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心生怜惜
玄武国的皇宫富丽堂皇,威严华贵,亦如同那个高高地坐于龙座上的男子。
他一身锦缎衫袍,纯金的丝线描绘出的九龙腾飞映衬出他的霸气和尊贵,精挑细刻的五官虽然染了岁月的痕迹却依然俊逸出尘,睿智深邃的眼光一望便会轻易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如此优秀的男子呵,真的亦如民间相传的,他一生就只有幽洛心一个女子吗?
那么他坐拥偌大的玄武王朝不会寂寞和黯然神伤吗?因为最爱的女子早已魂归九天,而他唯一的爱女却天涯海角,天伦之乐却恍然若梦。
幽若影的眼睛一直一瞬不逝地看着那个近在咫尺却依然让人觉得如此遥远的陌生而熟悉的男子,时间在一片沉寂和荒芜中悄悄的流逝着。
她一身清雅素白的衫袍,如泼墨般的锻发简单地束着一条白色的软烟丝带,眉宇之间,清淡脱俗,从容净雅。
她终究还是像极了她的母亲,七八分的长相,一两分的神韵。
离行傲的心中忽然如针刺一般,很轻微却疼的如此尖锐,脑海之中忆及的是那个清逸绝美,与世无争的女子,记得那时初见,她不过普通寻常百姓家的女儿,青衫布衣,墨发素簪,可是美的叫人心生怜惜。
她说,离哥哥,心儿想把所有的温暖都藏到你身边,这样你就不会在冷漠,在杀人了,对不对?
她说,离哥哥,我们一起离开这纷扰的尘世,隐于山林,因为心儿这辈子就只想和你在一起,好不好?
她说,离哥哥,如果心儿的血流干了,或许心儿就不会在痛了。可是,离哥哥,为什么心儿的心还是那么痛了?心儿可不可以不爱你,因为如果不爱你了,心就死掉了,死掉了就不会痛的,对不对?
“傲帝万岁万岁万万岁!”堂下,她的声色波澜不惊,俯身而跪,恭恭敬敬,“今日初入玄武皇宫本该盛装打扮,以显示对玄武皇帝的尊重,可是今日刚好就是生母幽洛心的忌日,故不宜盛装,还望傲帝能够成全影儿为人子女的一片孝心。”
没错,今日确实就是前珠明长公主幽洛心的忌日,可亦是清若影的生日啊!
幽若影在心里不由自主地冷笑着,心中却划过了莫名的难过和悲哀,因为命运的转盘是如此的相像和如出一辙的相似,千年前,狐国灭亡,不就是这阳春三月吗?当延州红开得妖娆刺目,红如垂涎欲滴的鲜血时,幽洛心香消玉殒。
三月的下旬于她幽若影而言竟然弥漫了死亡的腐败的气息,就连季风哥哥飞机失事的那天,也是今时的月日。
离行傲看着那个眉目淡然的女子,心中不住地抽痛着,他是那么的爱她,可是,却又是那么的恨她。
爱她,因为她是幽洛心的女儿。
恨她,也因为她是幽洛心的女儿。
三人行,抵达云州之地,竟已是人间四月天了。
幽若影坐在烈燕马上,回看着右侧那个清俊的男子,嘴角边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了笑意。
记得,玄武皇宫的大殿上,离行傲居高临下地鄙笑道:“你以为你是幽洛心的女儿,孤王便会把这偌大的玄武国的黎民的生死当成儿戏?”
幽若影听完,仰天长笑,素手一指,步步逼进了龙座之上的离行傲,她倒要看看,他对幽洛心的情分到底还剩下多少。
“怎么?你倒忘了,我既是幽洛心的女儿,可是不能没有父亲吧?事到如今,你依然不愿承认我也是玄武王朝明正言顺的公主吗?难道我是幽洛心自己生下的野种吗?”
“岂有此理!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离行傲似乎出离了愤怒,从龙座上一跃而起,一招凌厉的招式,轻而易举地就狠狠地锁住了幽若影的脖子,面色如同受伤的野兽。
幽若影终于成功地激怒了离行傲,心中亦是一番痛快,因为自始自终都觉得这个男人欠了幽洛心。
“你杀了我啊,还好我娘亲死的早,要不然她若活着,看到今时今日,哼,倒还不如早死的好。”幽若影的话语就如同千万支毒箭一样,一下子刺穿了离行傲的心。
“怎么?下不了手了?你也替幽洛心心痛了?那么傻的女子死了倒是干净,省得如今伤心欲绝。”似乎不肯作罢,幽若影句句紧逼,“世人都说你痴心幽洛心一个人,你扪心自问你配吗?她生前,你让她饱受了人世间****的痛苦,她死后,你连她唯一的孩子都不能好好的照顾,你说,你配得上幽洛心吗?”
