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2)
出来一看,他再次被惊得目瞪口呆:不过片刻功夫,小院瞬间摆上了精致的帷幕,刚才所没有的案桌、月牙凳一应俱全,其上摆放的酒水、酥饼也用晶莹如玉的碗碟盛着,烛火明亮映照着华服男女的娇美面容,不知哪里燃起的香料飘出芬芳袭人的味道,盖过院中桂树的清香。段寿震惊不已,觉得眼前的一切是什么仙法变出来的,又或者他此刻并不在自家小院,而是身处白雾蒙蒙的虚幻天界?
粗眉胡服女打断庭院主人的惊讶,笑着说道:“哎呀呀,段公子,偶棉都素自带东西滴,不劳乃滴大驾。”
“连桌、凳都是自带……”段寿咕哝着放下手中的矮凳,自家的物件漆画尽脱,与来者光彩夺目的器具一比较,倍显老旧寒碜,书生却不觉得有什么需要自卑自怜的地方,他现在惟一关心的是及时填饱肚子,并与美人儿共度良宵。
“段公子不要傻站着,一块过来吃点心呀。”听到盼望已久的招呼,段生三步并作两步走,兴匆匆来到案桌前,他也不客气推让,自行倒酒吃菜,好似自己家里的东西一般自然而然。
众人吃得欢畅,眼见酒水果品渐渐有些不够,粗眉的“胡晓鑫”与“胡小白”悄悄起身,缓步来到东墙边,朝天拍了三下,咕哝了一句什么,便停在原处等待起来。“晓鑫”摸摸眼睛上方的粗眉毛,扫了一眼喝得开怀的书生,压低了声音问:“小白芝麻,你看那个死书生喝得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可以问他书籍在何处了。”当起了“小白芝麻”的王振憋着声音回答,而后他又开口,反问道,“为何我要扮女子,还要叫甚么‘胡小白’?!”
“因为我是粗眉毛的小新嘛,你当然就是小白啦。再说女的人数不够,只好找白净漂亮的你来充数了,”贴上粗眉的术士笑意盈盈,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她用一种低沉却又可爱的声音说道,“小白,棉花糖。”
王振别过头,忿忿道:“神婆自己不就是个女子,缘何你穿了胡服,却叫我扮女子?!实在不公平,再则,玉壶、蓬山等人不是女子?她们为何不来?我看神婆你是故意,故意要我献丑!”
“你对我的舞美设计什么意见?”肖溦步冷冷看着王振,嘲讽道,“爱来不来,不来拉倒,本来这个角色是李妥儿的,你跟‘麻烦大叔’偏要来凑热闹,还不愿在后台打杂,说什么‘新做的假发,试试效果’,争取到角色你倒不乐意了?我警告你,小白芝麻,关键时刻你敢擅自退出打乱我的绝妙计划,明天你就等着上榕川八卦小报头版头条吧!‘豪门县令偏好女装究竟为哪般’,这个题目好,够狗血够惊悚,你看怎样?”
一县父母官就这样被骗钱的神婆打压下去了,王振哭丧着脸不敢再说反对的话,于是肖溦步缓和了语气,以极低的声音说道:“你还真没大脑,玉壶、蓬山她们经常参加宴会,哪个不认识?一出来准穿帮,后台杂工我都不要她们做。相反的,乔桢隐居多年不见外人,而妙莲只是个小小婢女,没人注意,所以才得出场,多宝贵的表演机会,你要懂得珍惜。”
王振不相信地动了动嘴,另问道:“那黄娘呢?你为何要她在墙后帮忙传递东西?”
“黄娘?一言难尽……”肖溦步垂下眼,颇为敷衍地说了一句,抬眼看了看周遭,她忽的停下话,对墙那边递酒菜过来的黄娘笑说道,“多谢啦。”穿着黑衣的黄娘指指不远处喝酒诵诗,玩得不亦乐乎的段书生,将手指放在嘴上作了个禁声的举动,才用牢固的黑色细绳吊下个黑色的食盒。
浓重夜色中,几乎看不到食盒的边缘,肖溦步摸索了半天才拿到里面装着的酒菜,转交给身旁的王振,她像先前一样轻声拍了三下手,食盒缓缓升起,回到墙对面王振家的别院内。
“话说,”二人走了两步,肖溦步有些担心地问,“你家里的佣人可靠不可靠?如果他们把事情供出来,就麻烦大了。”
“放心,守别院的是我琅琊王家的老仆人,几辈人服侍我家,最是忠心不二,还能出去乱言主人的不是?”
