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此刻的心情和身边的环境,毕竟我词穷,表达不出那样的一种恐慌和慌乱。
广场的大屏幕上第一时间放出了新闻,原来,地震的震中在汶川县,一个在此之前完全没有听说过的城市,一下子成了全中国人民的焦点。新闻里说,地震的强度有8级,汶川顷刻间成为了一片废墟,大片大片的人被埋在了坍塌的房屋下面,我隐隐感觉到,这次的事态很严重,远不止我们这里所谓的一个地震而已。
温家宝总理在第一时间赶赴现场,新闻里还说汶川已经开始下起了暴雨,阻隔了与外界的联系。大屏幕上模模糊糊地展现着那些坍塌的房屋,还有搜救队的身影,灾难的瞬间降临,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西藏,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爸妈还在广场上等着,亲戚们都来了。一直等,一直等,大家也不知道要等些什么,就在这种无助的恐慌中,发呆,聊天,谁也不知道在等个什么结果。爸爸憋不住了,快七点的时候,他去茶楼打牌了,我暗自佩服他真有闲心。趁此机会,我也跟着他一起跑了。
手机已经慢慢地有了信号,爸爸去了茶楼,我去了十字路口和浅昂他们汇合。我们沿着街道瞎逛,路灯已经关了,警察还是开着车在城里到处巡游,我们在街上有说有笑。好像回到了当年的日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开始飘起了雨,他们说,地震之后,通常都会下雨。我们几个人找了个商铺,坐在了屋檐下面。
街上仅有的几个人也开始跑到了各个屋檐下躲雨,一瞬间,暮县的街道就这样空空如许。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冷清过的街道,没有人,没有灯光,没有商铺,没有生机。
我们坐在屋檐下吹风,难得的雨和难得的晚风,吹走了白天的热气。
阿豪摸摸雨水,问我:“你说我是不是该找安琪把位置换回来啊,咱俩好久没在一起聊NBA了啊。”
“哈哈,你还好意思说,当初要不是你让她换,会闹成今天这样她对我的不依不饶吗?”
“对了。丹佛掘金被横扫了吧。艾弗森又被淘汰了。”浅昂说道,“那天下午看你一直都趴在桌上哭,我就猜到是这么回事,哥几个都特心疼你,但是又不好意思来安慰你。”
“又揭了我的伤疤。”我叹口气,“我的艾弗森,什么时候才能圆梦总冠军啊。”
“诶,我看着现在你和安琪是越走越近啊,怎么着,两个人有意思?”阿捷问我。
“少来,我不喜欢她,只是当她是好朋友,可以说心里话的那种,她对我真的很好,可是我就是不喜欢她啊。”我回道。
“我知道,你还是喜欢那个什么夏小沫嘛!”阿豪叫着。
我突然特别害怕,害怕会尴尬,因为她的事,而造成我们几个的尴尬。浅昂看出了我脸上的不安,对我笑了笑,那笑容的意思我懂。
我顿了顿,说道:“是啊,我是一直都喜欢她。其实,一直都想找个机会告诉你们,那件事真不是她干的。有个陌生号码一直都在给她男朋友发短信,好像那个人就在我们身边似的,什么事都一清二楚。包括她和浅昂的矛盾,包括我和夏小沫走得很近等等。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浅昂被袭击,以及逼走夏小沫的那次便利贴事件。”
“原来是这样。”阿豪说道,“那你干嘛不早说,害的兄弟几个这么憋屈,浪费了多少一起疯狂的光阴啊!”
“看来真是错怪她了。”浅昂说道,“对不起啊,害得你和小沫变成现在这样。”
“说什么对不起啊,咱兄弟间需要说这些吗?”我拍拍他的头。
“都没看见她来学校了,听说她离开了。去了哪儿?”浅昂问我。
“退学了,跟着她妈妈一起去了西藏,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我仰天,心情开始沉重。
“艾宇你高中是要去苏川吧?”阿捷问道。
我点点头。
“哥几个怕是都不能陪你了,你那学校,我们几个没人考得上啊!”阿捷说道。
这话说得我特伤感,我想到自己的未来需要一个人去面对的时候,我就感到无尽的难过。这些年一起走过的青春,散场了,以后的路,只有我一个人了,我想我一定会不习惯,可是,现实,又能怎么办?