离行傲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脸色有瞬间的瓦解。
“你恨我!”淡淡的一句话飘过了幽若影的耳旁,幽若影的心竟不由自主地抽痛了一下。
退回龙座之上,离行傲仿佛很疲倦了一般,有气无力地道:“说吧,你要什么?”
幽若影明明知道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可是却没有预期般的高兴。
“我不会白白地让你蒙受损失的。”幽若影甩掉心中莫名的情绪,拿出了以前在T大甲乙双方辩论的架势和语气,从容不迫地说道:“我不仅可以帮你守住云州,还可以帮你占领欢湖,但你得把嫣然城拱手相让,在嫣然城的四周修建城墙未竣工之前不得举兵侵犯,他日便凭本事夺回嫣然城我无话可说。”
“这就是你要的?”离行傲显然意料不到,诧异地说道:“当真如此,我就和你来个一国之赌,若你真能治理好嫣然城并建立君国,到时我便把玄武王朝的帝位禅让于你!”
“好,一言为定!”
“国主,属下愿誓死跟随影公主!”轻淡的话音落下,就见一道飘逸的影子潇洒地轻轻落于幽若影的眼前。
幽若影定睛一看,这分明就是玄武秋阁的少主……秋问天。
“影儿,你怎么就让这小子跟来了?”君天烈语气不悦地问道,眼睛轻蔑地瞄了一旁淡定自如的秋问天。
“烈,你说,傲帝既然愿意让秋问天跟随我,是不是就证明他默许了我是将来玄武国的帝君?”幽若影故意说的很大声,似乎想让秋问天亲自来回答。
“这倒未必,毕竟玄武秋阁的帝位守护人是秋零落。”君天烈不以为然地说道,故意打压秋问天,“影儿,你不必介怀了,你看,朝熙和云飞扬都跟了你了,你还在乎这个臭小子吗?”
秋问天张了张嘴,反驳之际,就见幽若影摆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秋零落,我自有办法收服他。”幽若影眯了眯眼,微微笑道:“问天,你师父最在意的人除了傲帝,便是柳惜君和柳青问了。”
“不错,师父一直都对师母和青问充满了内疚。”秋问天叹了口气,“当年一生大师和师父的一赌之约拆散了师父原本幸福的一家,尽管当年师母那么苦苦哀求师父,可是师父为了兑现诺言执意出了家,师母亦是负气带着师父唯一的爱女远走他乡。”
“听说柳惜君还活在世上?”幽若影思索了一下,轻声问道。
“还活着,一直就住在欢湖。”秋问天不加思索地回答道,却疑惑不解地问道:“不知影公主为何问这个?”
“我要用个离间计。”幽若影冷冷地轻笑道,自言自语地道:“这个柳惜君便是个关键的人物。”
“影儿难道是想借秋零落和柳惜君牵制柳青问吗?”君天烈似乎不是很赞同,强调道:“要知道柳青问对冥少邪的心思可是不单纯是主仆关系。”
“这个我知道,你们看着吧,柳青问会回归玄武的,那么烈的一个女子,亦有很强的自尊心,加之父母双亲假若冰释前嫌,那么有个和睦幸福的家对她而言才是真实的可以触摸的。“幽若影的话音落下就策马奔去了。
“君天烈,影公主天生就是个领导者和谋略家。”秋问天看着渐渐远去的那道身影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那么纯真的女子,他日若是立在权利的顶端是否会不复今时今日的美好和单纯了?
“就算她日后变成了恶魔,我也愿意陪她一起下地狱。”君天烈说的坚定不移,一声“驾……”马蹄声起,扬起了漫漫的黄沙。
秋问天静静地看着那一前一后消逝的背影,脑海之中不起然地渐渐浮起了那个娇媚可人却可恶至极的女子。
上官绿衣,你给本少主等着,此次欢湖之战,我秋问天必雪前耻。
心中恨恨地想着,秋问天用力地握紧了手中的软鞭,高高扬起,策马而去。
漠北的欢湖,冬日的积雪终于随着春天里的暖阳慢慢地消失殆尽,虽然寒风凌冽,可是却风景如画。
墨素心一身灰色的卜师道袍,眉宇之间的神色微微含了莫名的寂寥和悲苦,也许始终都是执着如一的女子吧,至今都无法释怀和快乐。
如今战场的杀戮更让这个无心的女子变得更加的冷漠和无情了,或者鲜血的洗礼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痛苦和无助。
“素心姐姐,你看,这风景真好,虽然黄沙上堆满了白骨,却苍凉而悲壮。”冥少邪邪魅的俊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就连声音亦是淡漠的。
“邪儿,你长大了。”墨素心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枚浅浅的笑意划过了倾城倾国的小脸。
那道曾经殉情而划下的伤口虽然看的清楚,可是竟然丝毫不影响整个脸上清绝的五官,让人更平添了一份难过和不舍。
“你若能取的了这天下,将来必是个贤德之君。”墨素心发于肺腑之言,恳切地说道:“邪儿,为了猛真的子民,和千秋万代的江山,你必须忘了她。”
“忘了?”冥少邪苦苦一笑,喃喃自语道:“素心姐姐,那你能忘了他吗?”
