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自嘲的笑容
也许曾经的那些誓言对于你而言，已经不再有什么意义。然而，对我来说，这些都成为了我如今稀如珍宝的美好回忆。
你的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每天都在给我们的仙人掌浇水。对不起，我忘记了它生长的习性，它也变得和我一样，生了很严重的病，我们都在等你回来，给我们医治，让我们重新拾起生的希望。
叶洛格，为什么你不在我身边陪我吃饭，我就吃不下任何食物了呢？秦姨告诉我说即使吃不下，也要强忍着将食物吞进去。她说为了健康地等你回来，我也应该这样做。所以，我勉强自己终于吃了下去，可是，不争气的我在吃完不久之后，就开始不停地呕吐，那些食物都被我浪费掉了，最后竟然又吐出血来。
叶洛格，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现在的我已经无法进食了，每天输液，手臂很难看地肿了起来。我好害怕等不到你回来的那一天，所以，请你快一点回来好吗？我有好多的话想对你说，有好多的解释想要你听到。
为了要你原谅我，我会等到你回来的那一天的。
相信我。
放下手中的笔，轻轻地合上日记本，叶落忧慢慢地走向窗边。
窗外，天空越来越暗，越来越暗，终于，雪花落下来了。叶落忧隔着透明的玻璃窗，把头仰得高高的来迎接飘下来的大片雪花，黑白分明的眼珠随着它们旋转，落下。
“叶小姐，到时间输液了。”这时，两个身穿白色护士服的年轻女孩轻轻推着输液架走了进来。
叶落忧听话地回到床上，慢慢地躺下。
“今天感觉怎么样？”其中一个护士一边整理输液器材，一边温柔地询问。
叶落忧轻轻地微笑：“很好。”
“一定每天都要快乐地坚持住啊！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等到病好了，一定会更加美丽的！”
叶落忧腼腆地笑笑：“谢谢。”
然而，另一个护士却一直拿着叶落忧的手臂，沉默地观察着。
“怎么了？”整理器材的护士似乎察觉到什么，忙地询问。
另一个护士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举起叶落忧的手臂让她看。顿时，两个人互相望了望，眉宇间流露出心疼的神色。
叶落忧手臂的血管细得简直承受不住输液针头的插入！
看着眼前如此漂亮的女孩，两个护士都觉得惋惜。
叶落忧也察觉到了周围空气的僵硬，她无奈地笑了笑。
窗外。
雪依然安静地下着。
每片雪花苍白得如同病床上女孩的脸色一样惊人。
“小忧……”
突然，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病房门口，叶落忧闻声惊讶地望过去。
那个人有一头咖啡色的卷发，明净的镜片后面，是一双满含愧疚的明眸。
医院的天台。
洁白的小雪花从阴暗的天空细细落落地飘下来。雪花落到叶落忧头黑的发上，然后慢慢地溶化，冰冷地渗进她的发中。她手捧仙人掌的盆栽，逆光而立，黑白分明的眼珠里流动着清澈的小溪。
“小忧，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宫名浅忧伤地站在叶落忧身后，凝视着她越发单薄的背影。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叶落忧的胃病原来如此的严重，直到现在，他才真正地知道自己的罪大恶极。他给她带来的伤害，也许是他永远无法补偿的，可是明明知道她不可能会原谅她，他却依旧来到这里，向她道歉，请求她的原谅。
“对不起……”
宫名浅缓缓地闭上眼睛，不忍心再去看叶落忧那样单薄的身体。他想要走过去紧紧地抱住她，给她温暖，给她疼爱，即使不可以是恋人般的拥抱，即使是兄妹之间的感情，他也愿意。可是，现在的他有什么资格去接近她。她就像是人间的天使，那样单纯地活着，而他就像是恶魔，残忍地将她最单纯的感情扼杀。所以，他怎么还能奢求去接近她，去拥抱她，那是对她巨大的亵渎啊。
叶落忧沉默地站着，她的脸色苍白，嘴唇苍白，身体越来越僵硬。寒冬的风吹刮着她单薄消瘦的身体，仿佛只要在强烈一些，她将会随风飘散。
“不是你的错……是我……”叶落忧发出破碎的声音，“是我想要报仇，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空气冻结。
轻柔的雪花在叶落忧眼前飘落。
“就算没有你……我依然会有一天突然死去……”叶落忧的声音沙哑，“所以……你不用向我道歉的……”
宫名浅看着叶落忧脆弱得几乎快要破碎的背影，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这样单薄的她，这样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她……他很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利用她，利用她去为自己的报仇……
他紧紧地咬住嘴唇，喉咙干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安静的雪花。
手中的仙人掌盆栽依然被紧紧地捧在手中。
叶落忧转过身子，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宫名浅。
