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大少奶奶已进了紫荑的居室,见紫荑正在看《烈女传》,心里宽慰着走过来,坐下道:“我想了想,紫蔓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凭我们唐家过去的身份地位,在这乱世也还算尚可,不能让不知情的人笑话去,过几天你就和紫蔓一块念书去。”
紫荑万没想到她母亲这么快就松口了。不敢作声,依旧低着头,大少奶奶打量她上下,有点不放心,又道:“虽则同意了,可若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事被我知道了,书照样是不能念的,你在外面凡事要留个心眼,也因为你太老实了,所以我总觉和让你念书是个错误。”
紫荑怕她母亲反悔,忙道:“妈,你不必担心,我和紫蔓在一个学校,那学校都是女生,紫蔓在预科班,我在本科班,你若信不过,可以找紫蔓看着我。紫枫也可以。”
大少奶奶道:“就是紫蔓在,我才更信不过。”
虽是这样说,但她心里已不再反对。
大少奶奶坐得有些乏,看着她女儿,因道:“我今天看紫蔓戴着副耳坠子挺好看,你也该戴着些首饰出门才好,我给你的那些怎么一个也没戴?仔细别丢了唐家的脸面。”
紫荑道:“妈,你这话又矛盾了,学堂里念书的学生哪有戴首饰的?妈不放心我叮嘱我做个有规矩的人,这首饰我万不敢戴着。”
大少奶奶道:“我也只是说主关家总可以?唐家的小姐总得拿出个小姐的样,别让人笑话去。”
紫荑道:“妈你不知道,,现在大街上小姐随便抓一个都是,可不像你那会儿的人一出世就很娇贵。”
大少奶奶道:“凭那些没见识过的人乱称呼,他们是没见过真正的贵族人家是什么样,乱喊一气挺让人寒心的。还不什么自由平等,简直是混账话。好了,我也乏了,你缺什么短什么,我吩咐人买去。”
紫荑道:“让谁买?新来的吴妈么?她方才的唠叨还不够么,再让她买她又要说我们乱支使人了,何不让我自个买,钱不会被白骗去,买得又正经。再说我已好久没出门了,妈就让紫蔓和我们块儿去,总得放心了吧。”
大少奶奶支起身子道:“也是这个理,只别玩疯了,忘记回来。”
紫荑这几天的乌云倾刻烟消云散。挽成公主头的长发在空中甩成弧形,笑道:“记住了,我这就出去啦。”
紫荑抄近路由东边走廊直穿入西边的抄手游廊,见三少奶奶和紫蔓在一块,因问了安,三少奶奶道:“是紫荑不是,许久没来,这几天总不见你人影,在忙什么?”
紫荑脚步轻松踌进门槛,惊奇道:“咦,三少奶奶还会绣工?怎么我还不知道?”她也凑近看得呆了,望着三少奶奶手里已成形的那朵牡丹,仿佛已散发也香气了,紫荑分辨着香味是从三少奶奶身上散发也来的,清幽淡雅,与她浓妆艳抹的脸并不相称,就好像穿着旗袍的人非得在脚上蹬双肥靴。三少奶奶得意道:“这活计我也好久没动过,快拿不上手了,若在往日我做姑娘时,那飞针走线,活计之巧,才令人佩服呢。”
紫荑喜道:“三产奶奶原来有这么个绝活,看得出是苏绣,不知是不是?”
三少奶奶惊喜道:“哎呀,你居然知道,可不就是,从前我们娘家可是苏绣世家,做出的花样让人惊叹呢,有各色折枝花样,也有流云百福花样,也有百蝶穿花的,光是苏州姑娘的嫁娶用的红袍就是在我们那儿订的呢,你别说那时红袍刺绣姑娘们都秘密地跑到我们绣云庄上暗做。”
三少奶奶如数家珍,看样子很怀念那时的风光。紫蔓笑道:“你一来又勾出我妈的一箩筐话。她总逼着我绣这个,你也替我说说。”
紫荑道:“这种绝技怕也要消失了,承下来倒是美事。”
紫蔓道:“呀,你居然还帮腔,难为我帮你在大妈那说的好些话呢,你不帮我说便也罢了,还帮腔?”
紫荑笑了:“我来就是为这件事的,紫蔓,我妈同意了,她同意让我继续念书,谢谢你紫蔓。”
紫荑拉起她的手,两个人乐得跳起来,三少奶奶笑道:“别跳得我眼花,既是同意了,紫荑你这会子该要准备准备了。”
紫蔓道:“你拿什么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