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老两口靠他的退休工资过活,并不种田,家里的院子,与一般农家的实用与杂乱大是不同,非常的清幽.院内有矮矮的葡萄架,葡萄架前
面种着一排芙蓉树,枝繁叶茂，夏季是芙蓉花开的季节，一朵朵粉红的芙蓉花争相绽放在绿叶中，粉嘟嘟的,远远看去，一树绚烂.
但刘淇看到院子里的一幕,却是大煞风景,葡萄架的阴凉处,一个肤色白晢的十二三岁的少年斜靠在竹躺椅上,穿着白的确良短袖,蓝色短裤,
身后一个小女孩在给他揉着肩膀,另一个女孩子给他摇着扇子,还有一个小女孩抬着他的腿轻轻捶着,活象是恶霸地主家的小少爷,这个就是张辉,娟儿口中的辉辉.
以辉辉为中心,一帮村里的小孩围成一圈,炎炎夏日里，农家男孩的打扮清一色的平头,赤膊,赤脚,只穿一条短裤头，女孩的衣服穿得要整齐些,但不分男女,一样光着黑黑的脚丫子,脖子上一圈黑泥项圈,皮肤油黑水亮,与辉辉的白晢干净截然不同.
"爬,爬,爬,快点爬,爬一圈借一本小人书,喂,你学狗子叫两声,多给你一本看."辉辉对一个正在院子里爬的小泥猴叫道.
"汪,汪汪汪"那小孩两手着地,边跪着膝行边学狗叫,狗是农家的朋友,看门守户忠心耿耿,在还没有太多事非观念的孩子心里,并不觉得学狗叫是什么丢脸的事.
"叫得好听,去箱子里挑两本看,不要搞脏了,搞脏了就赔钱"
那小孩欢叫一声从地上跳起来,跑到竹椅边的小木箱前,小心翼翼把手在短裤上擦了又擦,挑捡起里面的书来,看得边上小孩只流口水.
"不好玩,不玩了"一连几天都是这种把戏,辉辉觉得很无聊,他不玩了就没书看了,一群小孩的脸上满是失望.
"我都揉了这么久了,你就把书让我看看嘛."给他揉着肩膀的小女孩恳求道,正是花妹儿.
"走开,笨手笨脚的猪."
"你不讲信用."花妹儿被骂得两眼水光盈盈的.
"你们想看也可以,只要答应我一件事."辉辉眼珠滴溜溜直转,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什么事,你说吧,只要把书借给我们看,做什么都可以."边上一个男孩急切的答应了下来,另外的孩子也七嘴八舌的附合着.
"你们哪个要看书的,就跪下给我磕个响头,喊我一声爷爷,我就借给他"
乡村的孩子虽然懵懂,不懂尊严两字的重要,却也知道不能随便给人下跪磕头,更不能乱叫爷爷,你望望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出这个头.
"跪不跪?不跪下磕头就给我滚出去."辉辉等了一会见没人行动,恼了.
刘淇的心里怒气勃发,他很想大叫一声,但却只是全身轻抖着叫不出声,一直有个怪毛病,心里越是愤怒,外表越是平静,怒火压在心中充分燃烧,直到爆发出来,如果这当口有哪个敢来惹他,绝对死得难看,疯了一样,打不过也会在人家身上咬下一块肉.
跪的意义深刻，膜拜、感激、乞求、尊重、屈辱、谢罪、忏悔、哀悼……中国人有“跪天、跪地、跪父母”的说法。天地给了人们生存的地方,跪天地是膜拜敬畏,父母有生身养身的大恩,跪父母感情谢恩,还有死者为大,跪亡人以寄哀思,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人是不会屈膝的,可眼前这一幕,分明辉辉就没把这些孩子们当人看.
农民在田间地头辛勤劳作，汗如雨下砸出的粮食被以很便宜的价格收走,喂养城里人,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市井黎民，哪个不是吃着农民
种出的粮食过活,可有些王八蛋,不但忽视在巨大"剪刀差"下农民的付出，更轻视农民,鄙视农民,包括农民的子女.
"娟儿,把他们都叫出来,我请他们到大队部看书去."刘淇嘶哑着声音道,他知道自己快到了控制不住的边缘,和辉辉面对面的话,多半忍不
住要揍他一顿.
"哦."娟儿一溜烟的跑进了院子里"都跟我走,六哥哥回来了,他请我们去大队部看书,想看多少看多少"
"噢"一伙小孩欢呼着跑了出去,扔下辉辉一个人.
"呃,呃,你们回来,我把书借给你们看."
"哪个要看你的破书,六哥哥有的是钱让我们看,想多少看多少."前面学狗爬的小孩把手中的书往辉辉一扔,跑出了院子.刘淇这个冤大头,经常会请他们看小人书或是买一堆零七八碎的东西吃,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不是他这些日子没有在家,鬼才到这里来找书看.
"妈勒B,我倒看哪个敢来坏我的事."前一刻还是众星捧月,让干嘛就干嘛的土狗子,这时居然都不理自己了,巨大的失落让辉辉有些上火,走出院门,下了一个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刘淇对这些孩子的感情很复杂,哀其不幸,怒其不急,只是为了看两本连环画就学狗叫,没有半点骨气,可又怪不得他们,什么也不懂,骨气这个词都不见得听过几回.
"娟儿,让他们先回家吃中饭,吃完饭带他们去姚老师那里租书看"刘淇递给她一张十元的大团结.
"六哥哥,你不去了?"娟儿接过来,小心的藏进口袋里.
"不了,你达婶娘还等着看成绩呢,你带他们去就好了,记住,不要让他们下河去玩水,你跟他们讲,如果哪个今天去玩水了,下回就不带他玩了,还有,吃晚饭之前回来,嘴巴守严实点,被我娘知道了,下回就没钱了."夏天的时候,天气炎热,很多孩子都会溜到河里去玩水,经常有人被溺死,刘淇不想好心办了坏事.
"多的钱怎么搞?"娟儿小心的问道,书摊那看书,看上一天也才五毛钱,刘淇给的钱肯定有多的.
"给你买零食吃."刘淇说出了小丫头的心中所想.
一帮小孩象蝗虫一样四散狂奔回家,吃中饭去了,但小人书的魅力远要大过吃饭,他们最多扒上两口冷饭冷菜就算吃过了.
刘淇从鼻孔里重重的喷出一口气,心中的火气消散了一点,拿着通知书往自家方向走去.
"站住!"辉辉怒气冲冲的赶上刘淇.
"做什么?"刘淇脸一虎,没半点好气.
"你*****,从哪里跑出来的,敢来坏我的事?"辉辉一向和一帮小孩嚣张惯了,开口就骂,哪想到这位是只披了羊皮的恶狼.
"操,找死"刘淇心中的火气一下引爆了,也不废话,跳起来就是一膝盖顶在他的胸腹之间,辉辉吃这一撞,四脚朝天的摔倒在地,这地方是神经密集的重地,难过得不得了,气也提不起来,哪还有半点还手的力气.
毛主席教导我们,要痛打落水狗,防止它再爬起来咬人,刘淇听从主席的教导,上去就是一顿痛殴,踢得他直在地上打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