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教授相互望了两眼,邓红梅抢在大家前面收了秦放歌这个学生,倒也为钢琴系做了些贡献。
秦放歌这家伙还想请这些教授们以及吴泓芹师姐给点建议,其他嘉宾上台表演之后也都是这样的节奏。
系主任杨睿却是笑着说,“你创作的曲子,该怎么演奏,你这个作者最有发言权,就刚才这两首前奏曲和赋格,我们都觉得相当精彩。要其他作品的话,我们可能还可以给出些点评和意见,要不,弹首歌德的第二谐谑曲怎样?”
秦放歌没有回答,而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邓红梅,邓红梅出言鼓励他弹,还说,“歌德的这首谐谑曲是他唯一的一首具有谐谑性质的一部作品,好好表现!”
她都这样说了,秦放歌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也知道,歌德年轻时候被迫离开祖国,从此以后就再没能回去过,他的一生是不幸的,这也体现在了他的大部分音乐作品中,浪漫中总是带着悲伤和忧郁。这首谐谑曲,旋律优美,热情奔放,音乐情绪时而轻盈飘逸,时而热情奔放,并没有特别的悲剧性的冲突。有人评价说是歌德的这首谐谑曲肯定是创作于幸福美好的时刻。
这些背景资料,都装在秦放歌的脑海中,想要演奏这样的曲子,就必须对创作背景有深入的了解。歌德作为浪漫主义音乐家的代表,秦放歌自然会下狠功夫去熟悉他的精力以及他的作品。
他也没有耽搁时间,调整了一下之后,就开始演奏。
这首曲子,虽然也有炫技的成分,但却是音乐学院钢琴系的学生们都能攻克的。最关键的,还是在于情感的处理和表达,细节当然也是相当重要的。
当初苏云飞参加国际歌德钢琴大赛的时候,就选择了这首谐谑曲作为参赛曲目,并获得评委的一致好评。
钢琴系的这些教授学生们,听各路大师名家演奏这首曲子,就算没有百遍最起码也有十遍。他们自然听得出来,秦放歌不管是在细节还是情感的处理上,都和苏云飞有着相当大的区别,或者说,他根本和其他钢琴家的演奏,完全不在一个路子上。
这样极具幻想性和戏剧性的曲子,给秦放歌自由发挥的余地可是相当大的。在他手里弹出来的时候,感觉就像是一首热情奔放,富于浪漫气息的音乐诗画。
而且,秦放歌发挥出了他的优势,在细节和音色的处理上特别出色,更把作品的故事性表现了出来。感觉他自己在演奏的时候,更多地,还是从歌德这个作者的创作意图去理解,解析这首曲子。
每一个段落层次,秦放歌都弹得特别清楚明晰,而在人物的感情刻画上,更是他的拿手好戏,他轻柔而浪漫的触键,用娓娓动听的琴声,表现出了那种细腻无比的内心情感。
而右手上那委婉动听的旋律,又和左手优美的分解和弦相互交错,彼此辉映,把浪漫美好的意境表现得淋漓尽致,在观众听来,就像是一出浪漫华丽的戏剧。
让吴泓芹她们羡慕的是,秦放歌有双灵巧独立的大手,这里的技术型难题根本就难不倒他。连吴泓芹自己甚至是一些钢琴名家,都不能处理得特别完美的展开部的第302小节的地方,他都显得举重若轻。
他所演奏出来的音高和音强,也并不是突兀的,而是通过前后的对比体现出来。在高潮的部分,他更是将这种因为对比,而放大并增强的冲突效果展现得淋漓尽致。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秦放歌的踏板用得很少,他似乎更乐于在键盘上,体现这首谐谑曲的音乐性。
最后的尾声阶段,秦放歌也很好地将那种无以伦比,气吞山河的气势表达了出来,突出谐谑曲的戏剧性。
一首八分钟的曲子,让整个教室里的教授和学生们,有了现在听音乐会的感觉。
台上的秦放歌彬彬有礼,从容自信。
杨睿带头鼓掌,大家也都纷纷跟上,掌声持续了约有两分钟,是整场钢琴演奏音乐会最为热烈和持久的掌声了。
大家都是这行的,弹得好坏还是分得出来的,这样的演奏,和他们自己平时的练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享受了这样的听觉盛宴,他们自然不会吝惜自己的掌声。
吴泓芹这个音乐会的主角,也丝毫没有被抢了风头的觉悟,她还把巴掌拍得最欢。
钢琴系的副主任周娅舒还点评说,“你的演奏让我仿佛听到歌德自己在台上演奏一样!”
秦放歌连忙谦虚说,“周教授过奖了,我只是按照自己理解的歌德来演奏。”
周娅舒叫他不要谦虚,还夸奖说,“我听过很多人演奏歌德的这首作品,你今天的演奏,才真正打动了我。”
秦放歌更是诚惶诚恐,杨睿还笑着说,“你的表情要是再丰富一点,就更完美了!”
