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就是这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求神拜佛还得花钱去买香买纸。”李大贵说出一句让我捉摸不透的话来。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表达什么。于是我只得引开话题,随便问道:“大贵哥,你结婚了没有?”
李大贵闻言,马上就来火了。他狠狠地把烟头扔在地上,然后发起牢骚来:“结了,不过现在后悔得要命,骗你不是人养的。现在我才体会到,原来结婚是这样痛苦,简直就是进了地狱,我恨不得马上离婚,然后一个人自由自在地逍遥一辈子。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睡女人就睡女人,想打麻将就打麻将。人的这一生,图个什么,不就是吃喝玩乐。哪天两脚一伸,两眼一闭,你就是挣起几座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命短的话,连老婆儿女都不是你的,你说还有什么意思。易生兄弟,我不是发牢骚,也不是存心要把你教坏,人生真的就是这么回事,没什么道理。”
九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冬天里穿得如企鹅一般的小姑娘脱去厚厚的棉袄,换上五颜六色的衣裙,如一只只破茧而出的花蝴蝶,在大街小巷翩翩起舞,飞来飞去,城市就有了夏天独有的迷人色彩。浓烈的欲望像空气一样四处流淌。阳光照在每一张脸上,那脸就变得如阳光一般灿烂。城市就成了光明的城市,欲望的城市,美丽的城市,城市的宁静和安详仿佛与生俱来。
夏天,曾是我魂牵梦绕无比向往的季节,现在对我来说,却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季节。每天清晨,看着火球似的朝阳慢慢爬上东方巍巍的山顶,冉冉升起,鸟瞰人间,我就在心里叫苦不迭。我们的客户没有增加多少,但是他们的用水量却是呈直线上升,尤其是十八中和二十一中的学生宿舍,每一栋宿舍楼每天要用十几桶水。每次给两所学校的学生宿舍送水,我总是怀疑他们不仅把水拿来喝,还用水来洗澡冲凉。
我穿着一件红色背心,把裤管高高地卷起,楼上楼下一桶一桶地送着,忙得不亦乐乎。我的额头上、肩膀上和手臂上的汗水堆积在黝黑的皮肤上,在阳光里闪闪发光。我本来皮肤就黑,现在每天经受着烈日暴晒,更像货真价实的非洲黑人了。
李大贵这王八蛋虽然说是一个心肠不坏的人,可就是懒得出奇。在暑气逼人的夏天,李大贵活像一条即将冬眠的蛇,除了开车,他什么也不做,甚至连话都懒得跟我说。每次,他把车开到送水地点之后,就不再管我累死累活,自个儿往驾驶室的座位上一躺,双脚往车门上一搭,然后猪一般呼呼大睡。直到我送完水叫他四五遍,他才会恍恍惚惚醒过来,骂骂咧咧地开着车打道回府。
也不知道公司是怎么搞的,生意如此火爆,却不再增加一个运水工,也不给我增加薪水。这使我很不开心,我常常带着一腔怒火忍气吞声地干着活。每天干完十几个小时的活,我就累得直不起腰来,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儿劲,连吃饭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每次回到家吃完晚饭后,我往□□一躺,就变成了一滩烂泥,一团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