墨素心闻言,脸色一冷,终是无法否认地紧紧抿住了下唇。
“素心姐姐,我们两个根本就是同一种人。”冥少邪回过头去认真地看着墨素心,那道蜿蜒屈曲的疤痕还淡淡地伏在白皙的小脸上,“你为了他,连女子最为珍贵的相貌都可以毁了,你让邪儿说你什么好了。”
“太子殿下,国事是国事,和私人的感情没有任何的关系。”墨素心淡淡地开口道:“我是爱他,为了他我可以不顾一切,但是,我从来都把对他的感情和猛真的忠诚分的清清楚楚,他若是想对猛真国不利,我会杀了他然后自杀,也绝然不会让他伤害猛真国的。”
“素心姐姐,你又何必那么认真了。”冥少邪轻轻一笑,俊雅邪魅,“邪儿知道你的忠心,从你救下父皇的那一刻,邪儿就对自己说过,将来有一天若是即位定然会许你为妃,一生一世的尊敬你保护你的。”
墨素心苦涩地笑道:“邪儿的心思我都明白,只是很多的时候,当你把世人都认为最好的荣耀和尊贵捧到了我面前,可我也不一定会快乐和满足的。”
“邪儿知道,这样才是真正的你,因为你情愿陪着清无痕化为灰烬。”冥少邪不以为然地敞开笑容,“素心姐姐,知道邪儿为什么那么尊敬你?”
墨素心回过头,看着一脸认真的冥少邪疑惑地摇摇头。
“我尊敬你,不是因为墨轩主,也不是因为你对猛真国的忠心耿耿,更无关你对父皇的救命之恩。”冥少邪缓缓地轻启薄唇,优美而高雅。
“全全因为,你对神医至死不渝的爱慕和痴恋,这样的忠贞让人震撼和心疼。”
天乙次年,五月初,江湖传言,玄武秋阁的阁主秋零落重出江湖,洗去昔日的桀骜不驯和血腥,满面慈光,策马奔向遥远无边的黄沙大漠。
与此同时,漠北的欢湖却是一片硝烟狼藉,这一战,死伤无数,甲乙双方各自损失惨重。
已近中午时分,幽若影喝令将士熄鼓,并挂出了免战牌。
“寒王,此种作战方式无疑是硬碰硬,死伤太多了。”幽若影眼中的流光忧心仲仲,语气亦是含了悲鸣在里面,“不论是玄武,天乙,或者猛真,该有多少家庭失去儿子,父亲,和丈夫,这又包含了多少母亲,孩子,和妻子的眼泪和呼唤。”
“这就是战争,别无选择。”君天寒亦是深情地看着那个一身布衣,女扮男装的人儿,心中有说不出的悸动和心痛,“纵观猛真国的将士,他们的打法那根本就是在玩命,如果我们有妇人之仁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影儿,三弟说的没错,只有赶快结束这场战争,才能阻止的了这种无休止的血腥。”君天烈亦是一身寻常百姓的青衫布衣,却愈发显得的卓雅出尘了。
“下午,我要去见一个人。”幽若影看着沙盘上的排兵布阵,心中掠过一阵阴影,冥少邪果然惯于佣兵之道,无论何种策略的布局,起始都只是佯装进攻,一旦发现破绽马上撤兵重新出击,且不说军队的素质异常的敏锐和专业,近乎现代式的特种兵,想那墨素心武功高强,又是猛真国的圣女,如此有号召力之下的人物上战场又岂会有战士不去奋勇作战了?
“你想要见冥少邪?”君天烈看着眉头紧锁的幽若影,沉思片刻道:“影儿,这一场战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够打得赢的,你已经很尽力了。”
“烈,我知道你的意思。”幽若影叹了口气,轻轻一笑:“嫣然城和北名山有朝熙坐镇,我很是放心,朝熙告诉我一件天大的秘密,我想冥少邪必定也会很感兴趣的,既然这天下势必合一也只能有一个君主,那我就把赌注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