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人之将死,目光也凝。
能在生死时刻看清两张不同的脸,对于木木子来说,一切都足够了。
“动手吧。姐姐说的没错,除非我死了,不然的话,今天你们谁也不想离开这里。”木木子的语气平静至极,听不出丝毫感情。
而她的这番话语和这副状态,顿时给了辉哥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知道,若他此时控制不住这位怀有身孕的女子的话,那么下一秒,他的性命也极有可能交待在这儿。
“陈浩,你特么还在等什么?”辉哥突然嘶吼起来,声音有如咆哮。
“我给你最后三秒钟的时间,你赶紧给我选择,要么断臂,要么就看着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去死!”
辉哥的情绪很激动,谁也保定他下一秒会不会开枪。
而在这个紧要关头,陈浩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不是我在等,而是你的人在等!”陈浩猛一咬牙,登时便闭上了双眼:“来吧,不就是一根手臂,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浩,不要……”志村颖和木木子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辉哥却冲着陈浩身边的那五名混混咆哮起来:“你们五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下手?难道说,非要等他把你们杀了,你们才甘心?”
有了辉哥的此番提醒,围在陈浩身边的那五人哪里还敢怠慢,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举起手中的砍刀,便朝着陈浩那抬起的左臂劈砍而去。
唰!
五把砍刀从天而降,划声而过,其力道之大,似乎还惊起了风的呼啸,令得空气都是一阵颤抖。
即便如此,陈浩依旧还闭着双眼。
他并没有躲闪,更没有收回左臂的意思,仅是紧咬着牙关,任由额角的青筋全然凸起,继而等待着断臂之痛的到来。
“不!”
木木子见得此景,忍不住嘶吼起来。那种撕心裂肺的语气,让人听来很是心疼。
“陈浩,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这么做,一点儿也不值得!”志村颖也为此而大吃了一惊。
但事到如今,无论二女如何咆哮,都已然无济于事。
“疯子,你就是一个疯子!”志村颖知道陈浩铁了心要听从辉哥的意见,就算她如何劝阻,也无济于事。
索性,她也懒得理会陈浩那边,举起手中的匕首,丝毫不顾木木子的安危,便浑然杀向辉哥。
见得此景,辉哥哪里还敢怠慢,赶忙将木木子往身侧一拉,护在自己的身前。
可辉哥还是小看了志村颖那颗冰冷的心。
即便辉哥躲在了木木子的身后,即便志村颖手中匕首的锋芒试对准木木子的胸口而去的……
但此时,她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咔!
志村颖左手间的匕首,因为惯性,而直接没入了志村颖的胸脯之内,顿时留下了一道血口。
一时间,木木子只觉得呼吸猛然变得困难起来,那种钻心之痛令她险些昏厥。而当她低下头时,却发现自己的胸脯上插了一柄冰冷的匕首,而伤口之处,鲜血正如同滔滔江水一般,朝外狂涌而出。
木木子彻底地傻了眼。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亲姐姐,居然将匕首插在了自己的胸脯之上。
抬起头,木木子的目光落在了志村颖那张冰冷而又陌生的面孔上。
虽然那张面孔美若天仙,无与伦比,但在木木子此时看来,却是那么的丑陋,那么的肮脏……
“姐,姐姐……”木木子歪着脑袋,一脸错愕的看着志村颖,心里却不知自己是该恨她,还是该原谅她。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们二人之间,再也不可能回到当初了……
志村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电光火石之间,她便将匕首插进了木木子的心扉,没有给后者丝毫的反应时间。
然而,就在志村颖手中匕首扎进木木子心扉时,陈浩的左臂,也被凌空落下的砍刀斩成两截。
咔!
那可是血肉之躯啊,如何敌得过锋锐的利刃?只听得咔的一声,鲜血便飙向半空。
咻!
殷红的鲜血自陈浩断臂处狂涌而出,瞬即射向四周,以至于空气中的血腥气息,又猛然浓烈了几重。
而那根被斩断的左臂,则在重力的牵引下,应声而落,掉在了血泊当中。
血水、碎肉、断臂、裂骨……
当然,这也少不了陈浩的嘶吼声……
“啊!”
