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1)
肖溦步右眼猛烈跳动暗暗觉得倒霉之事将要发生,虽然一再强迫自己相信刚才听到的叫喊不过是不适应山中气候产生的幻听,她仍控制不住心里的好奇朝声音来源方向望了过去。
“神婆!是我!几天不见便不认识了么?”男子急切地挥着手,从不远处一小屋的直棂窗稀松的竖木条后探出头,看看表情贫乏愣在原地的呼哧兄弟,又望着被引起了注意的肖溦步,大声要求,“他们可是你的友人?烦劳放了本……不,我是说,烦劳放了我罢。”
“红孩儿认识这个人?他叫你神婆,是甚么意思?”呼哧二人同时开口,肖溦步僵了脸,一左一右拉起两兄弟催促着往正堂走,一面装作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媚笑着说:“是叫‘婶婆’吧,呵呵,认错人了认错人了啦,看我也没他说的那么老嘛,我们不要管他胡言乱语。民以食为天,吃饭最大,走,我们吃饭去。”
“肖溦步,你个骗钱神婆,亏得我前阵还见了你的面,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肖溦步低下头,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她眼含警告,面露凶光瞪了回去,一副恨不得要把求救男子剥皮拆骨的架势。
“红孩儿,听他口气,好像真的认识你,”听到山贼哥哥的招呼,她忙微笑着抬起头想要反驳,却听对方建议道,“走,我们一道过去讲清楚。”呼呼儿说完呵呵笑着抓起肖溦步的手,半是相请半是强迫的拖着她走向小屋。肖溦步一脸苦相朝山寨大门毫无意义地挥动手臂,在心中无声呐喊:“见到那个人准没好事,冤家路窄啊!不吃饭了,我要回家!”
百般挣扎无果,她不情不愿的跟随二人进到堆满柴薪的屋内,刚才使劲喊叫的男子见到肖溦步的面孔,瞬间露出释怀的微笑,进山寻找食物的术士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她猛地挣脱呼呼儿的大手,三两步冲上前狠狠给了男子一拳。“你……殴打朝廷命官……”男子倒在旁边堆放整齐的木头上,模样痛苦地说。肖溦步一把抓起对方的衣领,压低了声音威胁道:“好啊,你说呀,你跟这俩泰山一样高大威猛的山贼兄弟说你是榕川县父母官,进山来捉拿他们,看他们杀不杀你!哦,人家可能粮食紧缺把你烤来吃了也说不定!”
落难县令王振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怯生生说道:“正因为顾虑此等狂徒铤而走险,进而犯上作乱,本令一直未曾表明身份……”
“听好了,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被当做肉票抓到这里,总之想要活命你就给我老老实实收声,不然惹恼了这对双胞兄弟,大家一块玩完!”王振刚要开口答应,想起肖溦步不许他说话的命令,他慌忙紧抿了嘴,用力点头以示同意。
瞥见呼哧二人脸上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跟王振统一了说辞的肖溦步竭力挤出灿烂笑容,大声说道:“原来是住在我家隔壁的隔壁,左拐三大街,右手第五户的王……王二麻子,刚才太远看不清,哈哈哈……你怎么也受邀请来山寨作客?人家山大王——”说着她朝兄弟二人讨好地鞠了一躬,天花乱坠赞美道,“呼呼儿,哧哧儿心肠极好,人又热情好客,真是天大的大好人呀。”
“并非来用膳……”王振哭丧着脸,在恶术士的瞪视下,绑得跟个粽子似的的他慌忙将反驳的话吞回肚中,于是肖溦步媚笑着继续拍马:“前阵几个孩子进山迷路,也是呼呼儿、哧哧儿设法招待的吧?呵呵呵,果然是难得一见的活雷锋呀!”
