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十五,还剩十天了。苏小小突然非常想念爹娘,想念艳娘师傅,想念五叔,想念谷里自由自在的日子。
她不是没想过就这样逃走,但是毕竟是朝夕相伴的朋友,她知道段显对于生命从来不会仁慈,如果因为自己让他们丧了命,就算回到谷里也不会开心。
苏小小迎着月亮站在窗口,现在她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好像突然被人解了封一样飞速地发育着。
莫焰看得痴迷却不敢靠近,因为他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如果要用自己的幸福来换青城,他是愿意的,可是偏偏又遇到了她,第一次他为自己的决定犹豫不决。
“莫城主好兴致,为什么不进去陪公主一起赏月呢?她看起来很孤独。”段显此时却像一个慈祥的长辈一样跟莫焰说着话。
莫焰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花样,先前阻止他跟小小在一起摆明了是怕权力落到他手里,此番太后找他进宫,恐怕也是他授意的,目的无外乎让他断了对公主的念想,尽快跟沁木成婚。
而玄曳的出现虽然让他意外却也不难揣测,无外乎是用来破坏他跟苏小小,当然如果促成苏小小跟玄曳也是不错的,毕竟他认为他是可以掌控玄曳的。一个从来都锋芒不外露的邪教,他从来没把它放在心上。
“焰儿,我知道你喜欢公主,现在人老了,我也不想再去做恶人破坏你们了,去做你想做的吧。”
“丞相多虑了,我即将与沁木格格成亲,岂敢平白坏了公主名声。”
“焰儿,我知道你怨恨我。但是你放心,青城是大哥一手打下来的,有我段显在一天就没人敢动它。就算蒙朝与大域反目,世叔也会替你保住青城。世叔亏欠你的,现在只希望你能幸福。”
“你说过,小小是我的妹妹,我对她已经没有其他意思了。”
“可是你并没有放下公主,不是吗?你还爱着她。”
“我跟沁木格格情趣相投,早就定下亲事,丞相此番话可是要引起域朝动荡的。”
“既然焰儿心意已决,世叔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要你觉得高兴就好。”
段显显然没达到目的,悻悻而归。
莫焰更加疑惑了,这老头到底要干什么?撮合他跟小小?
莫焰转过头却发现苏小小站在一丛竹子后面,月光照着脸有些惨白,眼睛里有东西一闪一闪的,她哭了吗?莫焰一揪心,想走过去,看到不远处的沁木又停住了脚步。
“莫焰你在这里干什么?”沁木挽着莫焰的胳膊。
“躲你。”莫焰从来都不给她面子,可是她也从来都不介意。
“这辈子我赖定你了,你躲也躲不掉。”沁木仰着脸,天真地望着莫焰,莫焰突然望进她眼里,一片纯净,这丫头跟小小倒有几分相似。不过相似不等于就可以代替。
再去看竹林后面,哪还有那抹忧伤的影子。
沁木不肯回去,拖着莫焰一直走一直走,渐渐地就走到宫廷深处了。前面好像是一个废弃的宫殿。
沁木不敢再往前走,手紧紧抓着莫焰,莫焰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任由她这样拽着。
“要不咱们回去吧?”沁木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现在说起话来居然声音都在抖。
莫焰不理她,越是神秘的地方他越感兴趣,他要把这皇宫摸透。
“啊……”沁木一阵惨叫,莫焰回过头才看到一只从她脚边跑走的猫。
沁木羞恼地红了脸,想去踹那只猫,看到它那绿油油的眼睛又不敢。
“囡哩,囡哩。”一个苍老而飘无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鬼啊!”沁木撒腿就要跑,莫焰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沁木只好壮着胆子又跑回来陪他。
莫焰从来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命运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过了一会,里面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一个苍老的妇人提着灯笼出来了。
火红的灯光映着她凌乱的头发着实有些吓人,沁木抓着莫焰的手都在发抖。
莫焰倒是镇定得多,从她的打扮来看应该是个老宫女,不过这废弃的宫殿怎么会有一个老妇人守在这?
“麽麽,我们并无心打扰,只是一时走错了地方,迷了路,还望麽麽帮我们指引一下。”沁木从来没见过莫焰态度如此谦恭,心里更加疑惑了。
“好久没人来了,老妇人都不记得外面的人长什么样子了。”妇人的声音布满了岁月的沧桑感,让人听了有种无力心酸的感觉。
莫焰在打量她的时候,老妇人也在打量莫焰,这小子有种王者的气魄,而且那眼睛跟当年的静妃真像啊!
