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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你回来找我了

我透过眯着眼微露的缝隙中,隐约瞧见了一只蝴蝶,而且还是只银色的蝴蝶,怎么是在他的右眼角下?我再努力地睁了睁眼,我又看到了我的寻,他的眉间还有颗血痣。寻的脸上怎么会多了只蝴蝶和一颗血痣?

我软软地叫了声:“上官,你回来找我了吗?我等了你五年啊……”我抬着脸看寻。

“嗯。”寻轻应了一声,将我抱得更紧。

我的手刚抚上他的脸,却又无力地垂下了,眼皮真的好重哦……

次日清晨,我在宿醉的头痛中艰难地睁开了双眼。什么时候睡在床上了?头真的好痛,我发誓我以后滴酒不沾。

床边一道人影,我揉揉惺忪睡眼,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一晚上都不见鬼影的男人。

“醒了?”他扶我坐起身,喂我吃了一颗药丸。

“又是什么东西?老往我嘴里塞。”我刚想吐出来,感觉那药已化入口中,想用手抠,却什么也抠不出来。

他叹了口气,拿下我的手,道:“不要再抠了,这药是帮你醒酒的,能减轻你的头痛,入口即化。”

“海王金樽?”原来是解酒的。

他疑惑道:“海王金尊?什么东西?佛像?”

“鸡同鸭讲!”我好笑道。

他不以为然,轻哼了一声,双手便在我太阳穴上轻轻按摩起来。

嗯!好舒服,我闭上眼睛安然享受。

忽然,只听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责怪的意味,道:“洛,以后不要随便和不相干的人喝酒。”

倏地,我睁开双眼,一巴掌挥开他的双手,冷笑了几声,道:“笑话!我和谁喝酒关你什么事?你是我什么人?表哥?”

他那张原本很阴郁的脸在听到我这声表哥后,反而轻笑开来,还说了一句让人浑身鸡皮疙瘩直起的肉麻话:“唔!好妹妹,那快让表哥看看手指现在还肿不肿?”说着,他便抓起我的右手仔细查看。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手指是红肿的?又见他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盒,打开在我手指上轻轻抹了抹,好闻的清香味幽幽入鼻。他低着头,看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我听,“昨夜已经搽过一次,今日再搽两次,明日保准还和以前一样,又白又嫩。”

又白又嫩?我呸!

“多谢夜大侠厚爱,哦,不对,应该是殷大侠才对。咱粗人一个,皮粗肉厚,用不惯这种精贵的药膏,你还是收好留着自己慢慢享用吧。”我想抽回手,却被他紧紧地攥住,我只有低着头不看他。

他的手捏住我的下巴往上轻抬,逼着我与他对视,他轻笑,“还在生气?终于晓得吃醋了?”

我一听这话,立即就像一只防卫中的刺猬一样撑开刺,猛地推开他,叫了起来:“见鬼吧你!”

我跳下床,简单梳洗一番,接着便收拾包袱,准备雇辆马车走人。

他本来只是静静地看着,蓦地,他拦住我不停在忙的双手,道:“你打算走了?”

我停下,抬头瞟了他一眼,道:“我洛某人是个生意人,做任何事都讲究个时间,时间就是金钱,金钱就是生命,浪费时间就是浪费金钱,浪费金钱就是浪费生命。殷大侠您贵人事多,而我又不想浪费金钱和生命,所以……就此别过。”

他一脸愠色地将我双手按在包袱上,不容许我动。

我费劲地抽回双手,摊了摊手,道:“几件衣服而已,若你喜欢,那就留给你好了。”

反正银票都在身上,衣服大不了再去店里买,现在两手空空,反而轻松,想着,我便转身往门走去。

刚打开门却被他一把拦住,他刚想说什么,就被一个陌生的不请自来者给打断了。

那陌生人热情地开口道:“洛洛,你总算醒啦,我可等你等了好久了。”

晕!这男人是谁啊?还叫我洛洛?啥时候我闻名到路人甲乙丙丁皆知了?咦,貌似这声音熟悉得很啊。

我吓得往里退了两步,正好依在夜寻欢的臂膀中,怪叫道:“你谁啊?乱叫什么?”