肖溦步笑了笑,说道:“你说不会就不会,反正到时候就算泄密,我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好了,酒足饭饱,开始逼供,哦呵呵呵……”王振跟着对方笑了起来,不自觉加快了脚下步伐。
书生又陷入了醉意朦胧的状态,眼前说话的人越看数目越多,声音也变得模糊遥远。“喂!”面前人隐约有些不耐烦,她提高了声音喂了一声,段寿表情茫然,努力使自己的注意集中到那两撇粗眉毛上。
肖溦步勉强扯出一抹笑,手持酒杯,挨着书生身边坐下,开口问道:“不知道段公子认识不认识莲香院滴黄娘呀?”众人闻言全数停下手中的动作,心知今夜计划最重要的部分开始了,于是除了谈笑自如的疯术士外,大家都显得有些紧张。
“为何这样问?”段寿警惕反问,瞪着对方随着说话一动一动的粗眉毛,越看越觉得像是两条蠕动的黑色毛毛虫。
“哎呀,讨厌了啦,还要伦家说得那么明白吗?”肖溦步装作羞涩模样扭动腰身,挥着右手朝段寿的胳膊猛拍了一巴掌,一旁的“胡小白”王振没忍住,噗的一声喷出嘴里的茶水,呛得他差点背过气,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憋红了脸强忍着不敢笑出声。
肖溦步阴冷地斜了王振一眼,抬起头瞬间恢复笑脸,她指着今夜格外“英俊威武”的龙套大叔“熊麻麻”,又说道:“尊素不好意思说出来,就素那边那个怪蜀黍,他看上人家教坊女,所以偶才跟乃打听打听嘛。”
“这样啊……”段寿沉吟着拉长了尾音,脸上的表情既不是未曾释怀的疑惑,也没有就对方的问题回答上半句,只是一味沉默着。肖溦步见状,忙补充道:“告诉乃哦,偶家怪蜀黍很花心的,他还喜欢女伎蓬山啦,金娘啦,好像还有个叫什么壶还是瓶的,他也是一见钟情哦!有没有什么关于她们的小道消息?不要吝啬讲出来嘛!”
“教坊的女伎,在下倒是熟识。”段寿闻言洋洋得意地开了口,视线不自觉往书房那边瞟,好像他与女伎们的交情都在书房里收着似的。
“哦,怎么熟识呢?”肖溦步凑近了些,继续打探道,“乃知道啦,偶家怪蜀黍虽然头发有型,但素……呃,长相稍为逊色了那么一点点,想要得到女伎们的垂爱,唯有剑走偏锋!”她倏地收紧五指,目光坚定看着对方。
“剑走偏锋的意思是……”段生往后挪了挪,与之拉开一段距离,喃喃发问。
“剑走偏锋滴意思就素‘不走寻常路,美特斯?邦威’,总之,我家怪蜀黍没有先天优势,一定要在后天补全。段大公子既然跟教坊女熟识,一定有关于她们的内幕啦,譬如说她们害怕什么,讨厌什么之类的,一旦我家怪蜀黍掌握了这些,不怕美人们不来投怀送抱,哼、哼、哼。”
“巧了!”段寿一拍大腿,兴奋说道,“胡小娘子说的不正是在下数月来编写的《破虱录》么!”
肖溦步佯装不知,疑惑反问:“《破虱录》素个什么东东,偶要知道的素那些人讨厌什么了啦。”
“《破虱录》正是在下受雷府公子所托,收集女伎们厌恶之事编辑而成的册子。”
“是吗?是吗!这不正是偶家怪蜀黍需要滴制胜法宝吗?!”肖溦步高兴的一把抓起段寿的衣领,大声问道,“书籍在哪里?买下了,偶家怪蜀黍出重金买下了!”
“这个……”段书生恍然想起什么,看着眼前人兴奋异常的样子,他为难地摩挲着双手,犹豫着不知如何解释。