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孙小惠果真生生拉着狂天回到了自己的村庄,当她年过八十的爷爷开门看到她时,惊得一口老牙都快要掉下来了。
老人发须皆白,面目很是慈和。虽然年纪很大,但那双眼睛却散发着对世俗阅历的智慧光芒,让人看了不禁对他升起几分崇敬之意。
孙老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天际,对孙小惠管教道:“你这孩子,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的,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你想让我这个老头子,一个人在家担心死啊?”说着,无奈的摇着头,显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孙小惠脸上立马就露出乖巧的娇笑,上去缠着他的胳膊,撒欢道:“你孙女这么聪明能干,这不是好好的么,爷爷你想多了。”
孙老平时最受不了她这一套,也就没在怪她,只是无奈的微笑。这时,他豁然才发现门口还站着一个人,却是和那黑炭差不多。如果不是看见那双还算明亮的一对眼珠子,他真不敢相信那竟然是个人。却也一时把他老吓得够呛,一连退了好几步。话也说不清了,以为自己见了鬼。嘴里战战兢兢的不停念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孙小惠看了门口的狂天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走过去将他一把拉进了屋里,笑着对孙老说:“爷爷,他是个人,不是什么鬼。”
孙老这才仔细瞧了瞧,有手有脚,浓眉大眼的,的确是个娃娃。只不过,这丫生的太黑了点。他这才松了口气,却对孙小惠责怪道:“你这孩子,你说你突然带个娃娃回来算怎么个事?”
孙小惠却上去一脸兴奋的看着孙老,说:“爷爷,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常常听到你们老一辈的猎人说,一群狼驮着一个孩子的故事吗?”
孙老点着头说:“记得啊,那还是十年前的事呢,就见过一次。唉,那群狼长得太吓人了,我们当时几个身手好的猎人都不敢动,只能在远处偷偷看着。”他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脸上仍有余悸。又突然眼睛一亮,看着孙小惠痴痴的说:“莫非,这个孩子就是……”
这时孙小惠惊喜的笑着朝他直点头,他便已经知道了答案。孙老不禁走过去上下细细观察着狂天,突然叫道:“没想到,这孩子已经活到这么大了,真是奇迹!”
续又看着孙小惠,惊恐道:“你是怎么遇到他的?”
孙小惠知道他又在开始为自己后怕,便拉着他的臂弯说:“爷爷,你还不放心你孙女的身手么?别说几头大狼,再狠的猛兽见了我,也只有乖乖顺从的份。”
这点,孙老不否认。整个村庄,乃至凯王朝里面,像孙小惠这样的狩猎身手,几乎找不出几人来。但他还是不放心的叮嘱道:“以后还是小心的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最后只好无奈的摇着头,又问道:“那你把他带回来,又想出什么鬼点子?”
孙小惠转身一屁股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淡淡道:“要他给我作见证啊,证明我今天没有空手而归。不然,明天那帮混小子还不笑死我啊。”说着,端起桌上的茶水一口喝了下去。
孙老无奈的叹了口气,知道这丫头一向不甘示弱,决定的事也是绝不在改。只好默然叹息:“你说你,比个男孩子还要强。”
“男孩子哪能跟我比,除了白凌哥哥,哪个男孩比得上我?”她肆无忌惮的就脱口而出,好像这世上除了她的白凌哥哥,全世界的男人都不配做男人。
孙老再次无奈的只好摇头,又瞄了一眼站在旁边跟个木头一样的狂天,说:“那你今天怎么安排这个孩子?”
孙小惠突然站起身,叫道:“对了,先让他好好洗个澡,免得明天那些家伙说我不知在哪捡得个小乞丐,糊弄他们。”说着她就走到狂天身边,满脸堆笑的看着他:“姐姐带你去洗澡好不好啊?”
狂天却是一声冷哼,看也不看她一眼。
孙老在一旁喃喃道:“这孩子该不会是个哑巴?或者聋子?”
哪知他这话刚一出口,狂天突然叫道:“我看你这老头快成傻子了!”
唬得孙老一连向后退去好远,脸色都被吓青了。孙小惠当下又是一巴掌扇过他的脑门,叫道:“有你这么跟爷爷说话的?没礼数的魂淡!”