那陌生男人深叹一口气,道:“洛洛,是我,霍无影啊!”

啊?我靠!是那只淫狐?

我还没来得及抗议我名字的版权问题,某男人已经先沉不住气,很气愤地在帮我声讨了,“洛什么洛,乱叫什么你?是不是嫌昨夜给你吃得太少?”

昨夜?吃得太少?什么意思?

我拦住这个脑袋有点不清醒的家伙,将他拉到身后,正了正身,调整了一下我那颗刚刚饱受惊吓的小心脏,对面前的霍无影道:“一大清早的,你脑袋被门给夹啦?好好的易什么容?拜托你还是整回原来那样,好吗?找我什么事?”

哼!这家伙真是脑子进水了,帅帅的脸皮不要,搞了这么一张具有万年考古价值的脸,比夜寻欢的脸还要夸张,一大清早的就赶过来给我提神。

“唉,洛洛,你怎么给忘了?昨夜,你明明答应今日陪我一起去花神湖泛舟的。”他这一开口无疑是颗重磅炸弹。

“泛舟?”我晕!我什么时候答应的?莫不是昨晚喝高了,胡乱点了头?

“你昨晚已经跟他喝了一晚上的酒,今日你还要再跟他去泛舟?!”夜寻欢一见到他,就一脸煞气,这会听他约我去泛舟,明显更狂躁,抓着我的胳膊愠道。

我有点恼火地甩开他的手,道:“夜寻欢,只许你州官放火就不许我百姓点灯?你未免比我妈管得还宽。”

他定在我脸上看了半晌,蓦地,诡笑了起来,道:“好,既然你喜欢泛舟,那就一起去,两人一艘不如四人一艘,人多热闹。”

随即,不由分说,他便拽着我往楼下拖去。

真是莫名其妙得很,我连反抗都没反抗,就这么被他拉上了某艘画舫。而霍无影再次出现时,又换了一张脸,和他原来那张脸很像,但又像突然发胖了一样,貌似怎么看都有那么一点不协调。

画舫内,两名年纪不大的侍女在斟茶,完了之后,静静地立于一旁候着。秦操正在抚琴,而那琴音对我来说简直犹如魔音穿耳。今日穿着虽无那日大胆暴露,但那衣领开得还是很低,仍是能瞥见那道乳沟,昨天的红肿已然消了些。

我依窗而坐,一直欣赏着窗外花神湖的美景,霍无影说的一点也没错,这季节,这天气,的确适合泛舟。和我坐得最近的也是霍无影,一会儿便拈了个水果来给我吃,我有些受宠若惊。

除了欣赏风景之外,我脑子里一直在想着昨晚醉倒后的事。昨夜,我好像看到寻了,是他把我抱回房,还拥着我睡了一晚。但是他的脸却和以前又不太一样,眉心间有颗血痣,右眼下方还有个比指甲略大一些的银色蝴蝶,头发也是银色的。

头发是银色的……

我转回头分别扫了一眼夜寻欢和霍无影。

不是霍无影,霍无影的蝴蝶是淡青色的,只有蝴蝶的翅尖是银色,而且他的声音也不对。我凝视夜寻欢,这家伙是蝶宫的夜使,但脸上却看不见蝴蝶,自然也是易了容的,头发是银色的,声音又那么像,而且还会习惯性摸进我房间霸占我的床,除了他根本就不会有第二人选。

那张平凡的脸皮下究竟是怎样的一张脸……

把他那张脸皮扒下来,就算是和寻的脸一模一样,若要说他是寻,打死我也绝不相信,他的言语放荡而轻佻,行为放肆下流又龌龊,对我总是喜欢用强的。寻绝对不会这样,他不是寻,他不是,他不是,他不是……

看看他吧,他那双眼睛都在看什么,寻的视线绝对不会在女人的身上逗留超过两秒,而他呢,瞟了我一眼,眼睛就瞟到那女人的身上。

哼!肯定是我昨晚酒喝多了,才会把他的猪脸假想成寻的容颜。

再看看他吧,又是那种邪恶的笑容瞅着我,我则狠狠瞪了他一眼,便转头看向窗外。

蓦地,秦操停止了她的魔音,软声细语道:“殷大哥,秦操想为你舞一曲,你来弹奏可好?”