“几个孩子?好像有这么回事……”呼哧兄弟困惑地摸着下巴粗短的黑胡子想了想,含糊应了一句,突然又神情激动地指着王振,强调道,“那些都不重要,关键是此人貌似官府派来的探子,听闻县里扬言要将我山寨一举歼灭,我们不得已才把他关起来。”呼哧二人说着小心地望了望肖溦步,接着补充,“不要误认为寨子只有两个山贼,我们只是……”二人再次停顿,对视一眼后用无比坚定的语气说道,“对,我们是留下值守的,一旦大队人马打劫回来,可就不是关柴房那么简单了。”
“甚么官府派来的探子嘛,不可能的啦,他是我的邻居王二麻子,不会弄错的。”肖溦步挥了挥手打断对方的说话,一面用手肘撞了撞王振,低声吩咐道,“出声气!”
王振慌忙应承下来,不顾此刻被麻绳捆绑动弹不得的现状,他摇摇晃晃站起身,谨守礼仪的夸张的作了一揖,用他惯常使用的那套古板守旧的用词,表情局促地说:“二位有礼,在下是王……二麻子。”麻绳绑得极紧,他还竭力弯下腰,虽然用心良苦,无奈收效甚微。肖溦步在旁见他这般滑稽模样,好容易才忍住没有大笑出声。
“麻子?他这么白净的脸,哪来的麻子了?”山贼小弟哧哧儿指着王振的脸,质疑道。
“没事长那么白嫩作什么。”肖溦步斜了一眼麻烦不断的白痴县令,低声咕哝道。想到王振初次到访吃的是芝麻胡饼,她信口编出一个理由,哈哈笑了数声,她把手搭在王振肩上态度亲昵地拍了拍,解释道,“叫他王二麻子又不是因为他脸上有麻子,就像你二人一个叫呼呼儿,一个叫哧哧儿,难道你们没事就‘呼哧、呼哧’的喘息吗?”山贼兄弟二人一阵词穷,不由自主地摇摇头,肖溦步晃了晃脑袋,笑说道,“芝麻胡饼见过吧?因为他喜欢吃芝麻胡饼,所以‘王二麻子’的‘麻子’是芝麻的‘麻’。”
“至于他为什么长得这么白嫩,这就要说到他的职业了,你们猜是什么职业?”二人颇感兴趣地凑了过去,哥哥呼呼儿挠挠脑袋飘散出几片雪花般的头皮屑,兀自开口猜测道:“莫非是我们的老本家小偷?”肖溦步撅着嘴摇头否认,继续胡诌道,“非也,非也,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没有?好吧,答案揭晓:噔噔噔噔——答案是——栖鹭坊倒夜香的!他传承父业三更半夜出来干活,游魂野鬼一样终年不见阳光,怎么可能不白嘛,哈、哈、哈。”
肖溦步干笑三声,偷眼瞄了瞄呼哧二人的反应,一看把她吓了一跳,那兄弟俩竟然感动得满脸是泪,一面呜咽着说:“传承父业,呜呜呜……果然是令人尊敬的,不像我们,实在对不起父母在天之灵……”
爱刨根问底的性子上来,正想问山贼兄弟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父母的事情,忽然外边一阵喧哗,紧闭的山寨木门被人猛拍,摇动着发出“嘭嘭嘭”的声音,接着便是催促声传来:“开门!快些将门打开!听见没有!”王振露出不安的苦笑,回首对同是落难人的肖溦步眨眨眼,试图传达山贼兄弟所说的大队人马已经到来的这个令人沮丧的消息。
兄弟二人慌乱地转了几个圈,听着门外的催促声更急了,充作大门的木板几乎要被门外人掀翻,两难之下他们看向肖溦步,脸上浮现不得已而为之的遗憾表情,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起了一根麻绳。肖溦步倒退一步,不确信地问:“你们……想怎样?不是说好请吃饭的吗?既然你们同伙回来,我是不介意一块用餐的啦。”
“对不住,”弟弟哧哧儿嘴唇上方的大黑痣动了动,说出心里的歉意,“今日情况有些复杂,只得暂时委屈二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