慕同时回头,看见苏笑跑了过来,眼睛装作不经意地在刘慕脸上扫了一下,说道:“老班昨天查你不在,一会肯定会找你谈话,你还是别逃了……”
陆希泽心里清楚班主任查没查他出操,苏笑只是怕他出事才这么说。他耸耸肩说:“算了,就让她再记一次。你快去吧!”
苏笑一脸懊恼,陆希泽转头看见刘慕好似玩味的笑容,心头微微一颤,说道:“走吧。”
虽然被陌生人揽着肩很不习惯,但陆希泽还是忍到了五楼,跳上天台,陆希泽开门见山:“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刘慕挠了挠头发,样子像一个做错事正费心思编瞎话的孩子,他说:“你是陆永老师的儿子吧?本来这个忙没想找你帮,这不昨天正好在这碰见了,就想起找你了……我们高三下周联考的数学卷是你爸出的,我想给朋友弄张卷子提前做做,行么?”
陆希泽这才搞懂刘慕的来意,他心想,偷拿张考卷倒是没问题,但他怕刘慕这种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他再捅出篓子。犹豫了一下,他问道:“你不是跟校长有关系么……”还没等后面话说完,刘慕就打断他说:“别提那老家伙,要不我也不找你帮这个忙了。”刘慕说着再次揽过陆希泽的肩,很是亲密地问道,“帮我次忙,我认你个兄弟!怎么样?”
陆希泽内心纠结了几番,想起了父亲的一些行为,才抬头说到:“行,那明早我给你送去吧!”
刘慕咧开嘴笑了,他笑的样子很帅,但却给人一种危险的气息。他拍拍陆希泽的肩说:“你的好我算记住了!明早我叫人来取。怎么说我也是你学长,这一年你要是在学校有啥事就尽管提我,我绝对罩着你!”
陆希泽客气的回笑:“那没事我就先下去了。”
“有事就找我,我在三年四。”刘慕朝他扬了扬胳膊。
直到陆希泽的身影消失,刘慕挂在嘴边的笑意才隐去。旁边一个小弟问道:“慕哥,这小子看上去挺精明的,怎么说答应就答应了,不会耍什么心眼儿吧?”
刘慕掏出包烟说:“他能耍什么心眼,就算耍,还能耍的过我?”他叼住一根烟,立马就有个打火机在旁边等着,他凑过去,吐出一口烟继续道,“陆永……挺牛的一爷们,不过撞上我刘慕,就有他丫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