从风景如画的花神湖上拉回视线,我不由得皱眉,冷眼望着这一男一女。搞什么?!想要你侬我侬麻烦能否私下里进行?当众这样肉麻兮兮的真是恶心至极。

我站起身,打算出舱,到外面去透透气,省得再待下去会长针眼。

与此同时,夜寻欢的声音也响起。

“秦姑娘,请原谅殷某学艺不精,不过……”他顿了顿,冲着我缓缓道,“我表妹的琴艺却是极为精湛,何妨请她为你弹奏一曲?”

“她?”她鄙夷地瞟我一眼。

怎么?难道我长得不像是会弹琴的高人吗?

我咬紧了牙,之前我还一直在幻想他的脸变成寻的,原来我是痴人做梦!他是多么的恶劣,明知道我的手上有伤,竟然还叫我弹琴,而且还是为这个女人弹琴。

这算什么?!这个该死的男人!

夜寻欢向她微微一笑,轻轻点了下头。

“那就劳烦寻夫人了!”那女人刻意将“寻夫人”三个字喊得很大声。

我扫了一眼秦操那张俏脸,冷冷地道:“你想我为你伴奏?好!那你可得听好了,可要跟上我的节奏!”

视线再度回到夜寻欢的脸上,我盯着他,便将那支情人泪的蝴蝶银簪从头上抽出,用力地掷向琴弦,只听一声刺耳鸣响,两根琴弦应声而断,那支簪子也深深地嵌进琴内。这嗡嗡作响震人心魂的声音,惊得在座所有人脸色煞白,目瞪口呆,一直在一旁安静伺候的两名侍女闻声便捂上耳朵尖叫起来。

余音未止,那女人猛然间回过神,大声质问:“你,你简直是欺人太甚!不愿为我伴奏就算了,为何要毁了我的琴?”

“惊魂?”霍无影望着我轻声道。

没有任何言语,我愤怒地扭头便往外走去,霍无影焦急地拦住了我,“洛洛!”

“闪开!”我恶狠狠地推开他,疾步而出,对着正在撑船的船夫高声叫道,“船家,劳烦你靠岸。”

“洛!”夜寻欢追了出来。

“你给我滚回去!”我站在船尾大声吼道,“船家,我要上岸!”

他冲过来一把抓住我,扶住我的肩,又叫了声:“洛,我……”

没待他说完,我已奋力挣开,攥紧拳头便在他胸前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拳,他往后退了几步,我则往船尾又站近了一步,嘶声道:“滚开!你这个浑蛋不要碰我!你再过来我打死你!你给我死一边去!夜寻欢,你这个王八蛋,那个女人要泛舟,你拉我来做什么?她要跳舞,关我什么事?她要跳给你看,我为什么要为她弹琴?她算老几?没有人弹琴就死回家去跳!你明明知道我的手有伤,还要我为那个女人弹琴?连惊魂都听不懂,还装什么清高?你不要过来!”

“洛,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你的心吗?”他激动道。

“不要叫我洛,你没资格!心?我会为你动心?我会为你吃醋?痴人说梦!你以为你在做什么打算,我会不知道?你以为你找这么个女人来就能刺激到我?想试探我?我对厉蒙用的那套,你想用在我身上?想看结果?简直是笑死人了!我告诉你,我的嫉妒早在六年前就已经用尽了。你们采花宫的人了不起,会易容,脸是假的,名字是假的,自己的东西全部都是假的,还想奢望别人的真心以待?我现在最讨厌的人就是你,最不想看到的人也是你。今生今世,你和我就好比那两根琴弦。夜寻欢,你给我听好了,你以后最好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否则,我见你一次,就会砍你一次!”

愤怒使我失去了理智,我周身被一股气流给包围着,一旁撑船的船家不堪气流的冲击,惨叫着跌入了湖中,也因为这股气流,逼得他近不了我的身。

他的脸色变了,焦急无奈,只能柔声道:“洛,平静些,你现下还不会控制你的内力,你这样只会伤了你自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簪子我给你,只要你过来,我什么都告诉你。静下心,收回你的内力,过来,好不好?”