他该不会是莫邵的儿子吧?妇人蛮肯定自己的猜测:“不嫌弃就倒里面喝杯茶再走吧。”
“如此叨扰了。”莫焰紧跟一步进去,沁木在后面拉着他的衣袖:“莫焰,我们先回去吧,这里怪吓人的。”
莫焰,果然姓莫。他是静妃的儿子!皇后娘娘,这么多年老身没出过凤鸣殿,如今第一个进来的居然是静妃的儿子!这是老天的安排吗?他出现了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看到小公主了?
莫焰看着老妇人越发激动的脸,心里更是疑惑,这老人难道认得我?或者是认得我的父母?
老妇人给两人倒上茶,那茶很香,喝了有种很幽静的感觉。
“麽麽在宫里呆很久了吧?怎么会守在这废弃的宫殿里呢?”
“这是先皇后的宫殿,老奴一生伺候先皇后,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入宫,看着她得宠,看着她册封,看着她在阴谋诡计中失败……”老妇人仿佛回忆着很久以前的事,眼神忧伤而空洞。
“先皇后?先皇面前最得宠的不是静妃吗?”
“静妃?哼,最后不也跟皇后娘娘一样……”夫人戛然而止。
“一样什么?”莫焰紧接而上。
“看你不像是宫里的人,这红颜未老恩先断的事在宫里是司空见惯的。”
看来当年静妃是失宠了的,那先皇后为什么还要置他于死地?若先皇后真是那等残暴之人,怎会有这么忠心的奴仆,几十年不变地守着这宫殿只为怀念亡人?
“啊!”莫焰刚想问什么,沁木突然一声大叫。
“囡哩,过来。”纯白色的猫身体臃肿而懒散,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煞是可爱。听到主人召唤,老猫乖巧地跳到她身上蜷缩着身子,仿佛刚才被沁木吓到了。
听到沁木的叫声,老妇人才留心到她,看她们的样子甚是亲密,她该不会就是小公主吧?
老妇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沁木,不像,一点也不像。
“姑娘不是域朝人吧?老妇人还是有些疑惑。
“其实蒙朝格格,不久就是青城的城主夫人了。”说道她与莫焰的亲事,沁木一脸向往和幸福,半点害羞的样子都没有。
蒙朝的公主?莫焰怎么会跟她走在一起?那小公主怎么办?
“不,不行,你们不能成亲!”老夫人突然如此激动,莫焰和沁木都吓了一跳。
莫焰:“麽麽何出此言?”
沁木:“疯婆子,说什么呢?你说不行就不行,告诉你我们过几日就成亲了!”
“好生不知羞耻,狂妄无礼的丫头,还不给我出去!”
“出去就出去,你当我想来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
“闭嘴!”莫焰怒斥道,沁木不解地看着他。
“年轻人,记住我的话,你不可以跟她成亲,不可以,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夫人的声音再次变得悠远,再回过头去看,哪还有人的影子。
“莫焰,她该不会是鬼吧?先皇后的鬼魂?”沁木打了个寒颤,不敢往下想。
莫焰阴沉着脸,她分明认得自己!可是一个幽居宫中多年的宫女怎么会一眼就认得自己?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认得莫邵和旻姬。
莫焰和沁木回到公主府,才进府就听到一阵嘈杂声,沁木抓住一个宫女问:“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是住进来的轻姑娘无缘无故地发了病,亏得我们公主热心,忙活一晚上了。”
沁木看了一眼莫焰,他脸色更加阴沉,一言不发地朝轻微的房间走去。
“轻朗按住她,不要让她动,我没法扎针。”才到门口就听见苏小小焦急的声音。
莫焰急切地往里走没顾得看路,一个宫女端着一盆脏水出来,全部倒在了莫焰身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城主饶命啊!”看来莫焰还真是臭名昭著。
大概苏小小已经扎下最后一针,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恰巧听到宫女的话,齐刷刷朝门口看来,并肩而立的两人,看起来还真有点金童玉女的感觉。
苏小小只看了一眼便转过头了,竹林里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再纠缠也没什么意思了,如果他只是假装,那段显走之后大可解释的,可是他没有,他没有就意味着已经结束了。
想想认识莫焰以来,自从了解了自己对他的感情,几乎每一天都是不快乐的,苏小小觉得这样太对不起自己了,所以她决定顺其自然,反正她也一个人惯了。
她的感情远没有莫焰的深,所以她拿得起放得下,而且她本来就不是对感情特别敏感的人,想开了就不会在意,不开心的睡一觉没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