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凤凰一时口快，又马上改称道:“就是掌柜，俺叫石子坚，是了，不敢请教公子尊姓大名？”此话问得唐突，又是半文不文的，马远宁心想，此人果然是个粗野之人，见赤凤凰看着自家，又赶紧回答道:“不敢，小姓马，贱名远宁，域外之人还没按字辈!”赤凤凰知道此时的人有名有姓，一般文雅之人还有字辈，只不过是附风趋俗罢了，大多数人有名有姓已算不错了，许多奴仆连自家的姓都保留不了，比如石福，之前叫关福，去关家之前说不定还不知叫啥呢，特别在域外，没名没姓更甚，此人能大大方方，随口而出，看着在其家乡那边也是个人物。赤凤凰之前曾经研究过两宋与辽金史，只知道其时基本上都是三国鼎立，再远的，比如过了西凉那边就知之甚少了，此时也无法考究此人的身份，见其长得好看，言语斯文，印象颇好，于是便邀其进了通运车马行。
赤凤凰也有心显摆，领着马远宁由前面进去，一直边看边解说这通运车行如何的运作，马远宁也像色目人一样，看得目瞪口呆，听得云里雾里，搞不懂这么简单的事为啥搞得如此复杂，想不到石子坚看似粗鄙之人，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此处人员繁多，却忙而不乱，样样都井条有序，打心眼对赤凤凰已高看了不少。这人也看不懂，赤凤凰看其样子就知道了，就喜欢人家惊讶又懵逼的模样，赤凤凰心里感觉特别享受，若能来一两句赞叹之声，那就更完美了。这心愿有人帮赤凤凰实现了，只听马远宁身旁的那娃儿马蹄子道:“少……少爷，这镖行真大，人真多，一个个像蚂蚁般忙得团团转，这得要多少钱呀？”这马蹄子乱说话，马远宁就有点不悦，这儿不是家里，哪有其说话的份？!但马蹄子的话却说到了重点，提醒了心不在焉的马远宁，是呀，这么多人总不能白养吧？一般的镖行也就五六个人，大一点的也不过十一二人，这里眼见之人少也得有二十之数，这么多人？难道生意很好？!马蹄子夸的虽然不太入围，终于有了明白人，赤凤凰还是有点兴奋，那就为其解答一下吧，于是道:“诸位，里面请……”色目人早前已看过，没有跟着进入后仓。
马远宁与马蹄子此回真的呆了，诺大个后仓，足有十丈见方，摆满了货物，皆以分类存放，井井有条，都是标识，分门别类的，一眼便可看见，易寻易找，现场还有几人在点货拣货，十分忙碌。到了此处，马远宁才意识到自家的错误，这镖行并不简单，做的好可以做成这样子的!此时看向赤凤凰的眼光已与之前的大不同，之前认为此子不过是粗野之人，此时却有点看不透了。赤凤凰依然介绍一番，见两人看得瞠目结舌，夸赞连连，赤凤凰得瑟上脸，虚荣心十分满足。
在后仓里转悠了一圈，赤凤凰将人领到前面的议事堂，分了主次坐下，让人侍候了茶水之后，便对马远宁道:“俺听马公子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氏，可是西凉人？”马远宁一滞，有点不太习惯赤凤凰直接了当的说话方式，用呷茶的动作掩饰了一下，才答道:“没错!不知石掌柜何许人也？”赤凤凰笑了笑，道:“呵呵，马公子不必介意，俺石子坚惯了说话直接，不懂礼仪，见谅!”马远宁又道:“石掌柜客气了!”赤凤凰才道:“俺乃南京城外南边的山野小子而已，小地方不足一提!”一句就回绝了，马远宁脸皮一抽，不好再探问下去，只好奉承着道:“石掌柜太客气了，此车马行如此规模，也非常人能经营布道，石掌柜乃少年英杰啊!”被人奉承，任谁都舒爽，赤凤凰心里美滋滋地笑着道:“马公子过奖了，是了，马公子要走啥货到西凉？!”马远宁一愕，走货这主意还是临时的，目的是想与石子坚接触一下，看看此人如何，不料这石子坚却当真了，头脑急转，突然想到后仓堆满了布匹，计上心头，于是答道:“俺也不太懂行情，俺家里一直都是老一辈在做这方面的事，此次只身东来就是老一辈想让俺历练历练，不知往西凉倒卖些布料如何？!”赤凤凰一愣，这可好了，感情此人还是西凉某个大族的后辈，前辈准备交挑子，让此人出来独闯，这未免也太大胆子了吧，啥也不会的愣头青，只带了一个小毛孩就敢千里闯过来？想倒卖些啥也心里还没底啊，这样的水鱼游过来不趁机抓了，会给雷劈的。赤凤凰佯装惊讶地道:“哎呀，马公子运气真好，找俺算找对人了，方才在后仓里，马公子也看见了，满仓的货，都大多是往南或往北的，往西的最远去到大同府，西京的也没有，据闻西域胡人，波斯大食国，对咱们东土丝绸，陶瓷十分痴迷，而西凉扼守东西两方的交通要道，若马公子将丝绸陶瓷等物倒运回去，就算翻上十倍价钱，那也必定一抢而空，实是有赚无亏之道也!”马远宁终于看明白了此人，乃真真正正的，满身铜臭的商人，占了南京城只想着如何经商赚钱，胸无大志之辈也，心里也对石子坚有些鄙视。虽然如此，但对石子坚头头是道的生意经，却有些认同，西凉城也是靠倒腾这些东西的商人缴税才在西边挺立不倒的，也是靠着这些税金，维持着众多军兵的开销，这些基本的东西，马远宁当然懂得，点头应道:“不瞒石掌柜，俺父辈就是靠此营生，但是西凉离此山高路又远，路途凶险，往往是十出才得一走，除了此行当，俺家也不再会其余的勾当，估莫父辈让俺此番出门，也是看看有无其余的际遇，石掌柜乃见多识广之辈，可教俺也!”赤凤凰皱皱眉头，这人是太年轻不会说话？还是有心试探？这样掏心掏肺的话一般不会对初遭见面的人道来，这点作为山野匹夫的石子坚都懂得，何况此人千里迢迢而来，所经所历必然不少，难道不懂这个？莫非另有隐情不成？!
赤凤凰也不去试探，只好顺其意答道:“石公子过夸了，咱们虽然年纪相仿，公子却独闯千里而来，见识非凡，俺山野匹夫可不敢鲁莽，石公子可能还没弄明白俺的意思，说到路途凶险此一事，交给咱们车马行就好!”马远宁一愣，问道:“如何？”赤凤凰答道:“咱们通运车马行与一般的镖行还有些不同，当然，方才公子所见都是，还有一个就是货主或者说镖主可买保险，买一定额度的保险就对应赔付一定的钱银!”马远宁一听觉得新奇了，问道:“哦，何谓保险？!”赤凤凰呷了口茶水，不慌不忙地道:“保险保险，故名思义，出了危险俺来保证，也就是说，这货从俺车马行丢了，俺管赔偿!”马远宁讶然道:“全赔？”赤凤凰点点头，道:“可以，但必须交货物价值的五成投保!”这马远宁还没说话，身后的马蹄子就惊呼道:“太贵了吧？!”赤凤凰呵呵一笑，道:“不贵，不贵，想想这货运到西凉城这物价得翻多少番？这点保费不足挂齿!”马远宁点点头，真为石子坚这奇思妙想来了兴趣，又问道:“汝若不赔，咋办？!俺总不能从西凉过来找汝吧!”赤凤凰突然一秉着脸，道出四个字:“诚信无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