望着他从怀中掏出的那根簪子,不由得内疚,这么多日子以来,我都快要忘掉它了,那是寻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怎么可以忘了他?

慢慢地,我平静下来,周遭气流已不再那么强烈,我刚想走过去拿回我的簪子,一样东西突然击中我的左膝盖,那锥心的疼痛让我一个重心不稳,跌入湖中。

“啊——”

“簪子……我的簪子……上官……”我猛地惊醒,又是躺在床上。

不躺在床上还能躺在哪里?难道是停尸间吗?

“洛洛,你醒了。”是霍无影。

他扶我坐起身,我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已被人换过。

他看出我的疑虑,道:“那个,衣服不是我换的,是我找客栈老板帮你换的,她是女的。还有,你的银票和契据都保存得很好,我都没动。”

谁为我换的衣服又有什么关系?

接过羊皮袋,我轻轻移了一下身子,左膝盖的疼痛让我又想起那不愉快的泛舟。我撩开裙子卷起裤管,膝盖上赫然一块很大的红肿,那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暗算我。

自从遇上那个家伙,我就一直倒霉透顶,现在终于解脱了,永远都不用再看见他了。

“这个,是他让我交给你的。”霍无影道。

“什么?”我抬头,就看见霍无影手中捏着那支情人泪的蝴蝶簪子。

为什么是这支簪子?他应该还我的是我原来的那根金簪才对,为什么要给我这支?为什么?都说了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他,还要给我这个。

我一把挥开霍无影的手,愠道:“拿走!我不要!”说完,我的眼泪却不争气地跑了出来。

“他说这簪子上的蝴蝶是用彩虹石做的,俗称情人泪,而此刻,你是为了情人在落泪,很贴切。”霍无影道。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叫我为情人在落泪?我没有!我也不会为他落泪!不会!”我一边哭着一边冲着他吼道。

“是吗?”他靠近我,双手撑在我身子两侧,面孔与我相距只有寸许,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那就试试!”

说着,他的唇便猛地印上我的,本能地我想反抗,转念又放弃了。

一秒,两秒,三秒……

一分钟,两分钟……

最终还是他先忍不住离开我的唇,倍感挫折道:“冰冷无情,你将男人的自尊心打击得一丁点都不剩。他说错了,不是你不明白,而是你明白,只是不愿去承认,你的心早就遗落在他身上了。”

“呜呜呜……”抱着双膝,我忍不住哭出声来。

在霍无影吻我的那一瞬间,我本来是想拒绝他的,但是我没有,因为我想知道,他的吻和其他男人的究竟有什么不同?直到霍无影放开我的那一瞬间,我才知道有什么不同。他的吻能让我不知不觉中融化,他的吻能让我情不自禁地回应,他的吻能唤醒我沉睡已久的灵魂,他的吻能燃起我体内早已熄灭的激情……

而霍无影在吻我的时候,我的双眼始终都是睁着的,脑中一直都在不停地数着秒钟,没有感觉,没有情绪,没有沉沦,没有不清醒,没有不能呼吸,最重要的是他的舌始终未能撬开我的牙齿。

五年了,这五年里,我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任何事都引起不了我的兴趣,就算很拼命地赚钱,那也是在填补心灵的空虚与寂寞,因为要养家,除了养家还是养家。

我颓废,我消极,我沮丧,我逃避……

直到他的出现,他的笑容,他的放荡,他的无赖,他的痞样,他的整个人,在潜移默化中,就像一只令人讨厌万年不死的小强一样,怎么甩都甩不开地,强行侵占了我的整个心房,缠到我要发疯。

和他在一起有多久了?从客栈到望连山,从望连山到安平城,从安平城到这里,他的身影,无时无刻不缠绕在我的心间。日子一天天地过,对簪子的挂念却一天比一天淡,心中虽不断地念着寻,可是念着念着就变成了寻欢。

那相似的声音,那莫名的熟悉感,甚至让我常常把他幻想成寻。

他的怀抱我从来就无法抗拒,而霍无影只是轻轻触碰就让我无法接受。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我为什么要答应霍无影去喝酒?以为喝醉了就能让自己舒服一些,以为喝醉了就能让自己痛快一些,以为喝醉了我就什么都可以不用再去想。

