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缓缓爬了上来,铺开一段薄薄的微光。
我独坐在井边许久,想了很多事很多人,隐隐觉得大黄蜂的欲言又止和近来的种种遭遇之间似乎有种看不清楚的隐线在暗暗关联,我只要找到线头就能扯出整个故事来。可是无奈资质太差,想了一下午也一无所获。
宅子里的下人来叫晚饭,我估摸这大黄蜂见辽城遍地春色不采实在对不起他的名号,独自逍遥去了。给我当老妈子的这段日子实在憋坏他了。
便让婆子们端到院子里的石桌上,遥对一轮明月近对一口古井,吃上了晚饭。
正吃到欢畅时,侯在一旁的婆子们突地跪倒在地,齐刷刷的说:“叩请王爷金安。”
我缓缓抬头,月色迷蒙下,萧楼穿了件黑色的蟒纹袍子站在拱门旁,眼里眸光黑不见底。嘴角轻轻上扬,对我绽开重逢后的初次微笑。
我惊的几乎跳起,赶忙给他行礼。
他静静的看着我,然后微微抬手示意。我起身时发现他面无表情眸色深冷,方才的那抹猝不及防的笑容到底是不是我的幻觉。
我不舍的看了眼碟子里的半张葱油饼,对婆子们说:“撤下去吧。”
“慢着。”萧楼缓缓的走过来,在我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对婆子吩咐道:“给我也烙一张这饼,再上几个菜。”又对我说:“烟姑娘请坐,萧楼打扰了姑娘吃饭实在失礼。姑娘如果不嫌弃不如一起吃吧。”
葱油饼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我有些兴奋,“王爷言重了,叫我烟洛吧。”
萧楼点头便不再言语。他的葱油饼还没来,我不好意思自己先吃,于是我二人尴尬的对着一桌饭菜两相沉默。
这多少让我有些悲哀,到底是岁月不饶人,他变得愈发冷冽伟岸,我也不再无忧无虑的一味单纯,而我们,相对无言。
天边飘过一朵乌云,渐渐的遮住了月亮的脸,婆子赶忙又点了盏琉璃宫灯,明烛火光下萧楼的脸晕渐渐温和起来。他缓缓对上我的眼睛,“烟洛,听罗兄说,你的仇人是西昌王景溯?”
我暗骂了下三八的大黄蜂,点头。
萧楼又道:“那……那你喜欢他?”
我顺道把大黄蜂祖宗八代问候了一遍,点头。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萧楼笑了,“有人点了你哑穴,这摇头点头的都把我绕糊涂了?”
我暗揣,萧楼你也很有三八潜质。“我喜欢他之前不知道他是景溯,知道了便不能再喜欢他了。”
“为何会喜欢他?”
我惊讶的望向萧楼,险些以为在他眼中看到的脸是与他青梅竹马的洛松。而我顶着这张美丽的面容同他今天刚刚见面,熟到这个地步了吗?
萧楼似乎也自觉失言,恰好他的葱油饼端了上来及时的缓解了尴尬。
一顿饭吃的那叫一个鸦雀无声。
我窃以为这半张葱油饼不如不吃。
待侍女递上擦手的帕子我才想起问萧楼的来意。
他一怔,似乎是想不起为何而来,又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想了一会才说:“我是来找罗兄的。”
那也不用吃过一顿饭之后等到我问你才说吧。
“他晌午时候出去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那我先告辞了,等得空再找他。这院子里缺什么尽管和下人们说不要客气。”
“谢谢王爷盛情款待。”
“应该的。”
数盏宫灯光芒通彻,萧楼渐行渐远的背景英挺如昔,风神峻拔间指点江山。
我在心里轻轻的回答他的问题,小楼哥哥,我喜欢景溯是因为他真心的对我好,没有功名利禄身份地位的羁绊;因为他在那样艰难的情况下肯许给我一个未来。而你,许了相携到老的诺言却不肯兑现。只是因为在你心里有样东西永远重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