狂天却也不还手,只是一双眼睛怨恨的瞪着她。
孙小惠突然将脸转作微笑,看着他:“姐姐带你去洗澡好不好?”
狂天看着那张脸恨不得拿烙铁给她烫平,眼睛不在斜她一眼,冷漠道:“不好!”
孙小惠气得大声叫道:“好的!”连凶猛的野兽都可以训服,对她服服帖帖,她还就不信制服不了这小子!
她这一声大吼,没把狂天吓着,却把一边的孙老唬个够呛。孙老满面愁云,心里一阵苦叹:我这孙女以后怕是没人敢要了……
孙小惠说着就拉着狂天准备往外走,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嘴里嘀咕道:“不行,你要是洗干净了,他们一定不会相信你在雪山和一群野兽生活了十年。不行,还是保持现在的模样好。”她嘴里一连说了十几个不行,人又退了回来。
狂天突然看着她,漠然道:“行,我现在就去洗!”
孙小惠痴痴的看着他,眉宇逐渐皱了起来,骂道:“你小子故意和我过不去是不是?”
狂天冷漠道:“我忘了告诉你,我从五岁起,十年来就一直没洗过澡。身上别提多脏了,你拉着我的手这么半天。我想,你也该洗洗了。”
他这话一出,孙小惠整个人震了一下。脑子不断重复着他的话……十年没有洗澡……十年……
她的手就像触电一样,唰得收了回来。突然神经失常一样的大叫,不停的用衣服擦着手掌,好像抓到了****一样……
狂天看着她精神失调的样子,眼中终于平和了下来,心里一口恶气终于出了!
结果当晚,狂天如愿以偿的洗了个痛快澡。
而这个澡一洗就是好几个时辰,他好像从来就没有洗过澡一样,在热水桶中一待就不想出来。这也不能怪他,人家孙小惠把他唯一一件能遮住身体的兽皮给扒走了,她就蹲在门外守着。觉得什么时候好了,再给他扔进去。孙小惠现在想起他说的话,就全身发抖,鸡皮疙瘩一地。十年…十年啊…不让他洗个千百次,那已是对他客气了。
当晚,狂天就睡在她家的马棚里。孙小惠还故意锁上了门,怕他半夜跑了出去。狂天无奈的只好躺在草垛里,头一次发现原来躺在这些干草堆里,竟也如此舒服。他不知道,那是因为他住了十年冰冷的石洞,睡了十年寒冰一样的冷石!
当夜,他头一次睡得如此香甜。
第二天,狂天本来还在梦乡之中,突然脚掌一阵钻心的瘙痒将他惊醒。他醒来时还发出几声古怪的笑声,就像个傻子从梦中笑醒了一样。
当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孙小惠那张狡黠的笑脸时,身子立马就窜了起来。然后,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她不说话。
孙小惠手里拿着一撮鸟毛,笑嘻嘻的望着他:“怎么样,昨天睡得很好吧?”
这话要是对一个正常人来说,无疑是在挖苦别人。马棚,杂草,人畜一房,臭气轰天,这种地方能睡好才怪!
但是,狂天却并不是一般的人,这些地方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他也不得不承认,昨晚的确睡得很好。
于是,他果断应道:“好得不得了!”
孙小惠脸色立马就拉了下来,突然将一团东西扔向他,没好气的说:“换上这身衣服,给我出来!”说完,人已经走了出去。
狂天怔怔的看着她出去的背影,不知道这大小姐又是耍的什么脾气。将手中的东西抖开来一看,却是一件虎皮兽衣。
他穿好衣服,换上长靴,从里面走了出来。发现孙小惠正背对着他,于是他干咳了两声。孙小惠听见声音,转过身时,看了一眼,人便立马呆住了。
原来这魂淡小子长得还不错,一头乌亮的黑发齐梳向后。生的浓眉大眼,高鼻梁,薄唇阔嘴。皮肤却并不像昨天见到的那样黑得似碳,还是健康的古铜。体格也算健壮,一身虎皮穿在他身上精神抖擞。只是……那张冷峻的脸上,却带着一种狂野不拘的性子。
这点却让孙小惠顿时又讨厌起他来,忍不住又开口叫道:“你还是个姑娘家?穿个衣服也要磨蹭半天!”