无论是那晚看到他和秦操在一起的情形,我用毛毛虫丢秦操,我暴打猥琐男,还是之前在画舫中,我掷断琴弦,将船家震落水中,都是因为我愤怒。我的愤怒是来自于我的嫉妒,我的嫉妒是来自于我的心。

当再次睁开眼,我以为坐在床边的依然会是他,在看到霍无影的那一瞬间,我居然是失望的。原来我在心底期盼的是他,期盼的是他还能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地坐在床边,等待着我醒来,但是,不是他,以后也不会了……

我不停地压抑,不停地压抑,压抑了很久,压抑到自己好痛苦好难受……

我不愿承认,我不要明白,我不要看清,我不要……

因为我不可以对不起寻,我不可以背叛我的爱情……

最无奈的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正如他所说的,我动心了……

我真的对不起寻了……

情人泪?

是的,我的眼泪是为了心中的情人而流。是的,我的眼泪是为了他而流……

夜寻欢,或许是从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它就像施了魔咒一样深深烙印在我心中……

我一直都是在自欺欺人……

现在承认了又能怎样?一切都是回不了头的……

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一个人的心已经许了一个人,又怎么能再分出去,这是一种背叛,我不要背叛……

寻,为什么你要将我抛上崖顶?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痛苦地活着?

你到底在哪里……

人清醒,泪已干,昔日情,成追忆。

就当我做了一场梦,而今是梦醒时分。

决定不再留恋,便不会藕断丝连。

自落水之后,我便没有再见过他,我的话真的奏效了。现下已身在白虎国境内了,用不了几个时辰,便可抵达白虎国的京都。

最可笑的是,坐在我对面的男人也从他换成了霍无影。

瞧!我就是这么一个没有节操的女人,招惹完了一个,又来一个。

这一夜几乎没怎么休息,我坚持连夜赶路。太久了,我真的太累了,我好想家,想开心,想笑笑,想将军,想客栈里的每一个人和每一样物。

我要回家!

进了城后,先和霍无影打点客栈住宿事宜,然后才去店铺。我也明示了,最多一晚,今日无论赔偿多少,哪怕日后我找镖局把银子给押送过来,我都要退店,明日一早我便可回家。

退店和退窑炉是意想不到的顺利,原来的店铺老板早已将所有权转卖给了他人,而那位新老板很是奇怪,不仅一分钱都没让我赔,还当着我的面将两份契据撕毁,表示合作就此结束。

返回客栈的路上,熙来攘往的人潮,人声喧闹。

我一直都沉浸在方才退店一事中,赵叔去退朱雀店时顺利归顺利,但也没有像这样一分钱不用赔的啊。

我看了看霍无影,心中了然,买下那家店的,除了那个让我哭到泪干的男人,还会有谁?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闪开!闪开!通通都给我闪开!”

“别挡着平远侯的路!”

正想着,几个嚣张跋扈的声音突兀地传来,原本走在路中的百姓纷纷避让,退于道路两旁。

我抬头一看,一辆辇车正从不远处慢慢驶来,赤质,周施花板,上有漆柱,四面垂帘,青罗绣宝相花带,这等华贵气派,不禁让人误以为会是白虎王的龙辇。

辇车缓缓从面前驶过,那纱帘随风轻飘,我好奇地瞄了一眼车中之人,在瞥见他侧脸的那一瞬间,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难以置信地望着纱帘下车中之人的背影,我喃喃自语道:“上官?”

怎么会是寻?

我直愣愣地望着辇车渐行渐远,霍无影轻拍了我一下,问道:“你怎么了?”

蓦地,我回过神,根本不理会霍无影的问话,丢下他,便疯狂地向辇车追去,口中不停地呼喊着:“上官!上官!上官!”

我尚未接近那辇车就已被人给拦下,车中之人似乎听见了我的呼喊声,也有了反应,回过头掀起了纱帘。就在纱帘撩起的一刹那,我看清了他的脸,原本想冲过护卫而不停挥舞的双臂倏地停下了,浑身没来由地跟着战栗起来,往后连连退去。

司行风?竟然是司行风。

我怎么会忘了是他?

