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掉一个孩子是很简单,几分钟的功夫便都已经不复存在,曾经的一切。
可流掉一段感情呢,恐怕就没这么迅速了。
她陪黄婉晴去医院做了检查,先要观察一个礼拜,预约了下周进行流产。
黄婉晴并没过多提起这个孩子,包括孩子的父亲。但苏叶心里明白,孩子的父亲一定是阳洋,这不会有第二个人选。
对于这个孩子,黄婉晴很是干脆,一定要打掉。
苏叶心里想,如果丁玫也能像她那样就好了。
不知道生孩子是不是也有高峰期,最近苏叶总是看到街上走满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旁边还会有老公陪同,或许是以前压根没有去注意那些怀孕女人。
将黄婉晴送回去后,苏叶一个人开着车漫无目的的游荡。
苏叶以前到过很多城市,每到一座城市之前她都会选好一首歌,这首歌可能是以前曾经听过的,也可能是刚刚发行的。苏叶会用这首歌伴随自己走遍这座陌生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一首歌她能听很久,直到她离开这座城市。
然后她会把这首歌珍藏起来,存在电脑里,每当想起那座城市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按下播放键。
听着那首歌,她又回到了那座城市。
而在这座无法逃脱的城市,她每在一个地方待很久的时候,就会开始找寻能够代表这块地方的标志味道,检察院旁边那家小吃店的小笼包,那独一无二的香味让苏叶一度放弃掉减肥,也是那股味道冲淡了检察院原有的肃穆,丁玫家旁边的披萨店,每次苏叶去看望丁玫的时候都会带上一块,甚至都摸清了每天顾客高峰期的规律,因此每次都能很好的避开;在距离家还有一个十字路口的地方有一家臭豆腐,爸爸最爱吃的,回家的时候也会买上几块。
这些渐渐熟悉的味道,戒不掉的习惯。
苏叶又想起了香芋奶茶,那段紫色的味道。
因此让她不由得想起的还有那座高高的写字楼,楼下那家奶茶屋。
苏叶迫不及待,她像是拉扯着那股延宕在街上的奶茶余香找过去的,在店门前还是那么多的人。只是不再清一色的男白领,而是多了很多像自己一样的大龄女青年,她们也和自己一样迷上了一种味道,再也戒不掉。
苏叶又回到自己曾经所在的律师事务所,陈律师竟然在办公室里,和他聊了很久才离开。临近电梯的时候苏叶不知道自己是怀念过去的旧时光还是留恋那奶茶的味道,因此她打算下去买一杯奶茶,不管排多长的队伍。
竟发现那个男人又继续排队买奶茶,男人也注意到了苏叶,朝她报以淡淡的笑。
两个人依旧彼此之间没有言语,苏叶很想知道,这杯奶茶是买给谁的。
黄婉晴约好的流产时间到了,苏叶在那天一早就陪着黄婉晴,生怕她承受不住。
只是黄婉晴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惋惜或者是不舍得,一路上还开着玩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真的决定了?”苏叶冷不丁问了一句,“做完之后别后悔啊。”
“又不要你承担责任,你害怕什么啊。”黄婉晴倒是满不在乎,“我啊,现在算是看开了,男人都他妈王八蛋,还给他生孩子,呸,不配。”
苏叶说,“你也不能这么想啊,阳洋肯定也有他自己的难处。”
“他有难处?他的难处就是和那个女人怎么合着伙的整我,他和那个女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在我肚子里也下了种?”黄婉晴决绝的说,“你以后找男人可得看准再下手,没合适的趁早,吃亏的都是女人。”
苏叶又想说点什么,只见黄婉晴像是记起什么似的,“对,你说我给他打个电话怎么样,告诉他我马上就去做掉了,看看他什么反映。”
苏叶说,“你得了吧你,别吃饱了撑的了,他能什么反映啊,难道你还真指望他要你把孩子生下来?”
