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都是阴雨绵绵,霏霏细雨铺天盖地似天神哭泣一般。天空灰蒙蒙的阴霾,北风吹过,将雨水引入回廊内,打在我的裙角上湿了一片。
小花一边拉着我后退一边给我披上披风,“二小姐怎么又出来吹风了,让王爷看到又要不高兴了。”
她一连用了两个又字,将我和萧楼连在一起。
这几日萧楼都很忙,早出晚归,有时候他回来的时候我都睡下了,早晨起来他已经走了,只是枕间留有他的气息。
不知道萧楼做了什么,洛施没有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们住在同一间宅子里却比陌生人还要陌生几分。
我微微一笑:“你个丫头,越来越啰嗦了。都快赶上大黄蜂了。”
“我怎么听到有人提到我的名字了。”突然响起的男人的声音让我惊恐的回过头去,
九曲回廊蜿蜒延伸至拱门而止,木工雕花的廊壁花鸟鱼虫栩栩如生。拱门旁斜倚着一个人,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衫,脸上仍有水滴淌下来,晶莹的水滴衬得他眼睛明亮有神,尽管那双眼睛并不大。
我试探性的叫了声:“大黄蜂?”
他抬步走过来走到我身前停下,“想我了没?”
此问一出不做他想,果然是大黄蜂。他当初以宋今昔之名带着帝都的兵马投了景溯,东临兵将群情愤怒血战仓名之后,西昌兵马撤出仓名的时候他也跟着撤退了。“你怎么来了?”
“哎,都是景溯突然性情大变杀我个措手不及,整个一个残暴版的萧楼。”大黄蜂一脸懊悔,“其实他早就看出来我是萧楼的人,却一直装作不知道。昨夜突然带兵夜袭我营地,血洗军营。我突围而出的兵马居然不到一万,剩下的死的死,降的降,好不狼狈。算上平邱一战,景溯已经算计我两回了。”
“你是说……是说景溯一夜之间杀了数万人?”
“估计也有这个数了。他防着我我知道,就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狠。还让我带给萧楼一句话,说:既然你非要给我一个不仁不义的名声,我索性就坐实了它。你瞅瞅这哪是一般的可怕。”
我顿时觉得雨天里的湿气刺骨,嗖嗖的冷。犹豫了半天才问:“这真的是景溯吗?”
大黄蜂白我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呀,脸还是那张脸,眼神却完全不一样了。给爷讲讲,当日凤鸣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去了四个人就活着回来了一个。穆秋烟是不是让你气死的?”
“是呀是呀,被我气死的,我是被你气死的。”
大黄蜂哈哈大笑,拍着我的头说:“怎么还是这么不着调。”
“你不也一样。”
大黄蜂看着我的目光渐渐深沉,言语在嘴边斟酌了良久,问道:“跟着萧楼开心吗?”
我点头,真诚的说:“他待我很好。”
“那就好。”
大黄蜂眼中感情复杂,我看不明白,心里闷闷的不舒服。于是转移话题,对于战争我还是很有兴趣的,想知道现下战局如何,可惜一在萧楼面前提起景溯他就跟吃了炸药似得不讲理。大黄蜂来得正是时候,问道:“现在外面战局如何了?”
“李富一死,帝都兵力空虚基本名存实亡。天下在于景溯和萧楼之争,其实就是看谁家的兵马能先攻进帝都,占了先机。而在帝都以北,仓名以南,是帝都最后一道屏障也是兵家必争之地,丰蚌。依我看丰蚌之争迫在眉睫。占了丰蚌离君临天下就不远了。”
“那谁会赢呢?”
“这我哪里知道,就是天机算也未必算得出来。本来萧楼有七成胜算,但如今我被景溯揪了出来,景溯又变得凶狠冷厉难以琢磨,应该说是实力相当吧。虽然景溯如今名声不怎么好,但毕竟是皇室血脉,清君侧也落得名正言顺。”
“萧楼为什么不将自己的身份宣告天下?”
大黄蜂好笑的看着我,“萧楼的东临王是恭帝封的,拿的是朝廷的俸禄,跪拜的是他的杀父灭族仇人。虽然是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但是保不住在别人眼中,特别说那些酸腐的文人墨客眼中,是认贼作父没有节气的行为。说出来反而落人话柄。得不到民心。”
我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满心以为萧楼会有扬眉吐气,将父皇的姓氏和王朝重新撑起的一天,却不想千帆过尽许多事情都回不去了。替萧楼感到委屈,“那他永远都只能姓萧了?”
“姓萧有什么不好,萧楼萧楼你叫的比谁都习惯了。”
我一时红了脸,怒瞪他。
大黄蜂若有所思的看着沉沉天际,灰蒙蒙的天空,道:“丰蚌之争避无可避,怕是暴风雨就要来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