这时,只听一阵呼喊,却是几个少年迎面跑了过来。一下,几人就将孙小惠围住。眼光中露有火热的神色看着她,满脸的欢喜。
这几个少年年纪和他们都相仿,生的也俊俏。红衣少年看着孙小惠笑道:“昨天一天都没见到你的人影,是不是在山间迷了路啊?早叫你跟着我一起去狩猎,你不听吧!”说着,他便哈哈只笑。
孙小惠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白二哥竟会小看人,整个凯王朝中,哪个有我孙小惠的狩猎身手好?你说!”
被称白二哥的少年点头笑道:“那是,小惠虽然是女儿身,身手确已让一些男儿都望尘莫及。何况,还有剑气四级的实力,就算是剑斗士,也不是小惠妹妹的对手,何况是那些豺狼虎豹。”
这个白二的确很会拍人的马屁,还且孙小惠听得也很享受。
另一边,身穿青衣的瘦瘦少年见他马屁拍得啪啪响,也不甘示弱:“整个祥乐村谁人不知道女猎手孙小惠?这大名人人都知道。每次狩猎,小惠妹妹带回来的猎物往往都是与众不同,让人眼前一惊。这次,想必又是什么深山猛兽了吧?让我们饱饱眼福呗!”
孙小惠怔了怔,突然转作一笑,却是一把将狂天拉了过来。
这两人好像现在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存在一样,脸上骤然一惊,同时惊呼道:“难道他就是你的猎物?”
狂天眉宇一紧,一双虎眼狠狠瞪着孙小惠。
只见孙小惠笑着,不慌不忙的解释说:“你们猜猜他是谁?”
那两人同时直摇头,脸上全无兴趣。
孙小惠吸了口气,好像要宣布什么重要事件,脸色变得郑然。突然一口气吐出,说道:“他就是小时候,常听老人们讲的那个骑在狼背上的孩子!”
她说得太快,两少年先是愣了愣。然后像是一时都听懂了,不约而同满脸惊异的看着狂天。
狂天受不了那两个家伙怪异的眼神,突然开口冷漠道:“你够了没,够了,我就该走了。”
他此时只想走,只想离开这个神经大条的女人。
只听身后有人意外道:“他还会说话?他是怎么学会人话的?”
狂天一听,火立马就上来了,转过头冷冷盯着他,道:“我不仅会说话,我还会揍人!”
他生起气来的时候,样子格外吓人。那少年不禁往后退了几步,还真担心他会一拳打过来。
孙小惠忙一把将他拽了回去,向那两位笑道:“这人在野外待的太久了,已经不适合在做回人类,脾气很古怪。你们和他说话,要小心点。”
两位少年痴痴望着她理解的点着头,眼中满是对她的敬佩之色。这孙小惠真是太给力了,连这样的人都可以驯服,还有什么野兽是降服不了的?
只听白二脱口道:“你这次带给我们的惊喜可不一般啊!”
只听有人接过话,轻声道:“小惠何时让我们失望过?”
这声音轻盈,但却不失刚劲,是一个少年的声音。从来没有一个男人的声音能像他这般柔美动听,孙小惠脸上已禁不住一阵欢喜,泛起了红晕。
“白凌哥哥!”她转过身时,便一眼看见了迎面正向走来的偏偏少年。
那少年一身紧身白袍,一尘不染像雪一样洁白。长得剑眉星目,一双眼睛却也和孙小惠一样,是蓝色的。长发飘逸,身姿飒爽。却是一个绝美少年,又透着一股沉稳干练的成熟之气。
就连狂天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这男人的气质的确是世间少见。
但是狂天并不是来这看帅哥,听他们唠家常的。他一刻都不想待,便又对孙小惠叫道:“你闹够了没,我已经替你证明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可以走了么?”他的声音干脆,还透着一丝冰冷。
孙小惠却站在他面前,将脸凑到他的鼻子面前,一字字道:“不可能!”
狂天彻底愤怒了,低吼道:“你不要一再触犯我的忍耐性。”
他的身体因为情绪在彼此起伏,也的确受够了这个女孩一系列荒唐的行为。这十年,他的性子,生活习惯更贴近野兽。而野兽是不可能和人亲近在一起的,所以他本能的抵触这眼前的一切,只想立马来开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