他在瞧见我的那一刻,先是一脸的错愕,渐渐地,一抹阴冷的笑容浮上了他的脸庞。

他应该是认出我了。

白虎国的平远侯,权倾白虎。

我连吞了几口口水,趁他没有指示手下人抓我,我垂着头对着那几个护卫连声说着认错人了,便故作镇定,若无其事,缓缓转过身往来时路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

我不能跑,我要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倘若我跑了,无疑是向他宣告我的心虚。

“洛洛,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迎上来的霍无影一边问我,一边看向司行风。

“不要看了,快走!”我压低了声音道。

拽过霍无影的胳膊就走,岂料这家伙跟个白痴一样,一脸惊愕地只顾着望着司行风发愣,在我强行的拖拽之下,才将他拉走。

一路上,我不敢回头,只能小心翼翼地慢慢往前走着,走了很远之后,确定了司行风并未派人追过来,我才敢拼命地往客栈方向奔跑。

“你快去雇辆马车,我回客栈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就起程。”我一边跑着,一边对霍无影道。

“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让你如此惶恐?”霍无影追问。

“等出了白虎国再说,眼下没时间跟你说这个。”我急道。

临转身之前,在对上司行风那双犀利的黑眸时,我心中很是明白,他已不再是撷香阁之内,那个任人百般欺凌而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宇了。他那阴鸷的眼神已向我透露了危险的信息,他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所以,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在他派人抓我之前,离开白虎国。

“你跟他有仇?”霍无影又问。

“是的,不共戴天之仇!”我答道。

“莫非他就是那个第三次?”霍无影很小心地说出了他想问的话。

停下脚步,我疑惑地看着霍无影,他怎么会知道司行风就是那个第三次?

时间紧迫,不容我多想,只能无奈点头应道:“是的!”

霍无影在听到我的回话后,又露出了一副傻样,口中不停地嘟囔,“原来如此!”

唉!真是要被这家伙给气死了,明明看起来聪明伶俐的,思想和行为却总是跟个白痴一样。倘若时间再这么让他给耗下去,那十八层地狱我是非走一遭不可。

逼不得已,只有对他河东狮吼一把,才让他回过神诚惶诚恐地去办事。

俗语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该来的,它终究还是要来。

这就是命。

司行风动手了,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

可惜我错了,自以为是的聪明却错得离谱,我不应该让霍无影离开我,凭他的武功,这些人绝非他的对手。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他的手下以缉拿要犯的名义冲进客栈,不待我反应,便一下子将我敲昏了过去。

这次睁眼,成了一场似乎永远无法醒来的梦魇。

我不知道自己被绑到什么地方,这里漆黑一片,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骚臭味,还能很清晰地听到好些个微弱的声音在不停地呼喊,“放我出去!”

我不能动,只知道自己被绑在某个物体上,强烈的恐惧感爬上心头,心脏在胸膛内激烈地跳动着。

忽然,一样活动的不明物体爬上了我的脸,我惊恐地甩着头,拼命地尖叫:“啊——啊——”

“哼!”伴随着一个人的冷哼声响起,眼前突然亮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火光让我一时间无法适应,闭了闭眼后,才能看清眼前所处的地方,竟是地牢。

我被绑在用来行刑的木架上。

抬眼惶恐地打量起四周,黑压压地占满了这间牢房的就是刚才爬在我脸上的小强,蜈蚣沿着墙缝到处乱爬,地上满是耗子屎、蟑螂屎以及长年累积的污秽之物。

一副用来锁住犯人防止他们越狱的锁链,正挂在旁边血迹斑斑的墙壁上,在火光的颤动下映着可怕的寒光。再往下看,两根灰白的骨头阴森森地卡在脚镣的铁圈里,那是……人的腿骨吗?那两根白骨的主人是被折磨成骷髅的吗?