秦放歌笑不出来,他自己是不太喜欢那种太夸张的表情,即便他的音乐很激情和热血。
邓红梅却点评说,“有些地方感觉还是没能处理到最好,以你的能力,是完全能够做到最完美的。”
周娅舒则讲,“可能他有自己的想法吧!这样的一首曲子,歌德创作的时候,和他后面来演奏,也不见得就完全一致。感觉一首作品写出来之后,就像是拥有了它自己的生命,即便是作者本身,也不能太多的干预。”
对她的这个观点,邓红梅他们倒是持赞成态度的。
吴泓芹还调换角色,大声问秦放歌,“你在演奏这首曲子的时候,感觉出发点和我们有点不大一样。是不是从作曲的方面去考虑的?”
秦放歌回答说,“在这首曲子上,我做得更多,还是仔细分析整首曲子的曲式结构,然后逐段逐句从歌德创作这首曲子的角度来做解析,再融入我自己一点不成熟的想法。”
刘青青也站起来问他,“你觉得创作和演奏之间存在平衡吗?你是怎样处理这其中的关系的。”
“我想每位作者创作出一首曲子,都不希望把它冷藏,希望它能参加演出。但在创作的时候,可能不太会去考虑演奏的事情。我自己的话,先努力学习古往今来音乐家们的思想,认真研究他们的作品,有时候,可能会在演奏中进行自己的创作。”秦放歌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才回答道。
其他同学们更感兴趣的,还是他究竟怎么练琴的,尤其他还不是主修钢琴的。
秦放歌只能回答说,他在钢琴上花的时间也不少,练习起来也特别认真,而更重要的是,他听得特别多。
好吧!他这也不算是谎言,两辈子加起来练琴的时间,应该比在座的学生们都多。至于他听过的曲子,更是比在场所有人都要多出一个世界的音乐。
即便是这个世界的音乐,秦放歌也在这几个月中,下了狠功夫,补足之前秦放歌没完成的功课,加上他那变态的乐感以及记忆力。可以这样说,这个世界的古典音乐,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主持陆露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征求了邓红梅以及几个系里领导的意见后,宣布这次吴泓芹同学的钢琴演奏交流会取得圆满成功。
然后,大家开始散场,邓红梅和吴泓芹没有着急走,连周娅舒都留了下来,逮住秦放歌,问他以前有没有参加什么钢琴类的比赛,将来愿不愿意去参加。
秦放歌回答说暂时没有那样的打算,他还是先在音乐学院把本领学好了再考虑这些事情。
周娅舒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挺有道理的,而且他现在就去参加比赛的话,感觉和华夏音乐学院的关系也不是特别大。加上秦放歌还不是她的学生,她也就不去多操这份心,只要秦放歌肯进钢琴系就好。最后,周娅舒还是表示,她特别喜欢他弹歌德的作品,他上次CD中,歌德的那首第一叙事曲,也深得她心。
秦放歌表示他会努力,争取做到最好,周娅舒又跟邓红梅说了几句之后,这才离开。
邓红梅都在心底暗自庆幸,要不是她当初够机警,抢先一步,秦放歌肯定就被周娅舒给收做学生了。周娅舒可是钢琴系的元老级人物,年纪大资历也比邓红梅深,正面还真争不过她。
秦放歌还跟吴泓芹道歉,“抱歉了吴师姐,又多浪费你一些时间。”
吴泓芹笑意盈盈,“秦师弟就是太谦虚了,你可是为我的音乐会画上了圆满的句号,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只可惜我在学校呆不了几天就要毕业,没那么多机会欣赏你的作品和演奏。”
秦放歌也笑着说,“柯蒂斯音乐学院是全世界最顶级的音乐学院,相信吴师姐去那边,能有更多的收获。”
“以你现在的水平,想进去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话说,你真不打算出国?”吴泓芹好奇地问他,表示看不懂他。
秦放歌说他比较恋家,可吴泓芹不信,只猜测他有特别的原因。
邓红梅也笑,“你们两个就别相互吹捧了,赶紧收拾了去吃饭。”
吴泓芹说她请客,叫秦放歌一起去。
“今天来这里已经沾了吴师姐的光,哪里好意思再让吴师姐请吃饭。”秦放歌连忙推脱。
“邓老师,你看他,真不给我面子。”吴泓芹马上就跟邓红梅求助。
邓红梅就下命令,“你再忙也是要吃饭的,不给她面子,还不给我面子吗?”
秦放歌只苦着脸说恭敬不如从命,他还跟吴泓芹讲,“那吴师姐可要做好破财的准备,我可是特别能吃的。”
吴泓芹呵呵笑着说,“秦师弟尽管放心,绝对饿不了你,保管让你吃得饱饱的。”
邓红梅也问秦放歌,这回来燕京是忙什么的,她反正是不相信,他会没事跑燕京来,这才刚高考完。一般的学生,恨不得全世界跑遍去旅游的。
秦放歌也就如实相告,邓红梅她们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的,在这上面撒谎的话很不明智。
邓红梅听了之后,也只能无奈地摇头,“你呀!搞这么多事情,还给电视剧配乐作曲。我看你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和时间,钢琴不练了?”
