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丢炸药的是你朋友?”这得心多大,泠汐一个箭步窜到夜空城面前,“你可知他手上还有多少炸药?炸药威力如何?”
如此一问,夜空城有些懵了,“炸药”这个词他这辈子都没听过,但超凡的理解能力即刻发挥作用:“没事没事,这批雷火都是试做装,威力不大,顶多炸飞些尘土,正装方圆数十里寸草不生。”
堪比核电站爆炸啊,听着心都凉了,泠汐用力拍下自己额头,目前看来夜空城他是个弃子啊,知道他在还炸,指不定就想炸死他呢!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想办法开门跑路吧,泠汐指使夜空城个缺心眼的玩意儿退远点,可惜她的指使声全淹没在夜空城问候白墨问祖宗十八代的异界语言中了。
万般无奈,自行撞门。
夜空城刚诅咒完白墨问一家不得好死,又突然意识到这个全家包括自己,闭了嘴气鼓鼓地在袖中翻找着,就白墨问他们的位置而言,没人引线是轰不远滴,恰好又只有他会引线。望着泠汐瘦成条的小身板去撞门,夜空城莫名觉得很有喜感,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收到一记眼刀后,即刻正色从袖中取出一只雕刻精细的金蝉,对准木门,让泠汐让开,下一秒只听“轰”得一声,门应声而倒,连门框周围的墙都碎成了大块。
泠汐各种目瞪口呆,心里嘀咕着:【哇塞,这人到生死关头什么招都有啊,早这么做那群土匪能把你捉回来?】
“门开了,请吧,这不都是流茗的手艺么,怎地还看傻了?”夜空城直起身子,推了把呆愣的泠汐好笑道,又掏出一半个拴有黛紫流苏的玉佩递给泠汐,“这是断雁山庄信物,你若见到官兵就让他们带你去见一个叫白墨问的人,全军就他一身白很好认的,把信物给他,他自会明白。”
“哦,”泠汐借过玉佩,上雕晴空碧浪,质地温润通透,一看就价值不菲,随即她又转向夜空城问,“那个叫白墨问的就是炸你的…朋友?”
泠汐故意顿了顿,拉长了“朋友”两个字,夜空城很无奈地点点头:“正是,除了他以外,全军无人会用雷火。”
“喂,你不走?”
“我这腿不方便,老实点等着你才是,天这么亮出去还要偷偷摸摸的,要不晚点走?”
“保命要紧,我先走了,”泠汐背起包就往外走,而后突然折返,情真意切地拉着夜空城的手,小声客气道,“要不要给你叫个军医什么的,你没骨折吧?”
气氛突然很沉静,几秒后,一声怒吼直冲天际——“那你包得和真的一样!”
吼声震得整个雀波台摇了三摇,围在匪寨外的士兵虽没听见什么,但俱感觉一阵劲风铺面而来,一旁闲得发慌的白墨问,眼神倏得一亮,停止轰炸,弹指一挥,一辆马车便自行从林中辟出条路来,载上他便跑路,任是见多识广的明亲王也是一愣。
匪寨里,泠汐扶着七荤八素的脑袋,跟夜空城发生重大分歧。柴房门对着的是条宽阔大道,夜空城认定应当一直向前从大门出去找官兵接应,而泠汐则认为炸药是从前方丢过来,贸然过去就是送死,但没好明说。
泠汐心底对夜空城鞠了百八十个躬,见到白墨问一定说没看你,决不落井下石。
夜空城挠挠头,他有十足把握往前走就有军队,因为这雷火需高处投掷才能发挥奇效,匪寨前正有高崖,但这会儿停轰,谁也说不准何时会续轰,巫黎种稀奇得很,给炸死了他可心疼,往后走那群没见识的兵蛋子可别怠慢了这孩子,眼见泠汐深深一鞠躬就走,得,啥也别想了,抽空睡大觉。
泠汐飞转着手中的玉佩,管他什么幽痕山庄、断雁山庄信物,到了当铺就是银子,就当她的妙手回春包扎术的报酬了。匪寨乌烟瘴气,人群慌乱不已,泠汐贴边行进一路上跑得飞快,匪寨后面果然有个小门,她兴冲冲地跑过去,却发现这路实在不是人走的。
