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兴起的流派之多,堪比“文革”中的战斗队。其中,有一野兽派(曾与另几个“野兽”争谁是“真正的野兽”)诗人写过《吻》,从生殖器官写到阿米巴痢疾,肺结核的痰。他因野兽派领袖之名,获某国诗界邀请访问。我劝他恶补一下唐诗。他竟把眼睛一翻白说,李白杜甫算什么诗人!
后来,应我之邀请,写现代诗的肖开愚到《科幻世界》来当了半年多编辑,我与他交流较深。离开时,他买了一套《全唐诗》,对我说:“对照唐诗,惭愧的是,我们的诗失去了天真。”
开愚说诗要写得天真。但他的诗,要让我猜想许久才知道他想表现什么。他说,你让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就不算诗了。我想:你既要天真,又让人不懂你是如何天真,天真何来?真让我惶惑。
五、更加惶惑
我到流沙河家中,才发现他收藏的台湾诗资料不在了。他说,全赠给杨然了。看来,他真的不写诗了。我们聊的话题,此后极少涉及诗,从飞碟到科幻小说,从宗教到说文解字,反而广泛了。
1996年6月,我的小说《西伯利亚一小站》获台湾的《中央日报》小说奖第一名,经国台办批准,到海峡那边去领奖,并参加“百年来中国文学研讨会”。在会前,见到了余光中,并把流沙河的一封信和近照交给了他。他回忆起儿时在重庆的生活,吆喝了一声“炒米糖开水”,味道还很浓。
在会后的游日月潭和阿里山活动中,我和北岛竟在一处人造“火山群”中迷路了,转了好久才转出来。我事后想想,觉得有点象征意义。
2005年2月,在《华西都市报》开诗会,我和流沙河坐在余光中左右,而对面却空了几个座位。
会后,一位与我私交不错的小兄弟说:“谭大哥,你太落伍了。余光中、流沙河算什么诗人?”
我比遭遇“野兽派小兄弟”还震撼!因为“那一位野兽”无知而无畏。而这位小兄弟,当过大学教师,是有知识的无畏。他给我上了一课说,中国新诗已经高速发展到“第三代后朦胧”了,你连第一代前朦胧都还没搞懂。
我一算,从第一代前朦胧到后朦胧,经第二代、第三代前、后朦胧,已历“六个朝代”,我还在原地踏步。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