秦放歌却是笑着说,“也要自己赚点钱啊!在燕京也算安顿下来了,买了台钢琴,每天回去可以练几个小时。”
邓红梅一贯认为,艺术家生活就该是有保障的,当他们为了赚钱的话,感觉艺术就变了味道。可她也了解过秦放歌的家庭,远远没有达到让他无忧无虑,不考虑赚钱养活自己的地步。搞音乐是相当花钱的,买设备请老师都得花钱,看起来,秦放歌干得还算不错。
知道自己说了秦放歌也不会听,邓红梅也就多在这上面讲什么,那样反而会惹得别人厌烦。
吴泓芹却是相当好奇,秦放歌到底玩不玩得转这么多东西,像她自己的话,把全部的精力放在练琴上,可还是觉得时间不够,进步太缓慢。
秦放歌就说反正他年轻,也不用考虑那么多,做他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好。还说就跟吴泓芹将来学习出来,开全球巡回音乐会差不多。
吴泓芹摇头坦白说,她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距离开音乐会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邓红梅跟她讲,先去柯蒂斯音乐学院,把钢琴练好才是正途,钢琴演奏家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秦放歌跟着附和,他还嫌全世界到处乱飞着演出太累。
结果只惹来邓红梅和吴泓芹的白眼,他有这样的天赋,却不肯上台去演奏,真的很暴殄天物。
不过让人纠结的,秦放歌并不只在钢琴的创作和演奏上有天赋,在声乐歌唱上,更是让人惊艳叫绝的。
要不然,周秀英这样的声乐界泰斗会怎么会收他为弟子,这段时间还专门抽出上午的时间来教他。
吴泓芹还想请陆露也一起去吃晚饭的,可惜陆露拒绝得比秦放歌干脆得多,邓红梅她们也没有勉强她。
出了教室之后去停车场,吴泓芹开车,秦放歌和邓红梅坐后排,邓红梅也关心起秦放歌在燕京安顿的事情来。
秦放歌如实相告,说租了个四合院,做音乐和住宿两用,还能省点钱。
邓红梅本来是怕他上当受骗的,可听秦放歌说是周先生的得意弟子赵宇辉帮忙牵针引线的之后,也才放下心来,可她还是提醒秦放歌,签合约什么的时候,多留个心眼,多找人咨询一下。
秦放歌连忙谢过她的关心。
邓红梅最感兴趣的,还是他明天想要进录音室的曲子,尽管之前秦放歌有粗略地讲过的,但这远远不能满足她的好奇心,连开车的吴泓芹也尖起耳朵来听。
“你一共变奏了多少次?”邓红梅还问他。
“三十次!”秦放歌回答说,在这首经典的曲子上,他自己动动手脚,增加修改点并不是什么难事。可他还是打算尊重巴赫,把他原汁原味的《哥德堡变奏曲》拿出来,尽管不是以巴赫自己的名义。
“三十次!”吴泓芹都吓了一跳,身子一抖,差点没把油门当刹车踩下去。
“这可是个不小的工程!”邓红梅也惊讶无比,“打算写成鸿篇巨著?”
秦放歌却笑着讲,“其实我把这么多变奏整合在一起,是想以催眠为目的。”
“催眠?”邓红梅的神情和语气,明显不信。
秦放歌还很高兴地讲,“我今天中午的时候,在周先生家演奏过,效果似乎还挺不错的。”
邓红梅这才恍然大悟,“你这首曲子是写给周先生的爱人的?听说他经常失眠。”
秦放歌点头,“我试过其他曲子,好像没什么效果,就这首感觉还行。”
邓红梅也是无语,“你这三十个变奏,得弹到什么时候,一个小时?”
秦放歌回答道,“我弹得比较慢,大约一个半小时。”
连吴泓芹都没有什么话好讲了,一个半小时,真的,想不催眠别人都不行啊!
不过吴泓芹表示,她很期待他的这首曲子。
邓红梅则表示,她有时候晚上也会睡不着,回头可以试试这首曲子的效果。
“除了这首变奏曲以及那两首前奏曲和赋格之外,你应该还有其他作品吧!”
吴泓芹就笑着讲,“还有野蜂飞舞!”
秦放歌汗颜,“让你们见笑了!”
邓红梅倒是很客观的评价,“你呀,也算是把炫技流给发挥到极致了!听你的野蜂飞舞,肯定谁不着觉。还有没有其他的?”
秦放歌想了想,说还有一首圆舞曲!
好吧,就这些的话,邓红梅已经很满足了。秦放歌这也算是相当高产的了,那些艺术类的啊流行的歌曲她就不去计算。
邓红梅让他明天去录音室的时候,把这些曲子一并给录制出来,秦放歌点头答应下来,还感谢她帮他联系录音室的老师。
吴泓芹也是知道,上次邓红梅为给他录音还占用楚洁时间的事情。
晚上吃饭的时候,吴泓芹和他们说起的,也是这相关的话题,她还秦放歌给她留几张CD,说是要带到柯蒂斯音乐学院去,让那些老外也见识见识,我们中国也有伟大的作曲家。
秦放歌简直有点无地自容,邓红梅倒是挺支持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