雨还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衬托着这样伤感的气氛。大家都开始沉默,想着未来,想着高中的三年。
还是阿豪打破了沉寂。
“艾宇,你打算怎么办,和夏小沫。”
又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抛在我身上。
我摇摇头:“不知道,我在等她,可是悲哀的是我根本联系不到她,就好像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的感觉,我不知道,我在等的,是怎样的一种渺茫。”
然后,就是再一次的沉默,大家都埋着头,听着风雨声。
直到妈妈打来电话,我们才散去。
找到妈妈的时候,广场上的人已经散了,大家没有等到余震,有着劫后余生的欣喜,又有着灾难还在潜伏着的危机。我和妈妈来到茶楼找爸爸,他在一楼,今晚决定打个通宵。妈妈坐在一旁,在这里总比在家好,如果真有余震,跑也要跑得快一点。
我实在疲惫,用两个凳子搭了一张床,然后沉沉地睡去了。
真希望梦里能梦见醒不来的梦。
迷迷糊糊的时候,妈妈叫醒了我,爸爸的牌局好像散了,大家都认定了余震不会发生了。只是雨还在下,我半睡半醒的梦游一般跟着他们回了家,然后倒在床上又沉沉的睡去,那一晚我睡的很安稳,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生就没有什么危机感。
第二天一早,雨已经停了。
吃早饭的时候,新闻里报道着汶川的最新情况,那些触目惊心的死亡和失踪人数的数字,刺激着每一个中国人的神经。而在这个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陌生号码,我按下接听键后,没有声音。
我本能地“喂”了一声,“请问你是”四个字还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来电归宿地也显示的是未知。
我无奈地耸耸肩,电视里又放着那些令人伤心的画面,这是中国的灾难。我想起自己好多关于艾弗森的笔记本还有贴纸海报写真集之类的东西都放在学校里面。地震的那天,学校就封锁了,教学楼也是禁止学生进入,因为怕有坍塌的隐患。可是为了我钟爱的那些东西,我还是决定冒险走一趟。
街上的人又恢复了平日的数量,我坐着三轮车来到校门口,已经张贴出了停课的通知,放假三天。保安铁定是不会让学生进去的,我按照老方法,绕去了左侧的围墙。
我身手敏捷地翻了进去,悄悄潜回了教学楼。
楼道里一片狼藉,教室里面更甚,地上诠释杂乱不堪的书本。天花板上出现了好多的裂缝。我来到自己的教室,找到了我的那些宝贝,走的时候不忘把书包也拿了,顺便拿了几本书,中考的压力可不敢让我把这三天当作假期来对待。
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意识到那个陌生号码,说不定就是夏小沫!不管是不是我自恋,我猜想可能是她打过来想确定我的平安,听到我的声音后,确认了我是安全了之后就挂了电话。
我为自己这一厢情愿的解释而欢呼雀跃,马上拿出手机回拨过去,心里想着我终于找到你了!
但是,电话里面冷冰冰的声音却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我不甘心,一次一次地打,最后发了条短信上去。
“夏小沫,是你吗?见短信速回,不要让我找不到你,求求你!”
在三天的假期里,那个电话始终没有再拨通过。而电视里面每天都放着汶川的新闻,放着为死者默哀的节目,每天都会赚取无数人的眼泪。这几天,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民族是空前的强大,全中国的人在灾难面前都团结在了一起,众志成城。
等到开学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十五号的晚上了。看着墙上的倒计时已经从3开头变成了2开头,大家更加的紧张。
但是在上课之前,每个人都在热火朝天地聊着这几天的遭遇,忙得不亦乐乎。阿豪和安琪在争执着座位的事,阿豪执意要换回来,安琪毫不退让地坐在桌子上说不许。
无奈阿豪犟不过她,失望着离去。安琪给我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莞尔一笑。
日子又变回了从前,阿捷还是开始在十字路口等着我一起上学,看着他哈欠连天,睡眼朦胧的模样,我就好想笑。我知道他肯定是一时半会没有把生物钟调整过来。放学的时候,我和阿捷一起走,但安琪偏要跟着我们,还生气地说阿捷就是个电灯泡,一千瓦的电灯泡!
其实舆论的力量是可以大到让一个城都陷入恐慌,特别是在地震这样的特殊时期。
5月19日的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做完作业后上床睡觉,躺在床上没多久,原本安静的街道变得热闹起来,越来越大的声音和越来越多的人。我爬起来,拉开窗帘,想看个究竟。
街上有人大喊着:“余震要来啦,余震要来啦。”
在安静的夜晚,这样的声音响彻街道,足以让所有睡衣朦胧的人清醒,我看见对面楼层的房间陆陆续续亮起了灯,妈妈从房间里出来,要我快点穿衣服。我感觉事情不妙,急忙穿好衣服后,跟着爸妈一起逃下了楼。
街上的人在乱窜,又开始往广场的方向聚集。
这次姨妈打电话来,让我们大家都到了城外一个草地旁。
那儿人不多,大家都搭了帐篷,就这样凑合一晚。我自然是没有了睡意,坐在外面和大人闲聊,看天上的星星,吹夜晚凉爽的风。
整个县城都人心惶惶,半夜之后,身边的人都开始睡去,我也挤进了帐篷里,带着不安与焦躁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理所当然的停课了。我们的荒乱,无处安放,中考的日子一步步地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