断臂之痛是何等的强烈,它几乎能吞噬人的意识和思想,牵扯人的大脑神经,使得全身的痛楚集于一点,难以自拔。
可陈浩为了不让自己昏迷,双齿就这么紧紧地咬着嘴唇,哪怕咬破了唇,并留下了两道血红的牙印,他却依旧死死地咬着,希望自己能够保持清醒,不至于昏迷。
同时,他抬起右臂,并紧紧地按在了左臂的切口处,随即便调动体内仅剩的玄气,为断臂止血。
但断臂处的疼痛感是何等的强烈,若不是亲身经历,他根本不敢相信断臂之痛几乎能让人窒息。
疼,无以言表的疼。
因为疼痛,他全身上下凸起的青筋是那么的触目惊心,如同数百条小蛇在那儿蠕动一般,很是可怕。
再接着,他慢慢地蹲下了身,并半跪在了血泊当中。额角处溢出的豆大汗珠和血水融合在了一块,瞬即染红了他的脸庞和双眼。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极为艰难地抬起了脑袋,继而将目光射向远处,然而呆望着木木子胸口处的那柄匕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痛心和无助。
木木子的心,彻底地冷了下来。就和她胸口正在滴淌的鲜血一般冰冷,转眼间便凝结成块。
曾几何时,当她还是樱花绽放组织内的一员时,每天最大的奢望,就是能够见到姐姐。
时隔多年,她终于在云海市这个纸醉金迷,且充满诱惑和杂欲的地方与姐姐重逢。本以为二人能共续姐妹情缘,想扶相持,一同到死。
可谁又能料到,她们重逢不足一月,志村颖却在这个时候,做出了这种选择……
人心真可怕!
再亲的亲人,若是长久没有联系,就算重逢了,哪怕有着血缘关系,也顶不上天天见面的好朋友。
木木子慢慢地闭上了双眼,默然接受了眼前的这个现实。
反正她已经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留恋了,那死就死吧,又有什么大不了呢?
“姐姐,未来的日子里,希望你不要因为今天的事情而有所懊悔……”木木子任由胸口的鲜血在那儿流淌,而没有任何反抗的念头。
见得此景,不远处的陈浩却浑然嘶吼起来。
“放了她,放了她们!”
陈浩已然断臂,却依旧念叨着木木子和志村颖等人。很显然,他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更意识到了危险的降临,所以,他这才显得如此急迫,如此焦急。
对此,木木子和志村颖又何尝不是心痛不已?
刚才那种场面,只要陈浩愿意,他大可收回手臂,躲开砍刀。
可他没有躲。
他全然听从了辉哥的意见,欲图以断臂的方式,求辉哥放走众女。
对此,辉哥也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他没想到,一个身手如此犀利的杀神,竟然说断臂就断臂,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如若时光可以倒流,他可以重新选择,那么,他绝对不会再招惹眼前的这个杀神。
但一切都回不去了。
既然他已经得罪了眼前的这个杀神,那就必须得斩草除根。否则的话,放虎归山,终将成患。
想到此,辉哥的眸间不由闪掠过一丝疯狂之色,继而举起手枪,便欲取走陈浩的性命。
但志村颖可是早有准备。
刚才出手之时,她就做好了两手准备。当她左手中的匕首插进了木木子的心扉之后,右手中的匕首,便朝着辉哥的太阳穴刺去。
志村颖的这一击若是得手,那辉哥可就算彻底完了。
但辉哥既然在心里做出了疯狂的选择,那么,他定然就有办法躲过志村颖的致命一击。
说时慢那时快。
也不等志村颖手中匕首逼向自己,辉哥便赶忙侧了个身,从而将木木子推向了志村颖。再然后,他便将漆黑的枪口对准了陈浩,准备在这个关键时候,先行解决掉这个杀神。
可就在这一瞬,他猛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了,甚至连扣动扳机的力气都没有了。
见得此景,辉哥的瞳孔不由无限放大,因为紧张,额角的汗珠也如同雨滴一般唰唰直落,顿时浸湿了他的衣物。
“这是怎么回事?”
辉哥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有算到,在这种关键时候,会出现此等匪夷所思的事情。
“明明算好了距离,明明算好了时间,明明……”
但现实就是现实。
辉哥突然而然的停手,倒是给了志村颖绝佳的进攻机会。是以此时,后者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将匕首刺进了辉哥的太阳穴中。
咔!
匕首入体,鲜血狂飙。
辉哥几乎连哀嚎的时间都没有,心脏便猛然停止了跳动。
而他那到死都没有闭上的眸间,则写满了疑惑和不甘。
他不明白,幸运之神为什么没有站在他一边,更不明白,他的身体,为何于突然之间无法动弹。
但所有人疑问,都伴随着他的死亡,而淹没尘土。恐怕只有去了地狱之后,他才能弄清楚这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