“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叶落忧轻轻地抿起一抹笑容。
宫名浅怔住！
“我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人是浅你，可是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始终都在欺骗自己，欺骗你……原来我是喜欢他的……”叶落忧低头看着手中的盆栽，眼神恍惚，“可是，我让他伤心了……我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
叶落忧抬起头，轻轻地微笑起来：“浅，你还喜欢我吗？”
她的笑容另他惊讶，又一滴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宫名浅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管是恋人也好，是兄妹也好……”叶落忧轻柔的声音飘进他的耳朵里，“你忘记了吗？我曾经答应过你的，只要你还是喜欢我的，无论你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我依然会原谅你……”
安静的医院天台。
雪花静静地飘落。
宫名浅突然跪在叶落忧的面前，他双手支撑着冰冷的地面，如同赎罪一般，悲痛地跪在了叶落忧面前。
“都是我的错……小忧，你打我吧！你骂我吧！你很我吧！”宫名浅的眼镜一片模糊，几滴泪水掉落到沾有雪花的水泥地面上，润湿一片。
叶落忧长长地吸进一口冷气，然后淡淡地说道：“我……原谅你了。”
说完，她紧了紧手中的仙人掌盆栽，轻柔地离开了医院安静的天台。
很多年以后，在医院里，流传了许多关于这个故事的传言……
有人说，这是一个男孩向女孩赎罪的故事，最后女孩变成了天使离开人世，男孩却只能永远悔恨地跪在天台上痛哭……
也有人说，男孩从此也消失了，他跟随着女孩变成天使的脚步，在赎罪的路上继续追随着女孩一起离开……
少爷今天中午就会回来了！
当叶落忧从秦姨的嘴里听到这句话后，她激动地从医院的病床上跳了下来。她感谢上天让她坚持到现在，她感谢上天让她坚持到他回来的这一天！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奔涌而出，叶落忧无暇顾及，手舞足蹈地换掉了苍白的病服。
如同孩童一般，叶落忧的笑容那样干净，那样纯真！
她要马上回家，马上回到叶家，准备好丰盛的晚餐等待叶洛格的归来！在脑海中重复千万遍的解释与道歉，终于在今天晚上可以一并说给叶洛格听，她相信，叶洛格绝对是相信她的！她相信叶洛格绝对不会认为她是故意伤害叶爸爸的！
黑色的劳斯莱斯安静地在道路上行驶……
叶洛格呆呆地望着车窗外。
他不知道此时他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在想些什么。可是，为什么感觉头沉沉的，提不起一点儿精神。是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吧！爸爸的突然离去，到现在，他依然无法全部接受，他不相信原本那么强壮的爸爸竟然会突然离开人世……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车窗外的景物连成一片，急速地向后飞掠。
白色的叶家别墅里。
仿佛已经好久这样忙碌过了。叶家的仆人们又开始恢复了生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久违的笑容。自从老爷去世后，叶家也变得凄凉起来，少爷离开，小姐住院，仆人们甚至一度认为自己已经没有继续呆在叶家的必要了。
然而此刻，当他们抬起头，不经意看见小姐脸上的微笑时，他们知道，也许，幸福离他们每一个人不远了吧！
冬日，金灿灿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地面上。
叶落忧坐在窗边的轮椅上安静地仰望着外面湛蓝的天空。
“莎莎，午餐……你真的也要和少爷一起吗？”不知什么时候，秦姨走到叶落忧的身边，担忧地询问。
叶落忧理所当然地点头。
“少爷他们回来了！”
突然，一个仆人慌忙地跑进来，神色激动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叶落忧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在秦姨的搀扶下，走下轮椅，走出别墅迎接叶洛格的到来。
叶家的前庭院很大，大门口离别墅差不多有二三百米的距离。虽是冬天，前庭院里也到处充满阳光的味道。从大门口到叶家别墅，有一条专门给车辆行驶的道路，道路两旁铺满深绿色的人工草皮。
“可是……你的胃……”
叶落忧微笑起来，故意装作若无其事地安慰道：“秦姨，没关系啦，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的身体的，而且，我已经好久没吃过东西了呢，以前因为没有胃口，可是，现在我却馋得要命呢！口水都不停地往下咽！”
真的可以吗？
秦姨依然担心落忧身体，医生说她根本无法进食了，医生说她根本活不过这个冬天……
“可是，这是回光返照吗？”