夸张一点说,平地起雄峰,危崖高百尺。那群二五山贼各个身怀攀岩绝技么,怎么逃命路线这么费劲啊。
泠汐默默找了一处还算平缓的坡,将玉佩收到包底夹层里,手脚并用地爬上去,好不容易探出个脑袋打量到上面有辆豪华的马车,貌似还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头就撞到了什么,整个人朝后栽,幸好手上抓得挺稳只是向下滑了几米,而后再次努力撑在山崖边上,随后一片巨大的阴影洒在她脸上。
呆滞地抬头看,是个逆光的人影,仔细分辨是个白衣公子…白衣?丫的,夜空城的玉佩在包里,要查包撇不清关系,泠汐犹豫不决间,手扒住了块松动的土块,从崖上摔了下去。
崖上的白墨问是懵圈的。直觉告诉他匪寨的后部有不得了的东西,于是他驾车而来,没曾想四处都是贼匪,果断布置了个结界:靠近者死!眼看匪寨后的缓坡被结界炸成高崖,他也无动于衷,直到崖边探出来个白绒绒的东西,他坐不住了,结界当时布置时设定的是人靠近死,莫非这白绒绒的是什么动物?白墨问的眼镜早在断雁山庄就给夜空城一屁股报废了,他懒得细思,抬起脚就是一踩,转身就走。
奇迹发生了,那白绒绒的东西吃痛会倒吸冷气,还会吭叽,白墨问不由得再过来打量番,呦,没等他考虑完要不要拉那玩意儿一把,那东西浑身一激灵,自己摔下去了。
这可怪不得他,没摔死吧?白墨问忽得想起这个问题,朝崖下一望,迷迷糊糊瞥见一个“巨龟”慢吞吞地缩回匪寨里,这年头匪寨都会供龟了?
夜空城晒着暖阳睡得五迷三道之时,只听“嘶嘶啦啦”一阵响,眼前的光没了大半,一睁眼就望见一双寒光四射的眸子明晃晃地发着光与他对望,同时用力地眨啊眨,其后轰倒不久的门又立了起来,隐约透出几缕阳光。
这不泠汐么,夜空城同情地打量从白毛蹭成黑炭的赤脚医生,四肢着地,背上的包像是要压塌他一般,舌头伸得老长,疑惑道:“你怎么又回来了?还蹭得如此之黑,莫非是给轰糊了?”
“累死了,”泠汐换个姿势往地上一躺,避重就轻道,“我去,你是不知道外面情况啊,到处冒烟,你说得太对了,晚上再走安全点。”
夜空城嘴角微微上扬,说教道:“我就说吧,晚上行动才安全。”
泠汐白了他一眼,扯过包将玉佩一抛,夜空城立刻鬼喊鬼叫起来:“喂,小心一点啊!放你那儿不挺好的么?”
好屁,要是这玩意不在她身上,她就不用回来了。
夜空城检查了许久的玉佩,头也没抬地来了句:“接下来做点——”
话音未落,一个盒子即刻冲他头上招呼来,夜空城揉着脑袋研究滑入怀里的蓝盒子:“这是什么?”
“你不嫌无聊么,我们下棋吧。”
堂堂幽痕山庄的少庄主什么棋子没见过,玉石的,木制的,果核雕的,偏偏还真没见过这种又轻又小的,棋子甚至不及指甲大小,一方棋子为石绿色,另一方为朱砂色,更令人费解的是这棋盘居然是垂直的,还满是小洞,夜空城歪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研究泠汐如何将这个类似榫卯原理的两个部件拼接好,刚想询问这是否是巫黎种特有的新鲜玩意儿,却被她抢先开口:
“嗯,从理论上来说,这个棋盘可以进行围棋等一系列双色棋类游戏,很可惜的是我只会玩五子棋。你们这里应该有五子棋吧?”
五子棋?没听说过。夜空城立即摇摇头。
泠汐摸了把鼻子,又挠挠脑袋解释道:“规则很简单,双方各执一色,阻止对方五子连城一条线,横竖斜连成线都作数。我说明白了么?”
夜空城头点得像拨浪鼓似的,实话说,围棋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这盒棋子颜色特殊,不如我们用锵锵贼决定后手?”
望着泠汐朝他伸出的晶莹玉润的手臂,夜空城吞咽下,艰难地抬起眼来,问了句:“敢问‘锵锵贼’为何意?”