“是啊,既然你都这么明白那怎么当初还往死了劝我留住孩子呢。当初可是你亲手把我的怀孕单交给他的,那窝囊废什么反应你也看到了吧。”
苏叶说,“他不要你可以要啊,丁玫都说过,孩子总是无辜的吧,再说这孩子长在你肚子里,掉下来的是你自己的肉。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丁玫一缺心眼,少跟我提她。”黄婉晴停了停说,“别以为那些道理就你一个人明白,你知道我当时下了多久狠心才决定的吗,我终于明白丁玫为什么死活都要把孩子生下来了,其实她那种心情,我也有过。”她猛眨了记下眼睛,强作笑脸说,“好,赶紧走吧,再感伤下去说不定就反悔了。”说完就拉着苏叶的手朝妇产科走去。
黄婉晴从手术台上下来的时候,虽然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煞白,只是身体显得更加单薄了,被抽掉的那个脆弱的生命,相当于抽走了属于她的一半的灵魂。
苏叶拉过她的一只手,冰凉,让苏叶的手都感觉到麻木,只不过苏叶攥得更紧了。
黄婉晴走了没两步就要求在走廊上坐一会儿,苏叶说,“我送你回家吧,或者去我家也行,反正车就停在门口呢,走吧。”
“在这坐会,”黄婉晴无力的说,“就一小会儿。”
苏叶无奈,只得也陪她坐了下来,心里不明白为什么黄婉晴还要在这个地方待着,其实黄婉晴是想听听那病房里传出的婴儿哭声,回荡在这个走廊上,那真是世间最美妙的音乐,每个女人都想去缔造属于自己的那段曲目,只是没有机会。
在医院里婴儿的哭声往往是和救护车的警笛混合在一个曲目中的,高声部,低声部。
苏叶看到一辆拉着警笛的救护车在急救中心大厅外停住,上面拉下来一个担架,从走廊尽头朝这个方向推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躺在上面,在经过她们俩的时候苏叶不经意间瞟了一眼,一股冷气从心间腾地窜了出来。
丁玫。
丁玫的双手都已经没有了样子,就像蒸熟了一般,满是红彤彤的鲜肉。手腕上有好几条纵横交错鼓起的刀痕,两只手上都有,这说明她走到这步就是要执意寻死。
苏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能让丁玫走到这一步,甚至连肚子中的生命都不顾,这一定不是件小事。不知道怎么,苏叶看到丁玫的这副情形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程芷慧。
那个女人并不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因为苏叶知道,程芷慧无法生育,这件事情是苏叶在告诉阳洋黄婉晴怀孕的事情时,阳洋亲口告诉苏叶的。
其实,阳洋是希望黄婉晴能将孩子生下来,只不过苏叶没有告诉黄婉晴。
阳洋说,“告诉她一定要将孩子生下来,我现在不能陪她,等我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补偿她。”
苏叶当时很气愤,尤其是在知道当初竟然是他和程芷慧一起合起伙来整黄婉晴的事情后,她就更加讨厌起了这个男人。黄婉晴还有太多的事情不知道,现在自己有权利替她来决定这件事情。
“你拿什么补偿?你还是去做你的新郎吧,免得慧姐又要跟三妹过不去了,想要孩子自己去生,又不是没老婆。”
阳洋停了很久才说,“程芷慧她不能生孩子。”
“如果黄婉晴真打掉这个孩子的话,也许这辈子我就没有机会当爸爸了。”
“以前我不是这个样子的,现在不知道怎么了,法国人的思维逐渐都退化,或许我本来就是中国人的缘故吧,我一直都将自己扮作那种伪浪漫,到头来才发现还是现实一点好。”
“现实一点好,你想过没有,这样对黄婉晴公平吗。”苏叶愤愤的说。
阳洋还想再解释什么,但都被苏叶堵了回去,“死了这条心吧,三妹不是个工具,兑现不起承诺的话别说付不起责任的事情别做,以后离她越远越好。”苏叶转身就要离开,阳洋一把将他拉住。
“混蛋,放开。”
阳洋无奈的松开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把阳洋的真实想法告诉黄婉晴,当初她问自己的时候只是沉默,接着黄婉晴就说知道该怎么做了。她其实心底有一点怕,假如程芷慧知道的话,会不会对黄婉晴采取什么措施,而丁玫现在怀孕,程芷慧曾毫无缘由的劝其打掉,究竟是处于一个女人的嫉妒还是别的什么,苏叶想不到,她现在只是看着急救室亮起的红灯,默默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