蓦然，叶落忧突然忧伤地询问道。她没有看向身边的秦姨，眼睛直视着前方。此时的叶落忧，脸色如纸般苍白，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只有那黑白分明的眼睛，依旧闪烁着如星芒般清澈的光芒。
她苦笑：“我听说人死前都会有一次回光返照，然后，才会慢慢地死掉。”
秦姨心疼地走过去，一把抱住叶落忧：“秦姨不许你说那么不吉利的话，秦姨相信你，莎莎一定能挺过来的，莎莎将来一定会幸福的！”
“少爷他们回来了！”
突然，一个仆人慌忙地跑进来，神色激动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叶落忧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在秦姨的搀扶下，走下轮椅，走出别墅迎接叶洛格的到来。
叶家的前庭院很大，大门口离别墅差不多有二三百米的距离。虽是冬天，前庭院里也到处充满阳光的味道。从大门口到叶家别墅，有一条专门给车辆行驶的道路，道路两旁铺满深绿色的人工草皮。
仆人们习惯性地站成一列，微笑着迎接少爷的到来。他们希望让少爷尽快从失去父亲的悲痛中走出来，因为从今以后，整个叶家就全靠他一个人支撑了！
宽敞明净的道路上。
久违的黑色劳斯莱斯缓缓朝他们开来。
叶落忧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她的身体微微有些紧绷，手心不停地冒冷汗。搀扶着她的秦姨清楚地看见，以颗豆大的汗珠顺着叶落忧的额头流淌下来，滴落到地面。
终于，黑色劳斯莱斯在众人面前缓缓停下。穿着黑色西装的司机从车中出来，便急忙打开了后车门……
周围充斥着紧张的空气，众人也都紧张地不敢呼吸……
只见身着黑色西装的叶洛格慢慢走下房车，当看见眼前站着一列仆人的时候，他竟然很有礼貌地点头微笑，表示感谢。
紧接着，冷漠的目光扫到了叶落忧身上……
叶洛格没有表情地对她对视，可是他深邃的眼眸里隐藏着的却是无尽的痛恨！
叶落忧的身子顿时僵硬住！
这种眼神……
她记得很清楚，当叶爸爸去世的当天，他也用这种眼神看着她的！都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叶洛格对她的怨恨却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一点一点的减轻。
是的，她能够理解他。曾经的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呢？那种已经种在心底的怨恨怎么会随着时间而渐渐小时掉呢？它只会越长越大，越长越茂盛。
叶洛格只是短暂地将目光停留在她那里，然后，便冷漠地走进也加的白色别墅！
紧张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吃午餐。
离上一次两个人一起玩吃饭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仆人们惊讶地发现，少爷竟然会像老爷一样边吃午餐便听管家对最近发生的事情的汇报。他甚至没有时间多看一眼坐在对面的叶落忧。
叶落忧安静地吃着午餐，尽管刚刚吃进去就想要全部吐出来，可是，她依然固执地吃着。也许对她来说，这是她最后一次与他一起吃饭了。即使他不会看她一眼，即使他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对她大声呵斥或者温柔叮嘱，但是，她的嘴角却始终挂着满足的微笑。
能和他一起吃饭，这对她来说，已经是上天给她最大的恩赐了。
“咳、咳、咳……”
叶落忧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轻咳两声，顿时，她感觉进入胃里的东西猛然向上翻涌！
原本就很安静的餐厅，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停落在叶落忧的身上，包括叶洛格。
叶洛格淡淡地看着她，眉宇不为人察觉地轻轻皱起。
“对不起……”
实在坚持不住，叶落忧的双眼噙着泪水便慌忙离开餐桌。
“少爷……”管家在一旁轻声提醒，“小姐的病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叶洛格沉默了良久，终于放下筷子。
“叶家能继续收留她，这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恩赐了。”叶洛格边说边用餐巾纸擦了擦嘴，然后便转移了话题，“我们下午是不是还有个记者会要参加？”
管家深沉地回答：“是。”
整整一个下午，叶落忧一个人躺在床上。
胃里仿佛燃烧着一团烈火！
她狠狠地咬着自己几乎都要不出血来的手臂，眼泪不停地从眼角滑落下来。
房门被轻轻地敲开，秦姨心疼地看着伤心欲绝的叶落忧，迟迟说不出话来。
“秦姨，你说……我是不是快要死了……”瘫在床上的叶落忧抽泣着询问，胃部剧烈的疼痛让她没有力气在继续忍受下去。
“可是，怎么办？秦姨，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他还没有原谅我……他还是那么恨我……”叶落忧狠狠地捂着自己的已经不堪一击的胃，眼泪簌簌地流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