“这……又名‘剪刀石头布’,你听说过么?”
“从未听说过。”
泠汐的白眼瞬间要翻到了天上,这到底什么鬼地方啊?即便如此,她还是要耐着性子给夜空城解释,说不定这什么幽痕山庄的少爷以后就是她的大腿了。
下得一手烂棋的泠汐平日与人对战从来无需留手让人,面前这祖宗倒是旷世奇才,她不知多少次连成了三子,夜空城都没围堵她一下,这是单纯让着她还是没搞懂规则?为未来抱大腿打算,泠汐觉得还是让夜空城赢好些;对面的夜空城时不时地偷瞄几眼泠汐,他莫名觉得脑袋昏沉得很,思路混乱,再者这棋盘与寻常不同,寻常棋子都落于纵横线交点,清晰明了地呈于纸上,这盘棋却是要从上方的细缝投掷棋子,顺势滑入盘中,且相邻行列并不对齐,稍微大意便落错了位置,他堂堂幽痕山庄少爷哪有悔棋的道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顺带安慰自己,要哄着些对面的巫黎种,千万不能气跑他。
两位奇才硬是把所有棋子用完也没分出个胜负,夜空城往木桩上一仰,用余光去打量泠汐拆分棋盒棋子,泠汐迅速收拾完残局拉过包朝里一丢,眼尖地瞥见包里有两个白花花的饭团,用手一碰,呦,还热乎着,立即一手一个抓出来摊在夜空城面前,抬抬下巴示意道:“挑一个。”
夜空城瞅瞅泠汐手上两个三角状的食物,上面还各有一条墨绿色的薄片,外层缠着几层透明的薄膜,顺手拿了一个,学着泠汐的动作剥下膜,双手捧着咬着吃。
“此为何物?”夜空城咬了一口,咸的还黏糊糊的,里面还夹着什么馅,能看到什么红红的东西。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啊,饭团没见过?!泠汐翻了个大白眼,嚼着饭团回答到:“此物名为饭团,你的是海螺馅,我的是海草馅——”
“呼呼…什么玩意儿这么辣?”
“海螺里面放了辣椒。”
“辣椒为何物?”
“饭团里的红皮子。”
“那海螺又为何物?”
“海里的一种带壳软体生物。”
“我们现在吃的饭团是如何制作的?”
……………………………
“老实吃你的饭!话那么多!”
夜空城吃完饭团研究许久手上的薄膜,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大喊道:“哦,这不就是你用在我身上的东西么?你把我当食物么?!”
这是何等清奇的脑回路啊?
饱受东方神秘力量侵袭的泠汐瞬间抬起了才找到合适位置趴伏的脑袋,青筋暴跳地拽起一把干枯的黄草,砸到夜空城身上,骂骂咧咧道:“吃你妹啊!我要吃你还给你包扎,再养肥了再吃么?有命活着出去就不错了,哎呦我去,要不是看你有伤在身,你信不信我削你?老实点,睡觉!”
夜空城讪讪一笑,掸掸杂草,别过脸去不敢看张牙舞爪的泠汐,泠汐气鼓鼓地伏下身去,不多时便听闻夜空城均匀的呼吸声,她却怎么也睡不着,忿忿地从包里掏出速写本随笔涂鸦,画了无数火柴小人举着折叠凳殴打睡得正香的某人,总算发泄完毕倚着门拿个素描本对着他画素描。
这货不开口真是面若冠玉,似画中仙,浑身透着阴柔美却不娘,也是种种境界,开口嘛,找个锤子带他砸晕比较好。上帝真的是公平的,给他惊为天人的美貌,却收回了他的智商。
待到再无光线能照亮柴房,泠汐收起素描本,对夜空城实行打脸攻击,扯着他两颊道:““喂,喂,你走不走?”
“天…火,天火。银子,银票…”夜空城含糊不清地念叨些什么。
天火是什么泠汐不知道,银票、银子她可知道的很:“你他丫的给我起床,不出去有银子没命花,醒醒,醒醒,喂!”
简直是恨铁不成钢,泠汐顺手给了他脑门一个爆栗。
这一给不要紧,泠汐的脸都气绿了,夜空城这个地主的傻儿子偏偏这时候一一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