不远处的黑暗中隐隐约约端坐着一个人,不用想,我也知道那个人是谁。

我恐惧地颤抖着,司行风他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他想把我也折磨成骷髅?我害怕得甚至不敢喘气。

从黑暗处,他一步步向我走来,那张与寻多么相似的面容再度出现于眼前。五年的岁月痕迹,他看上去不再是阴柔娇弱如女子,显赫地位,锦衣华服,使得他更具成熟男人的魅力,我反倒觉得他和寻不再那么相像了。

他单手狠捏住我的下巴,将我的头顶向后方,狰狞地笑道:“夏之洛,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五年了?五年前,当我得知你死了,你可知道我有多伤心多难过?为了你的死,我整整伤心了五年。瞧,我多么挂念你,甚至比挂念我的亲人还要多。我一直都在想,为什么老天那么厚爱你,怎么会让你这种人就这么轻易地死掉?方才在大街上,再次看见你的那一刹那,你可知道我有多兴奋多激动?”

望着他残酷的表情,听着他这一声声的“挂念”,我苦笑着。

我心底的痛楚谁能了解,为了他,我死过一回,甚至还失去了寻。

为什么五年了,老天爷还不放过我,还要让他再次出现来折磨我?

我无奈地闭上双眼,多么期望这一闭眼,可以从这里消失,就算是永远地消失在这世界也可以。泪水在不知不觉中滑落出来,我能说什么?

“害怕得哭了?我还没把你怎么样,你怎么就哭了呢?你以前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他的脸贴近我,阴森森地道。

我哽咽道:“司行风,我承认,我哭是因为我害怕,但更多的是因为我无奈。五年前我就已经和你说过了,卖你的人不是我……”

“你闭嘴!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倘若她死了,那么如今在我面前的又是谁?难道是鬼吗?”他愤恨地厉声打断我。

借着火光,我甚至可以看清他颈间的青筋暴突。

他顿了顿,再度吼道:“对!你本来就是个恶鬼!倘若不是你这个恶鬼,我就不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这些天来,我已经快要被夜寻欢给逼疯了,在听到司行风骂我是恶鬼的时候,我一边流泪一边笑,恨不能将所有的痛楚全都宣泄出来,于是我大声地喊道:“对,我是个鬼,我本来就是个鬼,我是一个霸占他人身体的恶鬼。我是一个没有躯壳的灵魂,找不到回家的路。你以为这世上就只有你一人痛苦吗?这五年里,我活得没有比别人更快乐,有的只是无尽的折磨和痛苦。明明不是我,却偏偏又是我。她欠你的早在五年前,我就替她还清了。你一心想找的那个女人,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

啪的一声,司行风狠狠地甩了我一记耳光,我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灼痛。

他双眸中仇恨的怒火越烧越旺。

“你这个贱女人,原本以为五年里你会有所觉悟,会有所悔改,或许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少折磨你一些,现下看来根本就没这个必要。”他将我的头按向右下方,咬牙切齿地道,“看见那地上的白骨了吗?你想我像审犯人那样对你,天天大刑伺候你,还是想我像你对我那样,把你丢进窑子里,让那些男人天天伺候你?”

他的双手抓住我的双肩,手中的力道随着他的话语一次次加重,一张俊脸因为愤怒而变得狰狞可怕。

一听他要把我丢进妓院,我浑身都在战栗,惊恐道:“不要……”

他的手再度捏住我的下巴,另一只手不停地在我脸上来回抚摸,“不要什么?是不要大刑伺候你,还是不要男人伺候你?你方才的那股傲气哪儿去了?”

说着,他抚着我脸的手忽然伸向我的衣襟,猛力一撕,我胸前的肌肤几乎裸露在外。

这世界是绝对的公平。

没有平白来的金钱,没有平白来的富贵,更没有平白来的生命。

什么是命?

什么是重生?

因为我的重生,导致了夏之洛的死亡,所以我就要拿现在的一切为这条命付出。

他上下冷扫了我几眼,又回到我的脸上,此时我已泪流满面。

我低声道:“你到底想怎样?如果折磨我羞辱我,能让你好过些,那你就大刑伺候吧。”

不知道何因,他伸手帮我拭去眼泪,嘲弄道:“今日我才发现,原来你还长着一张俊俏的脸。啧啧啧!难怪那两个瞎了眼的男人会为你神魂颠倒。对了,我差点给忘了,是三个,方才在大街上,还有一个。你魅惑男人的手段的确高明,假若没有以前的事,说不定我也会被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柔弱外表给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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